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缙国上京

刺目的光芒撕裂长空，照亮上京城的雨夜，雷声震耳，五脏六腑也仿佛随之震颤。

喻和尘记得，当初也是这样一个雨夜，缙帝宗昌一封急令便要遣他北上，不容置疑。

如今，同样是一封急令召他即刻入京，入京即刻面圣。

来的路上，皇城里的顾九仞就传信说明了上京的情况：皇帝震怒，卫里的质疑他也可以顶一阵子，要喻和尘想好万全之策再来。

皇城·璇玑阁

窗外电闪雷鸣，风雨顺着没关的窗户不断地潲进来，里屋里只有喻和尘和宗昌两人。

“臣参加陛下。”喻和尘只一揖礼。

缙帝背对着他，转身将一封折子狠狠甩在了几案上。

“喻和尘，你想做什么？！”“造反吗？！”

宗昌怒不可遏，几乎要失了态，那折子随着大声呵斥被甩开摊在桌面，里面正是岭南与沅达成协议和影卫释放平正司司使的消息。

“影卫来报，说是璇玑阁的指示，说是你喻和尘的意思，而朕却还要替你遮掩，只为了不让有心之人猜测我大缙君臣离心！”

缙帝用手指指点着几案上的折子，最后直接抓起那东西丢向了喻和尘。

“咳咳咳......”

彼时，天空中紫光砸落，雷声炸响，有一瞬间照亮了屋内二人的侧脸。

宗昌受了一阵冷风，剧烈地咳嗽起来。

片刻后，喻和尘淡然抬手拭去了鼻梁上被奏折棱角砸出的丝缕血迹。

他没有躲，而是纹丝不动。

“回陛下，我大缙不畏战，却也不打无谓之战。他沅国内部民不聊生，皇室卖官鬻爵，靠向外国倾销菘梖获取金银运转国家，已经是一只无药可救的疯狗，沅人打仗的真正目的是毁坏陛下您的声誉，毁坏大缙的声誉，并借助这样的诋毁号召天下人加入所谓讨伐。”

“相比之下，过去影卫抓获的平正司司使基本没有熬得过半年的，都已将沅国大部分事务交代得干净了，留着也无用；数年牢狱，这些人早已失去了能同影卫抗衡的能力，不如遣返沅国。”

“还望陛下三思，这笔买卖，不算亏。”

宗昌剧烈的咳喘终于稍稍平复了些，但仍旧呼吸显得困难。

他倚着桌角借力，抬眉凝视着喻和尘坦荡的神色。

“所以，岭南的做法，违背朕的旨意，就是你的意思。”

其实在喻和尘离京前，宗昌曾忽然大病一场，病后久咳不止，御医对外只说是积累成疾，多加休养照料即可，但只要是见过宗昌的人，都会怀疑那是肺痨。

就这么一直到了今天。

喻和尘选择沉默，不否认，也不承认。

缙帝毫不犹豫认为喻和尘默认了。

“呵呵呵......”

宗昌有些沙哑地声音混在雷声里：

“喻和尘，多少年了...多少年了......当初你舍命救朕，年纪轻轻落下病患，朕念你忠贞，处处宽容，不曾想朕养了个......”

“咳咳......”

缙帝没有继续他的话，而是逐渐收敛了容色。

“从即日起，你，璇玑阁，没有人可以再插手影卫事，再有勾连，以谋逆罪处；罚俸半年；赏三十鞭。”

“人心易变呐，太史令大人，你若真生出了什么不该有的狼子野心，朕劝你早些悔改，好自为之。”

“滚。”

又是一声惊雷，雨点砸得屋檐劈啪作响，大雨要来了。

喻和尘面无波澜，躬身揖礼：

“微臣告退。”

......

回京都前，喻和尘已然料到了缙帝可能的做法，这已经比他预想的许多要好很多了。

退出影卫？明面上当然可以。

他做的许多事本也不在明面上。

只要命令转达蓉城月满楼，那将都会是听命于他的人。

岭南还有些事，必须由他来安排。

......

借助于萧晟在岭南拖延到的时间，南缙各地军队集结岭南，平正司司使被统一押解至边境，尽管沅国对拟好的协议仍有诸多不满，迫于突然而至的边境压力，南宫凡还是签下了协议。

北归途中，不少郡县对使团夹道相迎，表示对使团成功止戈的感谢，阵势颇大，连地方府衙都有参与其中；缙帝迫于民间的拥促，不便再对协议结果指摘，反而对诸人多加封赏。

时隔两年，萧晟北归殷东，正式归任殷东节度使。

萧晟知道，这是喻和尘的手笔，他在上京抵着皇帝的压力，还不忘打点他这边。

其实，萧晟原本的打算是，请罪辞官。

不想，协议还未签署，陛下就提前知晓，喻和尘已经先一步回了上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