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娅比徐华要大两岁,进入市局也比徐华早,她原本是图公务员安稳,刚干刑侦时比起工作更爱漂亮,减肥两个星期,光吃鸡肉和蔬菜不动任何主食,抓嫌疑人时因低血糖拖了后腿,自此以后再也不提减肥的事。
其实张娅的身材刚刚好,连微胖都谈不上,甚至于徐华刚认识她就激发了过剩的保护欲,又是一次抓捕嫌疑人的行动,徐华鼻子差点被打歪,还是张娅一个擒拿手外加过肩摔将人制服。
从那时起徐华就知道刑侦队里就算是具骷髅架子,看起来一碰就倒,那也有两把刷子,比力气差点,比技巧八尺大汉立地求饶。
总之谁也不是生来就会破案子抓坏人,除非是从基层干起一路走到市局,早已积累下经验,否则头两个月总是会闹出些笑话。
张娅吃饭并不慢,但也不像徐华将嘴都塞满,她左半边腮帮子嚼着煎饼甚至不影响发音,一字一句跟新闻播报似得非常清楚。
“队长,这个小区总给我一种怪异的感觉,”张娅说着将笔记本摊开,“发生命案在304,302与304是对门,住着一家四口,其中孩子高三,妈妈陪读,命案发生时家中只有男主人和岳母,岳母老年痴呆,问不出个所以然,而男主人说他什么都没听见。”
房门紧闭只杀一个人的情况下还有可能什么都听不见,但受害者都跑到二楼拐角了,期间必然大喊大叫,怎么可能什么都听不见,就算是个聋子,血腥味也该闻到吧?
“提醒过他隐瞒或做假口供的后果吗?”粟桐头也不抬,她的目光仍然停留在一张血迹照片上,穆小枣跟着看过去,这张照片是拼图的一部分,混在当中看似乎没什么,单独拿出来瞬间觉得不对劲。
这些血迹呈抛甩或滴落状,当中混杂着脚印,现场一片狼藉,血液不再流动后取证人员还要穿上鞋套贴着墙才勉强不触碰,命案发生时周遭混乱不堪,受害者跟嫌疑人都有可能留下脚印。
穆小枣的眼睛虽然盯着照片,说得话却与照片无关,“我留意过302室,端午节已经过去一个月,302室的门上还居中挂着五色缯,可见家中的人就算不迷信也对这些东西颇为讲究,他与304对门,现在出了这么大的血案实在不该继续住得心安理得。”
彻头彻尾不相信有鬼的人住进出过灭门血案的小区也会发怵,更何况这命案就发生在自家对门?除非302室知道些什么,而他知道的事令其放下了对鬼神的畏惧。
粟桐分出一部分的余光落在穆小枣脸上,余光使物体虚化,穆小枣看起来就像个面无表情的雕像,还是那种……要凑近看照片但不想挨着粟桐,所以姿势诡异的雕像。
穆小枣解释:“我正在拉伸。”
粟桐心里想着“有毛病”,嘴里说着:“副队真是自律……不知道这个姿势吃饭会不会更香?”
张娅跟穆小枣相处也有半个多月,她一直觉得副队是典型的尖子生,优雅冷漠能力强,此刻透过屏幕,张娅又觉得眼前这个副队有点说不出来的……憨。
难不成什么东西碰到粟桐都会暴露出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粟桐用指节敲了敲桌面,示意张娅:“继续往下说。”
张娅略微回过神,“然后是301和303,301是空置房,303住了一对情侣,昨晚发生命案时还在小区门口吃饭,徐华去确认过,据饭店老板说这两人闹得很不愉快,当众吵了架,那会儿是晚九点半,老板印象深刻。”
笔记已经拍照传给粟桐看过,细致归细致,像这种后续确认不在场证明的当时都没写上,所以粟桐才需要再复述一遍。
张娅继续道:“二楼也有空置房,真正住人的是203和204,203是一对夫妻,妻子怀孕在家,吃完饭就上床睡了,丈夫在书房带着耳机玩游戏,也是什么都没听见,204是单亲,爸爸带着儿子,我们进屋时爸爸身上有很重的酒味,儿子大概十五六岁,两个人都坚称昨晚警方到后,他们才知道出了事。”
当时挨家挨户询问时,张娅就觉得心累,这会儿看着笔记温故而知新,又多了一重心累,“才上午就把自己喝得醉醺醺,儿子为了照顾他课都没有去上,我们一进屋他还想支使我去买下酒菜,让徐华陪他喝几杯。”
“知道你辛苦,何支说了,案子一破就请大家喝奶茶,”粟桐这才抬头看向手机屏幕,她笑道,“你喝最贵的。”
“谢谢队长!”张娅冲着屏幕一个飞吻,“那我继续往下说了……一楼四个房子全都住着些老人,年纪最小的也有六十八了,其中好几个耳背,有说没听见动静的,也有说闻到血腥味以为谁家杀鸡宰羊,那鸡还在扯着嗓子叫唤,全都没往死人身上想。”
“一楼耳背的都听见‘鸡’叫唤了,302却什么都不知道?”粟桐冷哼了声,“谎撒得太拙劣。”
“那怎么办?”张娅问,”要不要再回去套302的话?”
“不用了,你们先回来吧。”粟桐摇头,“一天之内两次盘问容易引起警觉,只要留意302的动向,让他暂时出不了东光市就行。”
张娅将最后一口煎饼囫囵塞进嘴里,“这就通知当地民警。”
穆小枣跟刑侦大队这些人是没有默契的,因此刚来这半个月处处透露着磕绊,穆小枣一向是个独行侠,不习惯配合别人也不习惯调遣团队,这也是为何她能力极为突出,何铸邦要将她弄来市局却没花什么心思,分局那边甚至松了口气。
“想什么呢?”粟桐将视频关了,开始认真扒拉眼前的米粉。
她吃饭既不像徐华狼吞虎咽,也不同于张娅条理分明,纯粹体现一个“香”字,穆小枣看看她再看看自己面前这一碗,总有种米粉店老板厚此薄彼,粟桐那碗跟自己的不是一个味道。
穆小枣怕自己再看下去会伸筷子挑一根来尝尝,她将视线收回,注视着汤里分散的红油:“他们好像都很信任你。”
粟桐反应片刻才明白穆小枣说得是张娅他们,“也是磨合出来的,刚接触几个月要么太听话,听话到不知变通,要么太刺头,喜欢自作主张,把我气得血压升高……别看我现在随和,一旦生气也挺吓人的。”
“随和?”穆小枣的眼皮子跳了一下,“粟队不尝试换个词来形容自己?”
粟桐扬起头,冲着穆小枣笑起来,她的眉眼很浓,有股侵犯性很强的美,可是笑起来上唇勾着虎牙还露出梨涡,过于擅长迷惑人,“才认识第一天我就请副队吃饭,这还不算随和?”
“才认识第一天,粟队就旁敲侧击要掀翻我的老底,”穆小枣争锋相对,“在车上的时候粟队一直玩手机,还用余光扫视过我,回市局后也不再问我是否参军,转而问是否与缉毒相关……粟队都不敢大大方方查看同事的资料,也能算随和?”
“当然,”粟桐越是心虚越是显得理直气壮,“搞传销的还犯法呢,不妨碍人家遍地‘朋友’和‘亲戚’。”
穆小枣:“……”
她不是很懂“随和”跟“搞传销”的关联。
心虚的粟桐还擅长恶人先告状:“副队啊,你都已经发现我调取资料了,为什么不戳穿我呢,你做人不真诚。“
穆小枣:“……”
她叹了声气,不跟粟桐争口舌,怕自己一时没绷住,要么跟自家队长在会议室大打出手,落一个欺负残疾人的骂名,要么连夜赶调职报告,凌晨就挎着包袱回分局。
“好好吃饭,”穆小枣单方面将话题终结,“何支说你长期饥一顿饱一顿,胃落下了病根,荤油一会儿凉了再将病根勾出来。”
粟桐在心里嘀咕:“老何怎么回事,平常嘴严的很,防我防得要在上下唇打洞拴锁,却把我的事都告诉穆小枣!”
本来粟桐请得这顿饭已经将彼此之间距离拉近,还不到朋友的阶段,能做个办公室里遇见打声招呼的同事,可这会儿两人又跟冤家似得炸起一身刺,会议室中只剩下吸溜米粉跟翻动资料的声响。
粟桐擅长见缝插针,这会儿没人说话,她争分夺秒将录音打开,里面的声音属于分局法医,他是第一批到现场的,老严还晚了他几个小时。
“第一具是男性尸体,目测年纪不超过三十,位于楼梯拐角,头部有凹陷伤,背后两处刀伤,伤口位于第七颈锥和胸椎附近,具体凶器可以做倒模……怎么回事!人还活着!中队!受害者还活着,打120!快打120!”
之后就是一片混乱,听得出救护车到现场之前,法医对受害者进行了简单救治。
“等等,你将录音退回去。”穆小枣忽然道。
粟桐问,“怎么了?”
穆小枣没说话,她将耳朵凑近录音机,“这儿……有电视机的声音。”
这阵声音很轻,隐在嘈杂的环境音中,并且很快消失,穆小枣来来回回听了几遍,最后总结道:“当法医说完受害者活着时,这声音才短暂出现……有人开门查看过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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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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