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央以为他说的是爹娘那事,只轻轻摇了摇头,好奇地掀开食盒盖子。“倒也不用……”
花雕炖鸡。
龙井虾仁。
银鱼莼菜羹。
千层油糕。
不管他因为哪个道歉,墨央都直接接受,点点头道:“行,我接受了,你下次记得注意。”
洛公子:“……怎么这次不挑三拣四?不是说菜品差么?”
墨央直接在院里的石桌旁坐下,取了筷子来吃。
“香!看这个卖相,是不是中大街那家酒楼的菜?”墨央狼吞虎咽地问道:“有次路过看到的,真的很有食欲。”
“好眼光。”洛公子一个纵身轻盈落地,在她另一边坐下,打趣道:“倒是不怕我下毒了?”
“起码我在安府被毒死,不会死的不清不白的,安沣还能还我个公道。”墨央啃鸡腿啃得开心,胡乱应付一通,突然话锋一转:“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
“你不喜欢打扫。”
洛公子扬眉点头。
“我可以打扫,但是要收费,你给我钱,我帮你做你那一份的打扫工作。可以吧?”墨央扬着下巴理直气壮道。
“凭什么?”
“……”墨央无语,这男子怎么如此抠搜!幽幽地看他一眼:“反正你看起来钱多的花不完,拿来救济一下同窗不行吗?”
洛公子直接搓起了下巴:“那我得考虑考虑。”
“行,你好好考虑。还有功课,如果需要帮忙做,我价格很公道的,有兴趣随时联络。”墨央给他一个礼貌又官方的笑脸。
洛公子表情复杂地看着转眼一扫而空的食盒:“?你是没吃过饭吗……”
“今天太饿了。平时不这样。”墨央苍白无力地解释了一下,顺便打了个嗝。
……
洛公子抬了抬下巴问道:“小赖子,你叫什么?”
“墨央。”
话音刚落,墨央明显见到对方眸光一动,闪过意外。
这洛公子去过东都,定是听说过宰相墨家。
但对方没再多问,瞬间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好名字。”
“你名字也不错。”墨央恭维道:“挺,简单明了的。因为你是十五日出生的么?”
洛公子难得有耐心,摇了下头说:“十五是字,我单名一个尘。”
墨央思索一番:“辰?宸?晨?哪一个陈?”
洛公子随手捻了一把石桥扶栏,指尖的灰色随风飘摇。“月色如银,清夜无尘。”
如此招摇桀骜的男子,名字却如浮尘般朴素。不过他虽看着不学无术,却是有本事也有心机的,姑且不容小觑。
墨央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直接问:“你真是安沣的儿子?”
洛尘抬眸瞥她一眼:“你觉得呢?”
墨央摇摇头,不由得一乐:“最起码来说身高就不像。”
洛尘拉着嗓音“啊”了一声:“你嘲笑安沣身材矮小,回头我可以去报告给他,看他不开除了你。”
墨央无语。这到底还是个性格恶劣,没法正常交流的神经病。
“不过还是多谢同窗送来的饭菜,救了我一大命。”
“不打紧。”洛尘洒脱地摆了摆手,倏地笑道:“其实中午那小二就是骗你的。”
墨央:“?”
“什么过午就要多付一天的房钱,千阳根本没这不成文的规矩。”
见他一脸幸灾乐祸,墨央抿着嘴唇深吸了一口气。
“估摸着看你是个外地人,还是个孩子,想从你这骗些零用钱花花,哪成想真给他二两。”
“……”
“别生气啊别生气,我这不是赔给你了嘛。”
“合着你的赔礼道歉赔的是这个?”墨央幽怨地瞪着他:“要不是你二人当时一唱一和,我就不会损失这么大了!”
洛尘无赖地摊开手,扬着眉毛说:“我都给你道过歉了啊,你可就不能再记恨我了。”
墨央实在不理解:“千阳如此繁华,为什么还有这样想要贪便宜的人存在?这客栈每日座无虚席,他缺这二两吗?”
洛尘轻摇头,嗤笑道:“小赖子,凡事都不能只看表面。”
“不行不行!给我点机会,我要赚钱。”墨央认真道。
“在这读书又不需要花银子。”
墨央低了低头:“我要回家了。”
“嗯?才来几天就回家?”
“别问了,反正就是想回家。”
“噢。”
男子又跳回了房顶上,一脸嘲笑:“想赚路费?没机会,别想了。等哪天本公子心情好了赏你二两罢。”
“小赖子,回见了。”
墨央欲开口,却见洛尘如蛟龙出海般一个轻盈翻身,夜空中的屋脊上哪还有他的身影。
墨央虽然打心底里讨厌这人,又心生好些羡慕。会功夫真是任性,好像哪里都拦不住他。
如若能求他教她个一招半式,或是学个轻功,肯定不亏。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她蛰伏个半年一年的,指定把他打趴在地上求饶!
隔天上午来到讲堂,已经落座了些许少年少女,屋内一时喧闹不已。环顾一圈,只寻到角落里一张空桌,便挑了只软垫坐下。
这一坐,周遭瞬间安静下来盯着她看。
“?”墨央转着眼珠瞅一圈:“有问题吗?”
“你是新来的?”斜前桌一粉袍公子问道。
墨央点头。
粉袍公子:“听本公子一句劝,别坐那,那个位置……不太好。”
墨央瞥一眼窗外风景,又低头打量学具齐全的桌面,疑惑反问:“挺好的啊。”
粉袍同座的绿袍公子语重心长地摇了摇头:“没关系,你坐吧。在这读书,总要经历这一遭的。”
“……”墨央有点烦了,他们搁这打哑谜不说,还搞得玄玄乎乎怪吓人的。
墨央又仔细看了一圈身下桌椅,檀木,没事啊,不辟邪也不招阴的。
轻浅的脚步声渐近,黑袍男子大步流星走进学堂,震着手中折扇,使得身后长发飘摇。
墨央瞥了一眼。那人脸上挂着不羁的浅笑,走路间与她对视几眼。
哦,洛尘啊,这个神经病。
学堂嘈杂声更小了些,前排同窗们纷纷朝角落里看过来。洛尘毫不意外地在她身侧坐下,一脸平静。
粉袍公子斜睨着他们这边的动静,倒吸了一口凉气。
洛尘坐下后,像有多动症似得左边靠靠右边靠靠,又拿扇子扇了会儿风。嘴里念叨着“老头怎么这么磨蹭,还没来?”
余光注意到她,又转过头来搭话:“你来得挺早啊?”
墨央懒得理他,随手翻着课本:“昂。”
粉袍公子:这么敷衍???
一众同窗震惊,这洛十五怎么没有把她臭骂一顿然后赶走?
洛尘托着脑袋百无聊赖道:“好无聊。不知道今天老头又要说点什么废话。”
“无聊你还来这干嘛?”墨央无语地怼道。
绿袍公子:你小丫头竟然有勇气怼他?
洛尘只靠在了椅背上,眯着眼懒懒道:“不来就更无聊了。”
看了一圈前面人的表情和反应,墨央嘲笑道:“呵,谁让你没朋友。”
洛尘:“……”
同窗:……
话音刚落,安沣不疾不徐来到学堂,开启了今日授课。
老者在前面踱着步讲解经书,内容晦涩难懂,引得学子们昏昏欲睡,前面一众脑袋一点一点,倒是乱得有节奏。
墨央看着好笑,不小心笑出了声。
见安沣要看过来,墨央连忙也跟着埋下了头。
“洛十五,课堂之上,莫要嬉笑。”
洛尘斜睨了墨央一眼,勾着嘴唇似笑非笑:“……好的先生。”
正窃喜着,洛尘敲了桌子两下,半块宣纸落入墨央视野,上面简单飘逸的几个字:陷害我?
墨央抿着嘴巴憋笑,捏着毛笔回复道:意外。
对方一脸不信:我看你像是故意的。
墨央瞪他一眼:就是意外!
懒得跟他争执,墨央抬起头来,安沣正在大前门太师椅上安然坐着念文章,便话锋一转,埋头写道:教教我武功呗?
洛尘直接挑起了眉毛,打量了一眼墨央,写道:你太矮了,学不会。
过了一秒,他又补充道:学会了也谁都打不过。
墨央:那轻功呢?我也想跳上房顶。
洛尘:梦里都能学会。
啧……
这个糟糕又恶劣的男人!
他死活不教,那墨央就拉着他唠闲嗑。
墨央:你从小就开始练武了吗?
洛尘轻声“嗯”道。
墨央:为什么会学武呢?很少会见到公子哥学武功的。比如我老家隔壁的哥哥,从小到大就是文弱书生一个。
洛尘扬着眉毛看完文字,不屑道:方便翻墙。
好,好,很好,你真棒。
墨央挺无语的,她真的很努力在和洛尘正常交流了。
算了。
安沣终于讲完了今天的几篇经文。大家大梦初醒般,准备迎接下课的到来。
课堂结束前,安沣捋捋胡须,忽问道:“抬头看看我们眼前的匾,可有人知道这‘万法归一’作何解释?”
“是道家思想。”一声线清脆的少女利落回答。
墨央循着声音瞧过去,是一位长相周正的英气少女。
少女又接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阴一阳之谓“道”,而万物皆由阴阳组成。因此大道至简,万法归一。”
墨央心中赞叹,这位小姐讲话干净利落,气质倒是和昨晚遇见的那四位不太相同。
安老赞许地点点头:“小女答得不错,人行天地间,天为阳乾,地属阴坤;男为阳,女属阴,天地万物终归一。”
老人踱步在案几之间,又悠然开口:“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如此说,道之运行,遵循宇宙自然运行之规律,天道、地道、人道相通……”
“可是先生“,墨央高举手臂,正色道:“道家到底是主张’无为‘。”
这一嗓子来得突然,把前面穿各色衣袍的公子均是吓了个半醒,纷纷望过来。
墨央一脸严肃,又斟酌着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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