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台是北靖都成靖安最高的楼台,是宫中祭天时举行仪式,星仪司观星象的地方,轩辕台上虽可俯瞰靖安城全貌,却是一般人连想都不敢想的地方,更多的时候,人们都是怀着敬畏之心远远的仰望那座高台。
京华楼与之相比就显得平易近人多了,京华楼是靖安城第二高的建筑,一共八层,气势恢宏,屹立于靖安城主官道长泰街之上,迎五湖四海之来客,京华楼的最高层可观前府街以南的半城风光,而前府街以北,过了京华楼不远就是中府街,多居住巨贾重臣,再往里是天府街,是士族公卿的住所。
因此为了避免犯忌讳,京华楼北面的包厢四层以上是不设窗户的,要想长泰久安总要遵守一些规则,无论是何种行业。
铃岚喜欢在京华楼的最高层俯瞰靖安城,夜晚来临,万家灯火的景象会让人有一种莫名的温暖,接下来的两个月会很忙,公主大婚之前要去法隆寺祈福三日,她自然也要随行,七月二十九是她的生辰,八月十五宫里照例会举行中秋盛宴,九月初六,乐天公主大婚,礼部和内务司已经不知道忙成什么样子了。
想来这之后还有王后生辰,除夕宫宴,诚如乐天公主所言,光是逢年过节各种饮宴都少不了一月见一次,铃岚自小就见惯了这些奢靡宴会,无非是耗时耗力,浪费钱财的一种挥霍方式,她不明白为什么士族都会乐在其中,不仅如此还不惜钱财,每年力求出新。
铃岚走到窗边,姵儿赶忙要拿雪蚕丝斗篷给她披上,铃岚摆手示意并不需要,她喜欢夜风的清凉,与忙着享乐的贵族相比,南城的居民们似乎就安静多了,这个时间已经甚少有人出入,往来,再往外城,不少住家的灯都开始逐渐灭去,因为要早起耕种劳作,平民通常都早早入眠,还可以省些灯油。
都城尚且如此,想来别的州郡,寻常人家的生活更加简单,男耕女织,一日三餐,平平淡淡,难道就真的比不上贵族纸醉金迷的生活?!
“走吧。”铃岚又看了一眼夜幕笼罩下的南城。
姵儿给她披上斗篷,门边的小丫头赶忙拉开门。
“高泽呢?!”铃岚出了包厢,却没看见自己的侍卫总管,便问他的手下宋远。
“回公主的话,周大人家的公子来了,想要个能看风景的包厢,可惜包厢满了,周公子不肯作罢,非要人腾出个地方来,世家子弟他自然不敢得罪,便寻着商贾员外们使劲,来这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哪个肯受这种气,便起了争执,高大人怕扰了扰了您的兴致,下去处理了。”宋远道。
“这些混账。”铃岚最厌烦这种仗势欺人的世家子弟,自己没有半分功绩却靠着祖辈荫庇作威作福,简直无耻。
话音刚落,高泽已经出现在走廊尽头,看来是处理完了,习武之人气质威严,步履轻快稳重,片刻已至铃岚身前。
“公主!”高泽行礼道。
铃岚点点头,示意他不必拘礼,高泽侧身后撤一步请铃岚先行,不用问,适才的纠纷已经处理妥当。
法隆寺是北靖的国寺,位于城郊三十里处,历代北靖王继位之后都会去法隆寺进香祈福,自开国以来法隆寺三次扩建,远远望去半山庙宇重楼,香火旺盛,梵音醒人,为表敬重虔诚之心,但凡入寺进香者车马只允许到法隆寺的山门前,之后通往寺院正门的三百六十九级台阶都需要自己走上去。
贵族小姐们大都没受过这样的累,铃岚跟乐天公主到了之后陆续半个时辰,其余随行的王女小姐们才终于进了法隆寺,负责接待的师傅安排贵客们一一入住,祈福仪式明日才会举行。
用过斋饭后,铃岚跟乐天公主一同拜会了法隆寺的住持圆安大师,圆安大师德高望重,佛法造诣高深,每年七月十五,法隆寺都会举行超度大会,普度众生,铃岚偶尔会来听圆安大师讲经。
铃岚也曾问过圆安大师自己的姻缘,圆安大师只说缘分未到。
“大师。”回京之前,铃岚再次拜访圆安大师。
“贫僧知公主殿下心中所问,殿下重情,日后必将为情所累,还望殿下能看开世事,嗔痴,苦求皆是魔障,万万不要被执念所累。”圆安大师慈悲道。
“大师这样说,莫不是缘分到了?!”铃岚心中一震。
“阿弥陀佛。”圆安大师双手合十,闭目诵道。
“莫非不是良缘。”铃岚苦笑道。
“良缘孽缘皆是缘分,殿下不要过于执着就好。”圆安大师道。
“命中定数,人力有何可为?!”铃岚苦笑道。
“命数亦非定数,取舍只在一念之间。”圆安大师的目光慈悲而晦涩。
“多谢大师教诲。”铃岚看了看回鸾的仪仗,向圆安大师告别。
“殿下多多珍重!”圆安大师目送铃岚离开,轻叹一声阿弥陀佛,出家人普度众生,日日诵经礼佛,传道授业,可芸芸众生,又有几人真正摆渡过无边苦海,还不是在业障中苦苦挣扎。
铃岚回府的第二天,六王子风子麒就亲自登门探访了。
“六王兄!”铃岚在岳府的待客厅见了他。
“星耀妹妹!”风子麒还是笑容满面,形容得体,见了铃岚眼睛更加明亮了起来。
“此次祈福,辛苦了吧!”风子麒关怀道。
“陪乐天姐姐祈福,又得圆安大师教诲,何来辛苦一说。”铃岚淡淡道。
“母妃常说妹妹与其他王女不同,饱读诗书,见多识广,长乐候家的妹妹昨日进宫拜见母妃的时候就抱怨吃斋辛苦。”风子麒笑道。
“不知六王兄专程前来,所谓何事?!”铃岚不愿与他客套。
“母妃前几个月寻得一块上好的白玉,请能工巧匠制成了项链,材质样式都喜欢得不得了,母妃自己舍不得带便收藏起来,正巧你生辰将至,母妃见我为贺礼发愁,便让我将这项链送给你做生辰贺礼。”风子麒说着拍了拍手。
立于后侧的侍从便恭敬的捧着一只放着大红锦缎盒子的托盘走上前来。
风子麒笑着打开锦盒,白如凝脂的玉石就着原有的形状纹理雕成了一朵鹅蛋大小的山茶花,下方坠着镶着玉片的金丝流苏,链身是用白玉,金丝镶嵌而成,样式虽不繁复,但材质确实是万里挑一,再加上雕工精巧大气,看上去说不出的雍容华贵,又因取自山茶花形,更多了一分清新脱俗。
“这白玉品质极佳,只怕天下难寻第二块,便是到了你生辰,也是独秀于林,我本想着等到了日子再送来,母妃心急,总是念叨着想看你带什么的,我便赶个早,不知我是不是第一个来送礼的啊。”风子麒笑道。
“六王兄,贵妃娘娘有心了!”铃岚没有正面回答,风子麒的贺礼来的是早,但却不是第一个,自上月开始,便有人陆陆续续送来贺礼了。
“妹妹可还喜欢?”风子麒也不过一说,是不是第一并不重要,足够贵重就好。
“如此美玉,星耀得之不胜欢喜,多谢六王兄厚礼。”铃岚说着命姵儿收下贺礼。
“要是妹妹生辰当天能佩戴上它,佳人美玉,那才真是相得益彰!”风子麒笑着说道,似乎别有深意。
“六王兄谬赞了,还请六王兄回宫之后代我向贵妃娘娘道谢!”铃岚笑道,婉言逐客。
“好,那星耀妹妹休息吧,风子麒告辞了!”风子麒丝毫不恼,从容的起身辞去。
“殿下,您说星耀公主是什么意思,咱们娘娘送了这么贵重的贺礼,她还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一出门,风子麒的近侍替主子抱不平道。
“呵呵,岳家是什么门第,这些肯定不会看在眼里。”风子麒不以为意的说道,丝毫不为铃岚的冷淡恼心。
“那这亲事......”近侍犹豫道。
“嫁不嫁我并不重要,只要不嫁给我的对头就好!”风子麒笑着翻身上马,扬鞭踏尘而去。
贺礼很快就堆了满满一屋,铃岚通常只会看看礼单,其中最重的莫过于三王子和六王子,六王子的贺礼胜在贵重,三王子便在数量上做文章,常常一串都是他送的,五王子风鸿杰今年是一对翡翠镯子,料子固然是上等的,但铃岚每年都要收至少几十对镯子,若不是特意去看,这份贺礼一定不会引人注意,铃岚知道风鸿杰是有意为之,他的礼物一贯就是这样贵重又普通,铃岚记得他送过玉佩,玉如意,有一年还送了一副名家墨宝。
想来,风鸿杰是不想跟自己扯上什么关系的。铃岚心里明白,自己的青睐对他来说也许难以消受。
铃岚把礼单递回给姵儿,沈琰的贺礼从不在礼单里,他知道铃岚不喜欢这些,就到处搜罗好吃的好玩的,有一年还专程请了变戏法的班子,在岳府表演了三天,想到沈琰的用心,铃岚情不自禁的露出一个笑容。
放眼北靖,恐怕再也找不出比沈琰更好的人选了。铃岚知道,一直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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