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晟的人在蓉城扣押到一队马车,这些人有通关文书,但完全拒绝开箱检查,以至于同官兵起了些冲突,打开车门来,发现整个队伍二十余辆马车全部装载有菘梖叶及各种程度的制成品。
自己手底下人的消息还没传到,萧晟先被当地大小官员暗示此举不妥。
于是萧晟洞悉此间必定龃龉曲折,事关重大,遂着月满楼影卫传密报与京都影卫总署。
不想,此事已经闹大,但由于对方确实有大缙官文,加上刻意扭曲,雁北的口风多是不利于萧晟等人。
为避免此事影响萧晟统一指挥雁北五地应对北境压力,喻和尘在收到消息后即刻与璇玑阁诸臣商讨解决。
缙帝于子夜忽而口吐鲜血,隔日宣布感染风寒免去早朝,令璇玑阁暂代朝政事宜,虽然事后严令禁止消息流出,缙帝称病的真正原因还是在朝廷间悄然传开来。
一时间对于缙帝身体情况的担忧加剧,昭王党和睿王党的争端也凸显尖锐。
......
璇玑阁很快发布文书,昭告全国严令禁止菘梖及制成品私自运销,官运官销需限量,每一环节都经由细致的检查记录后再允放行。
其他相关法令包括但不限于禁止土地私种菘梖,官员限量购买制成品等。
......
缙帝病中,昭王不仅同其他兄弟姐妹一道祈福,还拿出了为缙帝亲手抄写的经文,缙帝一时动容,示以嘉奖;因着这事儿,宁王心情不错,这日又来了喻和尘的宅子。
热茶端了上来,那三两小厮便识趣儿地离开了。
“陛下可不是偶感风寒,当时在勤政殿吐了好大一口鲜血。”
宁王拈起茶盏,朝杯沿吹了吹。
“哦,殿下如何得知此等宫闱秘事?”
喻和尘不为所动,被皇帝禁止接触影卫后,他似乎不该知道这些事情。
“别说你不知道,朝臣间可是早都传开了。”宁王也不是好骗的主儿,反唇道。
喻和尘不言,笑了笑。
缙帝似乎对宗亲势力很是忌惮,或许是因为先太后在他头顶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霾。
宗昌狐疑多变,在昭睿二党争锋的这些日子,既不待见过继了昭王的皇后,也少见生育了睿王的仪妃,几乎只留宿在无子的安贵妃一处。
昭王党日渐上风,暗里和明里支持老二的宁王和范进鹏近日真是春风得意。
“只是那禁烟令不太妥当。”宁王收了笑容,忽而道。
“殿下认为,有何不妥?”喻和尘浅抿茶水。
“雁北不过闹了个乌龙,何至于此;你当知道若是一物制成环节冗杂,朝廷获得税款便多。”
......
“你真该叫那帮阁臣收回这些乱七八糟的法令。”
喻和尘若有所思,慢慢才道:“殿下当知,如今阁里我怕是做不得这样的主儿了。”
这不过一句推辞,宁王听了出来。
......
法令既出,烟草队便被合法扣押,雁北也确实再没有传来消息——可却不是因为事情结束。
——负责此事的张廷不见了。
活生生一个人消失在了蓉城。
人在别人手里,萧晟没有打草惊蛇,一面压下了这件事,一面安抚着手下或愤怒或不安的人。
果不其然很快等来了一封神秘的文函,请他这个没多久的西北事务总督前往月满楼一叙。
夜半,常客都已被遣散,月明人静,萧晟只身赴约。
这楼里虽没了喧嚣的人声,却仍灯火通明。
楼外□□是一辆色泽古典低调但看得出铆合精美的车马,想必就是那相约之人的了。
车马外守着几个小厮,全部佩戴深色面纱,看不清面部。
竟是朱左左亲自来引——萧晟还记得这个女人。
“大人宽心,只是圣城的商贾想见见大人。”朱左左看着喻和尘的面子,出声提醒道。
朱左左没回头,先萧晟一步在楼梯上走着。
常在楼里,朱左左身上也是淡淡的菘梖味儿,加上她那副面具,更显魅惑神秘。
七折八弯后,来到顶楼不同于上次与喻和尘一道去过的一处厢房。
朱左左将萧晟带来便带了门退去了。
屋里,萧晟扫了一眼,有六个带着深色面纱的小厮带刀立侍一旁。
座上只一人,这人人身宽体胖,眉眼狭长,衣着款式十分精致。
不想,朱左左出去后,自幕帘外又走出一人,这人肩背宽厚,胡须经和发辫都经过打理,饰以翡翠珠玉——显然是个异族人。
和柱越族崇尚彩石不同,沙坦族才尚玉,所以,这是个沙坦人。
第一眼,萧晟便想到这些。
看来连朱左左都不知道今天还有这么一个人了。
“萧将军年轻有为,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那肥胖的缙人先满脸笑容开口,却并未起身。
“等了,这么久,我当,缙人不敢,来了呢。”留着胡子的沙坦人用生疏别扭的音调嗤笑道。
“王使就是爱说笑,将军莫见怪,在下魏丰,可以为两位大人这次的交流提供便利。”
看着满屋子佩戴面纱的侍卫以及沙坦人身上的珠翠,萧晟忽然想到了什么:
“所以朱左左其实是你的人。”
魏丰顿了顿,又堆起了笑意:
“大人误会,朱老板自是这月满楼的东家,不过与我等有些正常互惠生意往来罢了,哪里敢说谁的人。”
也是,朱左左毕竟和喻和尘的影卫走得近,倒不至于受外人胁迫;再联想月满楼里私贩人口,还有烟草生意,或许她就是个墙头草。
之前既没有拒绝替萧晟通过影卫向京都传信,现在也不拒绝为想见自己的魏丰牵线搭桥。
只是她大概不知,真正相见自己的,是沙坦王使。
从来只出现在口耳之中的圣城居然真的存在,眼前这个魏丰便声称来自那里。
说来说去,萧晟明白了,魏丰为了圣城的利益而来,想要他在西北对缙国朝廷阳奉阴违,宽容菘梖私运,所谓“共同谋利”;那沙坦人代表沙坦王而来,要求萧晟在沙坦和柱越的统一冲突中站队沙坦。
这二人今日带来的贿赂便整整十箱金银。
从上向下望,魏丰的车马后面,是成箱色泽上佳的金银。
“西北货运对任何人都没坏处,将军定拿得准利弊;这沙坦人的要求嘛...西戎人自己跟自己打仗,咱们声援哪一面不都一样,省得沙坦将大缙列为敌人,也不利于商贸。”
魏丰替那沙坦使做完翻译转述,又侧身对萧晟低声如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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