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将桌案展开的书卷一角缓缓吹起,书卷上的字迹随之扭曲漂浮似是要从中飞出一般。
“你今晚是去寻那位公主了?”萧熠珩闲散开口。
“嗯。”
“寻她合作?”
“是。”
思忖一瞬,萧熠珩再道:“她如今所做的那件事,我会阻止。”
温娮明了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我的阻止对你们所要做的事情并没有好处。”
温娮再颔首,“知道。”
萧熠珩凑近她,“你不阻止我?”
“不阻止。”
“为何?”萧熠珩有些诧异。
“因为就如今各方局势而言,那件事继续下去对她并不会有好处,不是吗?”温娮意有所指道。
萧熠珩轻笑一声,“看来你对我所做的事也不是全然不在乎。”
“既是交易,我自然会了解一二。”
萧熠珩坐回了自己的位子,抱臂含笑看着她。
温娮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便问道:“你打算如何阻止?”
萧熠珩漫不经心地答道:“此事自有另外合适的人选,无需我出手。”
温娮闻此似是想起来什么,讶然道:“你说的合适人选是上官烛?”
对此,萧熠珩十分满意地笑了笑,“不错,除了他没有人更适合去与赵熙谨交谈此事。”
“你知道他二人之间的事?”
萧熠珩想了想,摇头道:“不甚清楚,但看样子大致清楚了。”
“怎么,你很想知晓他们二人之间的事?”他挑逗道。
“只是有些好奇,表姐常年居于宫中怎会认识从东齐来的人。”
萧熠珩“啧”了一声,“有什么可好奇的,你不也认识从东齐来的。”
温娮看着他,瞬间有些无言。
半晌,她问:“你打算何时回东齐?”
萧熠珩作势思量一番,道:“快了,处理完赵熙谨这件事时机便也差不多了。”
温娮点了点头,垂下眸似在思索些什么。
萧熠珩见她此番,以为她是在担心先前交易一事,笑道:“放心,交易会继续进行,届时我会安排好人手,不会影响你复仇。”
温娮抬眼看向他,“我不是担心这个。”
“那你在担心什么?”
温娮正色道:“我能帮你什么?”
萧熠珩愣住,“帮我?”
温娮颔首,认真道:“你我二人有过几次交易,但细细数来你助我更多,我不喜欢欠人情,所以我在想我能帮你什么。”
“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你一直在做的事情是什么,但有一点我很明白,你要做的那件事不比我想做的事要容易,或者说,可能比我所做之事更艰难,更复杂。”
“待你回东齐之时,应当是你计划中的关键时刻,到那时,我能帮你什么?”
她分析地极为认真,将自己心中的一些推断徐徐道来,萧熠珩目光灼灼地凝着她的一举一动,唇角不觉浮出笑意。
温娮说罢回望着萧熠珩,等着他回答。
可此人好像并未将她方才所说听进去,只是看着她自顾自的笑着。
温娮有些恼意,她唤道:“萧熠珩。”
“在。”他扬声回道。
“我方才说的话你可听到了?”
萧熠珩点了点头,笑意更甚,“放心,你将你想做之事完成,欠我的人情在之后的某一天我会亲自来向你讨要。”
也罢,他既如此说,想必他对他的计划有把握,她便也不赶着帮忙了。
“好。”
几日风雨过后,春阳终是悬在了天际,皇宫各处被上镀一层金黄,琉璃瓦在金光下更是光彩夺目。
“殿下请放心,老夫已在清光寺安排好了一切,只要郡主在清光寺落脚,她便会有去无回。”
“很好,国师大人如今办事可是越发稳妥了。”
“殿下谬赞。”
一间隐蔽暗室内,太子与国师正对坐下棋。
“孤这表妹如今身手可很是了得,国师若不能将其除尽,恐以后不会安生啊,毕竟当年南面边境一事她已知晓。”太子落下一枚黑棋。
国师亦落下一枚白棋,“老夫自然是安排妥当了,不会让她有任何可活的机会。”
“至于当年一事,郡主虽已知晓一些,但并不全面,毕竟有些事情只有老夫与您清楚,不是吗殿下?”
闻言,太子眸色划过一丝冷意,面上却笑道:“自然。”
永华殿内,一名暗卫向座上之人呈上一封密信。
嘉祯帝接过密信来看,随着他一一阅过,他的眼中露出阴狠之色。
啪——
他将手中密信拍在身前桌案上,沉声道:“他们这是想造反!”
闻言,周身暗卫与随侍宦官惊慌跪地。
“圣上息怒,莫气伤了龙体。”
嘉祯帝寒声道:“先皇在时让腌臜之人有可乘之机乱了朝政,如今在朕面前还想重演当年之事,这是未将朕这个天子放在眼里!”
话音方落,嘉祯帝便捂着胸口咳了起来。
身侧侍从紧忙爬上前去,“陛下莫怒,注意龙体啊。”
嘉祯帝抚着胸口睨了加下宦官一眼,眸色徒然一转将此名宦官踢翻在地。
“腌臜之物,滚!”
他怒喝。
被踢倒在地的宦官顿时惊慌失措,连滚带爬地出了永华殿。
暗卫闻此更是未敢有任何举动,将头垂得更低了些。
待嘉祯帝缓过来,他朝暗卫吩咐道:“去,将从前跟在李端身侧的那名宦官抓起来,严刑拷打,让他将所知之事全吐出来。”
“是。”暗卫领命离去。
“来人!”他又朝外唤了一声。
两名侍卫躬身而立,嘉祯帝道:“将凝星阁给朕围起来,任何人皆不可进出。”
“是。”
夜色之下,凝星阁外围了一圈又一圈手执火把的金甲卫,凝星阁内的众人看着被紧锁的大门,心中不安越发强烈。
“真人,”有一人问道:“陛下这是何意?为何突然将我们围困起来?”
盘腿打坐的国师闻言缓缓睁眼,沉静道:“不知。”
他的确不知嘉祯帝此举是为何,但他始终相信只要嘉祯帝想要长生便定会留下他的性命,故他亦不甚慌乱。
砰——
凝星阁大门被金甲卫打开,随着金甲卫在门前开出一条道,嘉祯帝面无表情地走入阁内。
“拜见圣上。”
凝星阁众人见来者皆齐身跪拜。
“拜见圣上。”国师起身,亦随之跪拜行礼。
半晌,跪拜众人仍未听到一声免礼,心中又疑又惧。
“国师。”嘉祯帝开口道。
“臣在。”
嘉祯帝走近他身前,睨着他,语气听不出情绪,“国师自入宫来过得可还安生?”
国师看着眼前黄袍一角,答道:“近些年来多谢陛下恩宠,臣过得很好。”
“是吗?”嘉祯帝冷笑一声,“朕怎么觉着你越发不将朕放在眼里了。”
闻此,国师脊背泛寒,惊惶道:“臣不敢。”
“不敢?”嘉祯帝向身后金甲卫示意,一名浑身是血,作宦官打扮的男子被拖上前来。
“此人你可认识?”
国师朝浑身是血之人瞟了几眼,颤颤道:“认……认识。”
“此人乃李端之徒。”
“你与李端很是相熟?”
国师此时方觉得有些不对劲,急忙道:“不、不熟。”
嘉祯帝再朝身侧金甲卫示意,金甲卫将趴倒在地的宦官拎起,只见那宦官颤抖着手指朝国师指去,艰难道:
“是……是他。”说罢,他垂首而亡。
不待国师反应过来,嘉祯帝神情猝然凌厉,“来人!将凝星阁所有人带走!”
一阵惊乱喊叫,金甲卫将众人皆拖了出去。
嘉祯帝脸色冷沉的往外走,方走出几步便觉一阵耳鸣响起,随即吐出大滩乌血,倒地昏厥。
暗色又沉了几分,深宫某处暗林污浊之气浓重,几只蝙蝠惊乍掠过,树影晃晃犹似妖鬼。
有两道人影走来停在了尸堆一侧,片刻,两人便在尸堆中寻到了那道着宦官衣裳的身影,两人合力将其从中拖了出来。
一人将药丸给其喂下,另一人抬手示意,又有两道黑影晃现于前。
抬手示意之人道:“带出去,隐蔽些。”
“是。”
两道黑影走至尸堆前将倒地那人悄然带离。
翌日,天色明亮,朝堂大臣如往日般入宫上朝,可半个时辰过去仍未见嘉祯帝的身影。
各大臣对此欲有些猜测,却听一名嘉祯帝身旁的宦官走入朝堂,道:“陛下口谕。”
众人闻此皆行礼听候。
宦官继续传道:“朕身体抱恙,无力朝政,故国事暂由太子接管,众爱卿若有奏皆禀于太子即可。”
说罢,宦官退去。
朝堂众臣对着突如其来之事皆感意外,纷纷交谈起来。
“诸位大人,”太子扬首步入朝堂,“父皇既将朝政暂交予孤管理,各位便若往常般上奏禀报即可。”
见朝堂众人沉默不语,太子又道:“父皇之命,有人想违抗不成?”
“臣,谨遵陛下口谕。”此语一出,各朝臣纷纷跪拜。
懿祥宫内,茉枝正将朝堂之事细细禀报给温娮。
“郡主,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陛下这病来的也太过突然了。”
温娮神情淡然,“不是突然,是蓄谋已久,他已经等不及了。”
茉枝担忧道:“如今朝政由太子把持,对我们是不是更不利了?”
“倒不是,只是有些事情我们需快些去办了。”
温娮对茉枝吩咐道:“你去让他们快些将人送出城。”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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