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区昏暗的道路旁,沈芥说,就在这吧,很近了。
车门关上的声音在漆黑的夜里被无限放大,扣得人心尖一颤。
老宿舍楼里,纷乱的放着几个打开的大行李箱,很多冬季的衣物已经整理好,压缩放了进去,桌子上还有许多零散的日用品。这些都是拍完证件照的那天谭言置办的,一股脑放在了沈芥这,像是时时刻刻在提醒他即将离开的事实。
确实不方便领人上来,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沈芥挂断再次响起的电话,回了一条消息,--今天有点累,不吃了,你也早点休息。
他婉拒了谭言一起吃宵夜的邀请。
他跟谭言明明是同龄人,但两人在一起时总是感觉谭言跟个孩子一样,精力旺盛,使不完的劲,还好哄。
打开灯后会发现还有几个快递专用箱已经打包好了,都是谭言乐此不疲置办的,搞的乐维抱怨想送点什么都无从入手。而作为当事人的沈芥就轻松多了,除了考试,面试,拍照需要他做,还有唯一需要他做的就是离开。
他就好像洪流中的浮木,被一股力量推着,只能前进。
自从上次知道沈芥住院,张珍珍就殷切的盼着,总希望传来好消息,但总没消息,心也跟着沉,电话里试探的,拐弯抹角的问。
“妈,我奔四张的人了,自己的事情总能说了算吧。”快9点了,宋弥才从病房出来,累到油门都没力气踩,“我知道你总记挂我一个人,可这事将就不了,你别总给我寻摸人了,有合适的我会领回去的。”
宋弥这个级别是不用轮值,不用周末加班的,只要保持随时能找到人就行,但这一阵他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恨不得住在医院连轴转。
昨天凌晨3点多急诊来了个因为喝酒泡吧洗澡脑血管爆了的,叫下来的人居然是宋弥,老孙怀疑自己见鬼了。
身体疲乏战术是有效的,不论是在值班室还是回到家都能倒头就睡,其他的人或事都能刻意的忽略掉。毕竟北京城那么大,人那么多,就算住在门对门也可以十天半个月碰不到一次。
陈廷结束了长达数月的谈判,终于迎来了曙光,女方愿意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其实双方的财产分割一直很清楚,纠缠的重点就在于1岁多的小女儿身上,两人谁都不愿意放弃抚养权,最终更大的利益获得了胜利,女方放弃了抚养权。
别人看不明白,宋弥看得懂,陈廷不会再结婚了。
“恭喜,羡慕。”宋弥说一句,两人碰一下,碰一下,喝一杯。
“兄弟,你追了这么久还没成,你说我还有戏吗?”
两人的情况还真有点相似,都是走肾的主转型到走心,但无奈履历污点太多,毫无诚信可言,每一步都走的艰难。
宋弥笑着碰了一下,“难兄难弟。”但随后又摇摇头,因为这么说不是很确切,因为陈廷跟乐维至少是有联系的,没到无路可走的地步。
以前两人出来都是寻开心,近几年倒是更喜欢这种安安静静的吃饭说话的方式,这个世界在变,世界上的人也在变。
末伏的几天又开启了蒸笼模式,秋老虎来势汹汹。
尚怀恩提着水果来看沈老师,热情的邀请他参加自己的毕业典礼。
医大的研究生毕业相比较其他高校和专业真是无聊的要死,没有仪式,没有节目,没有互动环节,只有一个致辞,然后拍拍照完事。因为别的专业硕士毕业已经是学历中比较高的了,而作为医学生才刚刚有了就业的资格。
“哥,我知道很无聊,但你得去。”尚怀恩扶扶眼镜,煞有介事,“本科毕业的时候就我自己,如今再不来个家长他们真以为我孤儿。外公年纪大了不好惊动,所以,我只有你。”
“行行,我一定去。”
“bing~go,那你走的时候我跟宋主任一起去送你,捧一大束向日葵,让你成为......”
宋主任三个字一出,沈芥的笑僵在脸上,随即低下了头,“你有时间就来,不用跟别人一起。”
尚怀恩想了想,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把沈芥手里的书合上压了下来,“哥,这些话轮不到我说,但我怕你们都是当局者迷,好端端的错过,事后追悔莫及。”
“我跟宋弥之间的事很多,很复杂,你可能并不清楚。”
“我是不清楚,但我知道,若不是真心,没人会堵上自己的职业和前途。我本以为出了举报那事你们关系会缓和一点。”
“你说什么?”沈芥仿佛听到了什么上天庭的秘密,耳边炸了一下,眉头拧在一起,“什么职业前途,什么举报?”
“你不知道?”
“快说啊。”
从宋弥打定主意绝对不让沈芥捐肾开始,尚怀恩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沈芥的站在那里,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肩膀慢慢垮了下来。他说的仔细,但他知道的仅是截止到宋弥辞职,事情因何而起,又是谁揽下了所有责任,便一概不知。
“唉,真是祸不单行。”尚怀恩轻轻的叹气,“哥,你知道吗,宋主任的老师前一段突然离世了,事连着事,他估计伤心坏了。”
“前一段,是什么时候?”
“两周了吧,就连续下雨的那几天。”
是了,那天宋弥整个人都不好,像个受伤的猫崽子跑来找沈芥疗伤。
“哥,他为什么不告诉你啊。”尚怀恩也站了起来,想不明白,似乎还有点愤愤不平的意思,“去找他问清楚吗?我陪你去。”
“不,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他不明白,但沈芥明白,“拜托你,别让宋弥知道你跟我说了这些,让我自己好好想想。”
尚怀恩应着,他本身跟宋弥也没有什么联系。
-
宋弥连上了3天门诊,始终没有等到要来复查的那个人,最后那点侥幸的心理也荡然无存了。
终究还是走了,就像上次一样,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
车载电台里播放了一条新闻,是对去年这个时候X省特大洪灾牺牲在一线的战士的缅怀,顺便分析了今年的气候。
宋弥打开群通知看了下排班,有时间亲自去一趟,便在家附近的花店提前定了一束花。
这个地方宋弥已经来了很多次了,虽然灾后很多路,房子都翻新了,但还是原先的模样。宋弥没往村里走,而是直接上了山。
午后的日头不减,晒的山中的草木焉巴巴的。
宋弥走的很慢,描摹着眼前的景象,北面那座小山包,去年被冲塌了,也带走了他跟沈芥在那亲热过的证据。
从山前土路绕到后山,从半山腰再往下,老头就躺在那里。
“姥爷,我来看你了。”宋弥放下手里的花,把老酒的瓶盖起开,自己则往后一稍,站在了树下,“这酒你应该喜欢,我挑了好久呢。”
一阵风刮去宋弥额头的细汗,舒爽不少,他像跟个老朋友聊天一样的娓娓道来,“姥爷,不知道沈芥最近有没有来看你,前一段他住院了,见义勇为,不过你也别担心,恢复的很好。”
“你以前托我看顾他,让他留在北京。现在看,他很争气,有自己的想法和规划,好像......”说到这,宋弥笑了一下,“他要出国留学了。姥爷,也许以后我们真没什么机会一起来看你了。原本有一次机会的,可是我搞砸了。之前做了很多错事,但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把他当做这辈子都要在一起的人,所以,不想让他因为任何的原因妥协,如果不是心甘情愿,宁愿他继续厌弃我。”
宋弥絮絮叨叨,不知何时坐在了树下露出的青石上。
橘色的晚霞从天边铺开,染红了山边的叠翠,漏掉的光阴从繁茂的枝杈间流出,斑驳的打在地面上,微风轻柔的漾过,宋弥看见沈芥依靠在宿舍楼下,仰天而望,转脸来时青涩中一片纯澈。
“姥爷,我是医生,纯唯物主义者。”坐的久,腿有点麻,宋弥扶着树紧张的站起来,大气不敢出,“我是思念成疾了?还是姥爷你可怜我变出的幻境。”
眼前的景色霎时变了味道,万籁俱寂,四处漏风,远处天色逐渐变暗。
“那,那下次再来看您,谢了,谢了~”
宋弥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步伐有点急,有点踉跄。
站在夕阳下的人低头笑了笑,两个酒窝很惹眼,不多时抬腿跟了上去。
(正文完)
这本是全文存稿的,计划是日更,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前头开始的大几章一审就锁,删删减减很多字,虽然内容是xx口口,但对后面的内容产生了一些影响,所以,后面的所涉及的内容就需要修改,再加上新文《沼泽地》也在码字存稿阶段,日更就彻底断了,一边写新文,一边修,进度不得不降,很抱歉。
非常感谢一路支持过来的宝子们,新的一年,祝大家平安康健,顺风顺水,特别感谢,69401348,52629568,这两位天使读者留下的许多脚印和鼓励,让我动力满满,在此,90°深鞠一躬。本文还有2章番外,修改后会更新出来。
另外预收文《沼泽地》正在快马加鞭的全文存稿,求个收藏!
谢谢大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5章 第 65 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