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容愿并不知这些,只觉胸臆间涌动莫大的心疼与怜惜。
她是他的女人,可他竟然无法让她安心。难道是从前身份低下时被人欺辱的记忆太深,才叫她如此惊恐害怕?
付容愿拍她的背,低哄道:“阿眉,没关系,跌了便跌了,我让厨房再送一份来。”
秦如眉擦掉眼泪,轻拉他衣袖,“我不想吃这个了!容愿,我们不是要去佛寺吗?我们走吧。”
付容愿皱着眉,微重了语气,“阿眉,你根本没吃什么。”
“我不饿,真的不饿,容愿,陪我出门吧。”
她如此恳求,付容愿怎会不答应?立刻替她擦掉眼泪,把她搂进怀中,温声道:“好。”
兆州距离京城不远,是富庶之地,商业繁荣,街道人来人往。
秦如眉是兆州以南的水乡姑娘,美得秀气柔艳,乍一看,从画里走出来似的。
再加上付容愿,二人并肩而行,吸引了不少目光。
可不知为何,秦如眉总觉得暗处有人盯着自己,她心中不安,便愈发不自在,试图把手从付容愿的掌心中抽离。
付容愿感觉到了,立即反握住她的手:“阿眉,自信些,你是付家的女主人。”
秦如眉一愣,点点头,尽量将心中奇怪的感觉压下。
到了宝华寺门口,只见面前十重台阶之上,佛寺大门庄严慈威,不少香客前仆后继涌进佛寺。
付容愿注意到其他香客所持之物,笑道:“难怪我觉得忘了什么,阿眉,我去买些香纸和莲花蜡,你就在这儿等我,不要离开。”
秦如眉这才发现他们身后只有禾谷,平日总寸步不离跟着付容愿的禾年不在。
“禾年没和我们一起出来么?”
付容愿淡了声音,“我也不知他为何闹脾气,只说今日肚子疼要在家休息,无妨,不用理会,是我太惯着他了。”
秦如眉一怔。
付容愿是明白人,他怎会不知禾年今日为何闹脾气?只不过对她是这种说辞罢了,禾年和采春一向关系好,今日采春却因为她……
尽管如此,秦如眉也得当作不知,只轻声道:“好,你快去快回。”
付容愿笑着亲了她额头一口,转身离开。
宝华寺外的巷子宽阔,车马陆续而过,秦如眉怕挡到路人,带着禾谷往墙边站了些。
她的气度容貌与旁人不同,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路人不自觉投来视线。
“那是谁家的小姐,真漂亮。”
“刚才看见付二公子牵着她来。”
“就是那个淮世侯的付家?”
“嗯,淮世侯这一两年进京去了,不在兆州,不过最近好像要回来了。”
“哎,听说淮世侯两年前外出时遭到土匪洗劫,回来的时候便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原本人挺和善的,后来就冷冰冰的……”
“换你被土匪抢了,还能继续做大善人?蠢货。”
“听说淮世侯长得甚俊,不过没多少人见过他真容,你见过没?”
“没见过,不过方才看付二公子如此温雅清贵,一表人才,淮世侯只怕更甚。”
声音从耳边掠过,她不由朝那些路人投去一眼。
付容愿去了有一阵了。
她愈发忐忑,望回佛寺门口庄严矗立的石狮子,紧捏手心。
禾谷看出她的不安,安抚道:“姑娘别担心,公子很快就回……哎,姑娘小心!”
猝不及防,秦如眉被一股大力拉去,还没回神,禾谷的斥责声已然怒起:“你是哪家的,走好你的路,知不知道差些冲撞了我们姑娘!”
原来是个抱着酒坛子的醉汉,喝得醉醺醺的,方才挡了一辆马车的路,被驱赶过来,却又差点撞到秦如眉身上。
秦如眉还好,倒是禾谷被吓得惊魂未定——要是撞到了姑娘,她如何向公子交代。
秦如眉看了那离去的醉汉一眼,见他虽然步履踉跄,却依旧执着地想要逃离,明显不是因为禾谷的斥责,而是因为其他原因。
马车?
她心脏忽然漏跳一拍,立即往人群中驶离的那辆马车看去。
好在那辆马车没什么异常,除却车身有显贵世家的标志,比普通马车奢华了些,其他并不奇怪。
秦如眉松了口气,收回视线。
可,也就在这一刻,燥热的风拂过。
不知从哪里投来一道目光,准确地落在她的身上。
刹那。
秦如眉心脏紧缩。
恍惚之下,居然有些站不稳。夜里噩梦侵身的感觉,那带着令人恐惧的凉意,再次蔓延全身。
禾谷察觉她不对,忙搀扶住她:“姑娘,怎么了?”
秦如眉再次朝那辆马车的方向看去。
马车已经消失了。
附近景象一切如常,房屋商铺,青砖黛瓦,长长的巷人来人往,青葱的树影下,麻雀扑簌簌振翅飞远。
没有,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她的错觉?
禾谷着急叫她,“姑娘,姑娘?”
秦如眉强迫自己定下心神,朝她笑了笑:“我没事,只是方才被那醉汉吓到了。”
禾谷埋怨道:“是了,最近怎么总遇上怪事,佛寺门口也能被醉汉撞到,要是让公子知道那醉汉是哪家的,非得上门给姑娘讨个说法去。”
付容愿的身影,终于重新在巷尾出现。
他匆忙回来,“阿眉,等久了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卖香油的那家老板方才不在店里,等了一会儿才回来……”说着又愣住,“脸色怎么突然这么白,是不是难受?”
禾谷正要告状,秦如眉已然笑笑,“没事,容愿,我们进佛寺吧。”
付容愿笑着颔首。
宝华寺供奉佛陀的大雄宝殿最为雄伟辉煌,香客最多。
付容愿觉得吵闹,向知客僧询问过后,带着秦如眉来到寺内其他偏僻些的宝殿。
殿宇里檀香袅袅,来这儿的多是玩耍跑过的孩童,没什么人。
秦如眉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眼念佛号。
付容愿已然提早念完,等了片刻,看着她恬静出尘的侧颜,唇染笑意,忍不住凑近她耳边,低声道:“阿眉许了什么愿望?”
秦如眉往旁边躲,嗔他一眼,“这里可是寺庙,不许放肆。”
付容愿笑容加深,“阿眉怎么不回答我?”
秦如眉犹豫,“不是我不告诉你,是说出来就不灵了。”
“你只说给我听,只有你我和文殊菩萨知道,怎会不灵?”
秦如眉拗不过他纠缠,低声道:“我盼着我与你都能一世平安顺遂,不经波折,”她顿了顿,笑意加深,“白头偕老。”
付容愿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开怀一笑,“一定会的,我的阿眉!”
方才殿里只有她和付容愿二人,此时,被殿外四处玩闹的孩童带着,这里的香客竟也多了起来。
付容愿带着她退到旁边。
只见,陆续进殿的香客有老有少,皆神态恭敬,给菩萨上香许愿,要么祈求菩萨保佑生个大胖儿子,要么家中亲人无病无灾。
为何世人都如此殷切,如此渴望菩萨赐下麟儿。
女孩儿便不好么?
每个孩子都是上天赐予的宝贝,为何世人却总要抛弃女孩。
秦如眉不知想到什么,眸色黯然。
付容愿觉察到了,低声道:“怎么了,阿眉。”
秦如眉掩饰一摇头,转移话题,“容愿,你许的什么愿望。”
付容愿笑道:“当然是和你长长久久,白头到老。若你愿意,便给我生个孩子,无论男女都好,我定将她当作宝贝,若你不愿,那便只我们两个人过。”
秦如眉心中一暖,口中只佯怒道。
“那依你的意思,我就不是宝贝了。”
付容愿素来喜爱她嗔怒的模样,见她如此,大喜过望,“我的阿眉自然是宝贝,孩子再宝贝也只是孩子,绝对比不上你。”
秦如眉心中甜蜜,随口道:“除了这些,你就没别的愿望了吗?”
“当然有,关于我大哥的。”
“你大哥……”秦如眉一愣。
是了,付容愿在付家排行第二,他有一个亲哥哥,也就是当今淮世侯付玉宵,比他年长两岁,如今二十有二。
除此之外,付家还有一位付老太太,身体不好,两年前迁往风荷郡的宅子养病,付容愿经常带她去探望付老太太。
付老太太豁达智慧,很喜欢她。
只是秦如眉至今仍想不明白,为何付老太太第一次见她时,眼中讶异神色那般明显,就好似……曾在哪里见过她。
秦如眉思索着,付容愿继续道:“当年付家虽是高门大户,但并没有如今这般显赫,父亲去后,纵然大哥继承父亲名荫,成了淮世侯,可家族却依旧逐渐衰败。转折是在两年前,大哥前往江南一带,遭遇土匪洗劫,归来之后变了个性子……”
还未说完,付容愿忽然感到一阵剧痛,皱眉按住头,“嘶。”
秦如眉一惊,“容愿,可是又头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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