翌日妖都浓雾散尽，李慕婉在龙榻醒来，她揉了揉眼，王林正盘膝闭目打坐，她下意识整理自己，身上还盖着他那件玄色外袍。
“醒了？”王林睁眼。
李慕婉褪下身上盖的袍子起身，离龙榻远远的。
王林摇摇头，身影顷刻间落在龙座，“会梳头吗？”
李慕婉楞了片刻，再点点头。
“过来，替本座梳头。”
李慕婉乖巧靠近，坐在龙椅边缘又不敢挨他过近，细嫩的指尖拂过他的白发，李慕婉捏起两边一撮发丝，在脑后给他编了鞭子，最后才将魔君发饰两边固定。
“好了。”
“婉儿手巧。”王林夸道。
“我就简单地梳一梳，”李慕婉脸红红的，“是魔君头发长得好。”
王林闻言她的夸赞心里暗喜，李慕婉立在一侧，“要出发了吗？”
王林往前踏出一步，余光瞧见一抹亮又觉不对劲，他侧某视线留在李慕婉露出的薄肩，还有那清晰可见的锁骨。
冷不丁甩袖，手心现出魔族样式的衣裳，“换一件衣裳再去吧。”
“我不要穿魔族的衣服，”李慕婉不愿意，委屈说，“我有自己的衣裳。”
王林呼吸顿停，忍着耐心道：“天妖郡风沙大，寒气重，去换一件严实些的。”
军营里虽说不禁女兵，可她这样娇嫩的仙子倒是没有过，况且军营里都是臭男人，王林虽不愿旁人目光窥了她，又舍不得留她一人在妖都。
“你懂什么，这是洛河门最新的款式，我哥哥都不管我。”李慕婉心里蛐蛐着不情不愿进了里间，“千年老怪惯是古板。”
没过多时，李慕婉换好衣裳出来，一件蓝白广袖纱衣，与方才那件样式差别不是很大，但至少能遮住她的肩。王林瞥了一眼这才勉强满意。
前往天妖郡途中风大，李慕婉身上渐渐有了寒意，她抱紧手臂，王林取出不知何时备的斗篷给她披上。
“冷了？”
李慕婉身上寒气御下，人暖和许多，她站在王林坐骑蚊兽上，仰头看见他专注目视前方的侧脸，心里暖呼呼的，暗自思索，长得好看，性子虽冷，却也贴心，年纪大有年纪大的好，会疼人。
两日路途，终于抵达天妖郡城中，天妖郡不比妖都繁盛，王林隐藏身份入城并不招摇。
斗篷帽子盖住李慕婉那张小巧的脸，王林隐藏起她身上仙族气息。
许立国寻了客栈，两人在客栈歇脚，王林却只要了一间房，李慕婉不知王林此行具体目的，王林嘱咐许立国办事时也不曾避讳她。
李慕婉不想听魔界政务，移到窗台尽可能躲远些。
王林余光瞥见她的动作，“婉儿，过来。”
李慕婉状若没听见，欣赏窗外城内景色，王林施法，她便落在他怀里，许立国讪笑又不敢过于明显，“主子，小的先去办。”
王林“嗯”了一声没再理会他，许立国利索退出去还关严实了门。
王林掐住她下颌仰着看自己，“躲这么远做什么？”
“你们谈政事，我一个仙门外人身份，不合适听。”
“嗯？”王林拧眉，“婉儿迟早是我妖都王后，合不合适，我说了算。”
“谁，谁答应了。”李慕婉挣脱又躲回窗口位置，心脏扑通扑通跳。
王林没再继续逗她，而是拿出一张玉简专神记诵。
李慕婉见玉简飘出密密麻麻的字，不是功法也不是秘术，她好奇凑过去，扫了几行字，“这些是军规么？”
王林抬眸，李慕婉凑近的脸颊就在唇边，她无意识的动作在靠近，连自己都不曾察觉。
“嗯，天妖郡军规。”
“堂堂魔君也要亲自背诵军规？”她眨巴着眼睛。
“嗯？”王林眯起眼，一把搂住她，“一军将领若连军规都不熟读于心，又如何整治军队？”
“整治？”李慕婉抵住他欲靠前的胸膛，“天妖郡不是魔君地盘么？他们知道你是魔君，自然怕你。”
王林摇头，他虽是魔君，可魔族地界里也并非各州郡都愿臣服妖都城，魔族四十八城池，除了早些年的十八城旧址，其余三十城都是王林坐上魔君之位一城一城征战打下来的，在那些杀戮的过往，每一城池的土地都贱洒了杀戮的鲜血，包括王林。
天妖郡是三月前王林麾下将领奉命攻下的城池，可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一味的蛮力镇不住人心迟早要动乱，他这才前往天妖郡。
王林摸摸她的头，“婉儿还小，未经世事，不过这些你不必担心，一切有我。”
“我是小，若经世事在洛河门就不会被你所骗。”李慕婉怨念。
王林仿若听不见她牢骚，她再不情愿留在他身边，王林也是要勉强的。
夜里客栈修整，王林也没为难她，几日同寝下来他除了搂抱再无过多非分的举动，李慕婉渐而放松警惕。
天妖郡是刚收服的城池，还未正式归属妖都，自不认妖都魔君，只认旧主统领司马炎。
王林入营当日方才亮出魔君身份，尽管魔君的名号在妖都乃至整个魔界令人闻风丧胆，可天妖郡蛮荒，目中无人，却从不把妖都放在眼里，是以魔君莅临天妖郡无一人迎接。
*
军中管事安排王林见过众将士。
“魔君亲临，此乃天妖郡十万黑甲军。”
王林接过虎符，举在半空，“都退下吧。”
统领司马炎俯瞰无一人窥动的将士，校场落针可闻，他唇角露出狡黠，轻蔑一笑。
李慕婉察觉空气中凝固的寒意，生怕王林动怒起了杀心，就连一旁的许立国见过王林的雷霆手段也惴惴不安。
可让人意外的是，王林不但不怒，反倒镇定自若。司马炎心中鄙夷，魔君又如何？这些将士都是跟随他征战沙场的弟兄，即便归入妖都麾下，心也是向着旧主的。
司马炎摆手，“都退下。”
“是！”众将士得令，人群散开还不忘嘲讽新任都统，“什么妖都魔君，不过是个长得清秀的小白脸罢了，也配做兄弟们的都统，妖都是无可用之人了吗？”
“敢不把主子放在眼里……”许立国闻言恨不得王林露出昔日的煞气，可他的不甘仅仅被王林一个眼神就摁了回去。
“主子不杀吗？”
李慕婉跟在他身侧思索，原来威风八面的大魔头也能这般隐忍，那些侮辱的话语他却仿若听不见，只顾朝自己的军营去。
刚踏入休息营地，便被守门将领拦下，许立国道：“魔君的路也敢拦，我看天妖郡的兵胆子太肥了。”
“这是司马统领的住所，任何人不得靠近。”
“副统领营帐何地？”王林抬眼看见营帐旁插的旗帜。
“喏。”将士瞥一眼旁边萧条残破的军帐。
“欺人太甚。”许立国揪住其中将士的领口，恶狠狠瞪着。
“许立国。”王林制止。
许立国松手睨了一眼那人，“主子，您可是魔君大人，还怕他们不成。”
“一人抗令是兵之责，万人抗令则是将之责，逞一时之快固然解气，却非上策，司马炎能在天妖郡有恃无恐，是仗着军心向定，此刻我若以魔君身份压人，只会落人口实，送人把柄，要收服一营长期稳固的军心需循序渐进，不急一时”
“那咱们就这么干坐着？”
王林不再说话，只是目光落在一旁的李慕婉，自入了军营，她便一直随从，留意军中细节，专注时眉眼透着坚定，也不知在想什么。
“婉儿在想什么？”
王林盘膝在军帐外席地而坐，李慕婉也学着他盘膝，悠悠道：“以你手段，若强行收服这些将士也是能做到的，可你却选择后退，是在伺机而动，我猜的可对？”
“婉儿聪慧。”
许立国背过身，悻悻地学他说话，“婉儿聪慧~~婉儿聪慧~~我的话就置之不理……”
“嗯？”王林眼尾闪出两道红光，抽在许立国腚上，许立国疼得跳了两下连忙求饶，“主子饶命，主子饶命，小的不敢了，不敢了。”
李慕婉静坐一旁掩唇作笑。
*
三人在军营帐外连着打坐七日，司马炎见王林沉得住气，对此人多了几分揣测，手下却只认王林这个魔君当的窝囊，那些威风的传言不过是夸大其词，天妖郡将士们在战场上的傲气随了一生，自然不愿臣服王林麾下。
司马炎麾下的将领出头，领着几个小兵上前找茬。
“魔君不愧是魔君，倒是沉得住气。”
“听闻魔君修为高深，所习功法更是所向披靡，难得一见，兄弟们倒是想讨教一二。”说罢不等王林应下，孙统队已经出招。
“讨教？你还不够资格。”王林未正视一眼，只是轻轻抬手，便轻而易举破掉面前的攻击，连同孙统队一并滚出十丈，地上裂开一层深痕，他口中吐血。
“哈哈哈哈，”一阵嘲笑声刺耳落在上空，“孙统队鲁莽，魔君莫要与他计较。”
司马炎落地，一副看似游刃有余的做派。
忽而他把目光落在王林身侧的李慕婉，又是一阵讥笑，“魔君大人寻营，竟还要带个女子在侧？”
李慕婉眸光一凛，“天妖郡军规可有明说女子不得入内？”
那日王林记颂军规她无聊便也看了，过目不忘。
司马炎顿时语塞。
王林附和，“凡是将领乃至士兵，入营第一日便是默诵军规，怎得司马统领是早就忘了？”
“你……”司马炎这才察觉李慕婉身上透出的气息并非纯正的魔族气息，方才的恼羞成怒化作邪魅，“魔君此番前来带着仙门之人，又是意欲何为啊？”
“军规可有写明军营不可带仙门之人？”王林挑眉又道。
许立国接话，“主子，不曾。”
“你？”司马炎下了面子，他桀骜又心有不服，掌心凝聚攻击朝王林落下。
“军规二十七条，念。”王林轻松接下他的攻击，掌心用力，破了司马炎攻击，他隔空抓住司马炎的脖颈，另一只手同时抬起，宽袖遮住李慕婉视线。
许立国铿锵有力念道：“以下犯上者，杀无赦！”
许立国话音刚落，司马炎头颅断裂尸首分离，浓厚的血腥充斥整个校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