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初见

铃岚记得那天的天气格外好,应该是整个秋天最美好的光景,沈琰听说铃岚要见他,早早的就到了京华楼,还带了一堆他平日里搜罗的小玩意,一见了铃岚就开始展示,铃岚只是微笑的听着,她想自己婚后的生活一定会很幸福吧,儿时云游四方的愿望也可以实现了。

“沈琰,我今日找你来,其实是有事想跟你说。”铃岚看着沈琰说道,她们自幼相识,也算是了解彼此,情谊深厚,家世相当,铃岚知道两人的亲事会被所有人祝福。

她会有一个比乐天公主更盛大的大婚,铃岚一点都不怀疑。

“你说!”沈琰的眼睛闪着光芒,无论铃岚说什么他都会照做,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铃岚刚要开口就听远处传来一声锣鸣,在都城非王侯将相行公事皆不可铭锣示警,铃岚远远看去只见一支仪仗队缓缓行来,骑马领路的正是风鸿杰,仪仗队并不是很大,其中更有不少身着异服的人。

“那是南楚人吗?!”铃岚问道。

“是啊!”沈琰看了一眼说道。

京华楼是都城最大的酒楼,往来于四方的高朋贵宾都汇聚于此,它坐落在直通皇宫的官道上,是靖安最繁华市区的第一道景观,与京华楼毗邻的是莺歌燕舞,春风醉人的潇湘阁,醉生梦死不过潇湘,多少达官贵人慕名而去,一掷千金不过贪图一夜风流,虽然说是毗邻,潇湘阁因为是烟花之地,不被允许建在官道上,而是错开了两个街道,只是潇湘阁中楼宇甚多,晚上亮起红灯,十里之外都依稀可见,便是靖安的第二道景观。

再向内行,便是紫玉园,紫玉园虽是茶社,却不是寻常人能进的,不是王公贵族怕是难以登门。

紫玉园之后便是士族官员的府宅,一座座深宅大院被连绵不绝的高墙簇拥着,冰冷而威严。

仪仗队很快便行至京华楼前,身穿南楚服装的随从们都忍不住四处张望,感叹靖安城的繁华大气,而仪仗队中间的那辆马车却依旧安安静静,仿佛里面并没有人乘坐一般。

是风卷起了车帘,想要把都城的繁华热闹展示于那双略带忧郁的沉静眼眸前,然而那双眼的主人却不为所动,连目光都没有丝毫流转,更莫说那清风流云般的侧脸,车内车外仿佛两个世界,于是片刻之后风儿便识趣的把车帘归了位,了无痕迹。

这一瞬恍如隔世般长久,这一眼就看尽了春花秋月,都城的人世繁华如云烟般散去,只留下那一道侧影,铃岚无法说出心中微微酸涩又落寞的怅然由何而来,只能用手不着痕迹的紧紧抓住窗棱。

“那个人是谁?!”铃岚的声音很轻很淡。

“他啊,对了,是南楚的王子,送来咱们这做质子的!”沈琰想了想道。

质子啊,铃岚的心里一阵刺痛。

“耀儿,你刚才想说什么?!”沈琰笑着问。

铃岚再看向沈琰,依旧是同样的面貌,依旧是温暖的笑容,铃岚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先前所想了。

“我想说,我们一会去紫玉园喝茶吧,已经好久没去了。”铃岚说着看向仪仗队驶去的方向,此刻官道已经归于平静,人们来来往往十分热闹,一如往日。

“好啊!”沈琰一口答应,不见任何失望之色。

铃岚想幸好没早说出来。

回去的路上,铃岚一言不发的靠在软垫中,姵儿自小伺候铃岚,知她心中有事,便也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

“去查查这个南楚王子。”下车之前,铃岚说了这么一句。

“是,公主。”姵儿应道。

岳天腾若是心情好时睡前会在院子里练会剑,铃岚幼时有一段时间吵着要跟他学剑,说自己以后要闯荡江湖,做个行侠仗义的侠女,岳天腾经不住她闹偶尔也会教她几招,兄妹俩半真半假的比划几下,愉快的度过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铃岚看着在院中舞剑的哥哥,又想起小时候的光景,嘴角不禁浮起一抹笑意。

习武辛苦,加之母亲极力反对,兴头一过,铃岚也就放下了,如今想想还是有些可惜,不然偶尔跟哥哥一起练练剑也是好的。

岳天腾见妹妹来了,便收了招式,将宝剑递给一旁的侍卫,走了过来。

“哥哥!”铃岚笑着迎了过去。

“怎么到这来了,这么晚了。”岳天腾摸摸铃岚的头发。

“想走走。”铃岚挽住哥哥的胳膊。

“你今天去见沈琰了。”岳天腾道。

“嗯。”铃岚点点头。

“你们小时候玩的好,大了倒是走动的少了。”岳天腾道。

“是啊,长大了嘛。”

“那今天呢?!”岳天腾看向妹妹。

“只是一起吃了顿饭,喝了喝茶。”铃岚道。

“哦。”

“其实,我也会想也许应该定下来了,沈琰是个好人选,可是.....”南楚王子的模样又浮现在眼前,明明不过是初见,铃岚突然说不下去了,终究还是没能妥协。

“你会失望吗,哥哥?!”铃岚问岳天腾。

“怎么会?!”

“也许我不应该这么任性。”

“我希望你快乐,铃岚,但你也要知道,有些时候你喜欢的人和事未必会让你快乐,尤其是人。”岳天腾很少会这样说话。

“为什么?!”铃岚抬起头去看自己的哥哥。

岳天腾却看着远方的夜空,神情难得的有些感伤,铃岚知道他想起了灵叶的母亲。

“今天在京华楼看到了南楚的使臣,还有他们的王子。”铃岚忍着没有提起灵叶的母亲。

“嗯,他们送了一个王子来做质子。”岳天腾点点头。

“为什么要这样。”铃岚垂下眼帘。

“为了示弱。”岳天腾不屑道。

“不是已经朝贡了吗,干嘛还要再送质子来。”铃岚皱起了眉。

“王上一直有心吞并南楚,萧显惶惶不可终日偏偏又舍不得自己的王位,牺牲一个不受宠的王子若能保住王位也是很划算的,弱小之人只能如此窝囊。”岳天腾说的冷漠,在他看来弱者连被提及的资格都没有。

“无耻之极!”铃岚愤然道。

“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一国之王,时局面前奋力挣扎也是情理之中。”岳天腾倒是平淡。

“那他为什么不自己来,要送自己的儿子来,虎毒不食子!”铃岚气道。

“那不是王家,生在王室大都身不由己。”

岳天腾说者无心,铃岚听着却是猛然一怔,若非哥哥,父母全心维护,也许她早早便嫁了与家族有益的联姻,就像乐天公主一样,哪里还能由着性子来。

“各安其事不是很好吗,为什么总想着要去吞并别的国邦?!若是真起战事,又要牺牲多少无辜百姓。”铃岚心中凄然。

贵族的子女生来就是贵族,即便一无是处也能承袭爵位,入朝为官,而平民百姓只能世世代代辛勤劳作,却永无出头之日,为奴为仆,做的再好也不过多些银钱,最多升个管事,依旧是奴仆,要想真正的改变命运,从军是唯一的出路,然而一将功成万骨枯,又谈何容易。

“强者天下,亘古不变。”岳天腾道。

“不该是这样的,哥哥。”铃岚轻声道,真正的强大应该是强不执弱而非恃强凌弱。

“弱小而不思图强,只会谄媚讨好,就只能任人宰割,因果循环皆是咎由自取!”

“才能有大小,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一样的。”铃岚觉得自己心里有了一股执念,一定要证明自己的观点是对的。

“有些人想要飞黄腾达,有些人安贫乐道,每个人的想法不同,想要的也并不一样,即便是没有野心的人,即便是甘于平庸的人也应该有自己生存的地方,哪怕强大也不应该去践踏别人。”铃岚说的有些急切。

“你若是个男子,就该要入朝为官了。”岳天腾看了妹妹良久,之后笑道。

“我若是个男子,不为官也得为官吧!”铃岚楞了一下,随即也笑了。

“你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倒跟风鸿杰有颇多相同。”岳天腾突然道。

铃岚不知哥哥为何说起五王子。

“我其实有些担心你倾心于他。”岳天腾说的直白。

“哥哥为何会这样想?!”铃岚确实关注风鸿杰要多于其他人,却不是因为倾心于他。

“不是就好。”岳天腾道。

“哥哥难道觉得他不如其他王子?!”铃岚有些不满,若说风鸿杰不如其他王子的无非家势。

“恰恰相反,风鸿杰绝非池中之物。”岳天腾的目光似乎有些暗沉。

铃岚先是惊讶随即又是释然,她都看得出来,更别说哥哥了。

“哥哥不喜欢他?!”铃岚道。

“我们不是一路人。”岳天腾沉声道,是一种人却不是一路人,那就注定会是敌人,这是宿敌的直觉,无论现在风鸿杰多么不起眼,岳天腾都知道他不会止步于此,而他所站的地方是整个士族的对立面。

有朝一日,风鸿杰会有能跟他们相抗衡的力量吗?!岳天腾并不确定,但他会开始期待,棋逢敌手的兴奋,将强敌击溃的优越感,让他的心隐隐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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