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疑鬼

在空间符的掩护下,两人一鬼畅通无阻地溜出墓园。

忽然,墙另一头传来一阵骚动,只听得一声尖利的哭嚎:“滚开!滚!我没有杀你,求你了……找别人去!”

华昤脚步一顿,江无会意。两人翻过墙头,在古树繁茂的叶子里匿了声息。

刚落下脚,只听里屋中“哐啷”一声,随之是桌椅倾翻的巨响。房门被用力推开,砸在两边墙上又在反作用力下向内弹。一个小侍女捂着脸踉踉跄跄地冲出来,淡藕色的裙子上全是血,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恐惧。

逃出来的时候太仓皇,小侍女被门槛绊倒,整个人撞在在门口的水缸上。也顾不上痛,起身就要跑。

也就是眨眼的功夫,另一个女人出现在屋门口,额头上磕了一个血洞,手中捏着尚在滴血的碎瓷片。

小侍女狼狈地往后退,哆嗦道:“大少夫人,别,别杀我……”

树上,华昤抓着江无的胳膊保持平衡,闻之诧异:“关飞霜的夫人刘氏,书香门第闺秀,怎么这么鬼模样?”

江无摇头表示不知。

关飞雨悄悄从聚魂瓶中向外望了一眼,实在不敢相信面前这个蓬头垢面,疯疯癫癫,形同厉鬼的女人是刘氏。

刘氏一把扯起小侍女的头发,力气大得不像常人,满眼通红地尖叫道:“你是谁?我们关家没招惹过你!你为何要这样这么我!”

小侍女痛得直掉眼泪,拼命地摇头。

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死在疯癫状态的刘氏手里。江无伸手想取符纸,却被华昤按住。

华昤向外指了指,只见关飞霜脚步匆匆。

见到关飞霜,小侍女仿佛见到了救星:“家主,夫人她……”

关飞霜一手钳制住刘氏举着碎瓷片的手,示意随行的弟子赶紧把受伤的侍女带走。

许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刘氏目光中的疯狂和混沌消散了些许,在关飞霜的怀中发出梦呓般的呜咽:“我又看见她了,全身**的,要把我拖到井里去。”

关飞霜安抚道:“没事的,母亲生病后,你一个人操办祭典,你只是太累了。”

刘氏闻言又喊起来:“不是的!别以为我不知道,杨氏也是这么死的,她也是被这女鬼拖下井的,下一个就是我。”

关飞霜耐心道:“你别胡思乱想,在杨氏以前,我们关家从来投井而亡的人。我知道你舍不得杨氏,但她的死就是一场意外。”

刘氏终于相信了几分,抬手拨开脸上的乱发,露出长久没睡好而青白憔悴的面容:“小穗怎么样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太害怕了。本来她在替我梳妆,可抬头一看镜子,就看见了那个全身都泡肿的女鬼。”

“嗯,真的没有。”关飞霜将刘氏扶进房中休息,亲自收拾起碎掉的茶盏,带走了镜子。

回到院子中时,关飞霜脸上的愁绪便再也掩盖不住了,对顾篱方才提到的关老夫人身上的邪咒的说法更加确信了几分。

安慰刘氏的话半点安慰不到自己,真的是报应?可这女鬼凭什么来寻仇?

他这辈子只做过一件亏心事,但那也是无可奈何后的下下策,这三年里也好好地补偿了。退一万步讲,要报也是报在自己身上,为何家中的女眷一个接一个地牵连其中?

关飞霜回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走往墓园的方向。

躲在树上看完全程,华昤也不急着走了,拖着江无翻进另一个院子,动作自然地像自己家。这是刚才提到的,几天前失足落水的小妾杨氏的居所。

这回不用躲躲藏藏,因为这间院子大门紧闭,甚至连个值守的弟子都没有。杨氏的尸身就放在屋内等着落葬。

虽然没什么人会到死人屋子里来,但华昤还是布开空间符,然后自然而然地看向江无。

江无轻摇摄魂铃,然后睁眼扫了一眼杨氏的尸体,摇了摇头:“有点麻烦,确实是自己投井死的的。”

赶尸这一行也是有原则的,什么能赶,什么不好赶。比如上吊自|杀者,投井投河者,往往走得都非常坚决,这种时候就很难把魂魄叫回来。

华昤道:“但关飞霜说是失足。”

江无点头:“我觉得他没有说谎。”

“为何?”

江无答道:“因为表情。”

杨氏虽然已死去几日,但面上还定格着临死前的神情,那是惊慌和恐惧,和方才刘氏的一模一样,看起来就是不当心落水挣扎的模样。

但江无绝不会看错,既然摄魂铃都召不动,就定不会是无意失足的冤魂。

这副模样,道更像是……

江无斟酌了一下用词,谨慎道:“像是折磨许久的人,只想求一个解脱。换句话说就是……”

华昤接道:“不费一刀一剑,让杨氏自己把自己给吓死了。”

能把人吓到这个份上,其中费的功夫可不少啊

这一趟收获属实不小,直到被江无提着离开关家,华昤还在感叹:“好不简单的关家,好可怕的女鬼。”

“江木头,记住,绝对不能惹女人,女鬼也不行。你看看这都造的什么孽?”

江无:“……”

*

另一边,顾篱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遇见闻豁。先前没有察觉,此时才发现,与这个人的重逢时的惊喜竟如此清晰和强烈。

顾篱没有去掉脸上的易容符,但笃定闻豁已经认出自己。便径自走向听一个药材铺,在闻豁身边站定。

闻豁将手中的老山参放回,弯眼一笑:“老板,谢啦。”

药材铺的主人是一对母女,刚才母亲看他在这里挑挑拣拣半天也没有想要买的意思,已经想赶人了。可是还没等她开口,便猝不及防地撞上那双流光飞扬的笑眼,登时就忘了发作,搁楞着应道:“没……没事,公子慢走。”

等她再回过神来,只看见这位漂亮公子把那个病恹恹的道士拖走的背影。

走入中街,确定彻底看不见药材铺,闻豁才心有余悸道:“太可怕了,我要是再多一会儿,那老板可能就要把女儿说给我了。”

顾篱完全不信他害怕:“一对普通的母女,难道还有本事阻止闻院长您的行动?你怎么来了饮秋城?”

“那自然有,但是和那对母女没关系。”

“为何?”

闻豁手里把玩着依旧是那把檀木扇,扇骨敲在另一侧的青玉戒上:“不告诉你,谁让这铺子就开在门口呢,我一进来就被用吸引住了也很正常啊。”

说罢,闻豁有些狡黠地眨眨眼,颇像一个因计谋得逞而满足的小孩子。

“确实,总不可能是专门等我看到。”顾篱也懒得和他绕,直截道,“你是为了仙心草。”

闻豁微微呛住:“仙心草是可遇不可求的灵药,我想弄到也正常啊”

顾篱觉得这个解释非常合理,纠结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如果你是为了仙心草来,只怕会失望。”

这还是顾篱刚装模作样给关老夫人看诊的时候从关飞霜那里偷听来的。众所周知,仙心草只在神女庙祭典当天生长,但不知为何,两年前长出的仙心草就比以往小上数倍,而去年就干脆没长出来,只能靠以前的储备完成仪式。

到了今年,储备也没有了,如果再长不出仙心草,饮秋城中的百姓就定会发现问题。这也是关飞霜愁的主要原因。

要是关老太太久病不起,便无法主持祭典。虽然可以让别人代劳,那谁也无法保证这样发生偏差的流程能不能引来神女的恩泽,能不能顺利长出仙心草。

闻豁听完,思索道:“那我去给关老夫人看看?”

顾篱再次摇头,将刚在关家打探到的事和他说了一遍,当听到关老夫人身上有邪祟下的咒的时,闻豁面露讶异:“这是为了让关老夫人亲自主祭祀?”

顾篱道:“目前还不知道。”

不知为何,关家总给他一种古怪又矛盾的感觉,就像裹在一层薄纱里,明明都看得见,但就觉得有哪里不太真实。

两人各自思索,沿着长长的中街往前走,不知不觉路到了尽头,落入眼中的是一座独立的小庙,门前立着“神女庙”三个字。

庙虽然小,来往祈福的百姓可一点也不少。为了不挡路,顾篱和闻豁让在路边,等里面的人先出来。

在往来不绝的人流中,顾篱突然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迎面见到顾篱,兰梦柔也微怔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将一旁摇摇晃晃走路的小娃娃抱起,走过来道:“道长也是来祈福的?老夫人怎么样?”

方才在关家,顾篱就发觉兰梦柔和关老夫人的关系应该很好,想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说实话,以免她担心,只道自己水平有限,只知关老夫人的风寒是顽疾,慢慢调理还是会好的。

这些天,由于关老夫人和刘氏都身体抱恙,兰梦柔又日日照顾着,还要来神女庙和老尼姑沟通祭典,现在即使打理着精致的妆容,还是难掩疲惫。

听到这个结果,才稍微松了一口气道:“辛苦连竹道长了。”

顾篱点点头,突然见兰梦柔怀里的小娃娃正伸长胳膊想够他的发带,随口问道:“这便是源儿?”

兰梦柔答道:“是啊,利索话都说不来几句,就被他大伯送去了学堂。”

“源儿一看就是个聪明孩子,是个好苗子。”

兰梦柔轻轻地笑了笑,声音听起来好像比刚才更加无力:“说实话,我情愿源儿像他爹,作诗饮酒,抚琴品茶,不走修道这条路,也挺好的,至少开开心心,自在洒脱,不像那些高修大能,非要把自己塞在框里。”

顾篱从小长在故柳门,长在刘应归身边,从未想过还有其他的路可以走,更少会听到有人说“不走这条路,其实也很好”。

兰梦柔顿了顿:“一不小心说多了,道长别往脑子里记,听过散过就好。”

说罢,兰梦柔转身走进了祈福完离庙的人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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