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宁不敢近,男泣曰:“奴卑贱,为人所辱,再无颜面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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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采蘩见锦儿不解,她立即睡意全无,急忙问:“你不识得他?”

“小姐,你说的聂潮生,是苑中的杂役吗?”锦儿当然不认识,有些迟疑道。

“许是吧。”

锦儿点头道:“奴婢稍后就去寻,这苑中杂役过多,奴婢也不大识得呢。”

她并不知晓宁采蘩寻聂潮生何事,但也没有多问。

宁采蘩不再说什么,她起身下榻,由着锦儿伺候她洗漱。

昨夜连番梦魇,她没有休息好,直到半夜才重新睡着,现下感到有些疲乏。

她洗漱好,坐在铜镜前,伸出纤细的手揉了揉额头。

待用完早膳,锦儿按着宁采蘩的意思去寻聂潮生。

她在苑中寻了许久,但都未见聂潮生,只好拉住其中一个杂役,笑着问:“你可晓得聂潮生在何处?”

杂役面露古怪,问:“姑娘寻他做甚?”

“我家小姐要他过去呢。”锦儿皱眉道,“你快告诉我人在何处。”

“姑娘别急。”杂役谄媚道,“小的这就带你过去。”

锦儿跟着他走到杂役的住处,见到宁采蘩口中所说的聂潮生。

他面容如玉,眉眼低垂着,身形清瘦如弱柳扶风一般,浑身透着病恹之感。

虽说聂潮生长得不错,但不知为何见到他的第一眼,锦儿就对他没有好感。

“见过锦儿姑娘。”他怯怯道。

话说完,他眼睫轻颤,瞧着有些无措。

“你就是聂潮生?”锦儿瞧着他可怜的模样,她没有丝毫的怜惜,冷声道。

“是。”聂潮生不明所以,低声道。

“小姐要见你。”锦儿开门见山说。

聂潮生一愣,欣喜道:“小姐要见奴?”

“没错,随我来吧。”锦儿抽回目光,冷声道。

她不知宁采蘩寻聂潮生所为何事,可见到其人后,就明白出几分。

锦儿将聂潮生带到正堂,她走到宁采蘩的面前,语气恭敬道:“小姐,人来了。”

宁采蘩坐在圈椅中,她目光扫向来人。

聂潮生身着粗布麻衣,也遮掩不住他绝色的美貌,特别是他额间的红痣,平添了几分风情。

聂潮生羞怯地跪下,向宁采蘩行礼,低声道:“奴见过小姐。”

他生得面白唇红,神情却是懵懂纯良,一双漆黑的眼眸带着怯意。

宁采蘩放下书,她掀起眼帘,目光直直地看向聂潮生,审视着他。

聂潮生悄然抬眸,猝不及防地与她对视,他的唇角抿起一丝浅笑,似有讨好的意味。

这落在锦儿的眼中,她皱眉,暗道这厮从何处冒出来的?

聂潮生见宁采蘩迟迟不开口,他心中不安,神色怯怯道:“小姐,你唤奴过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聂潮生?”宁采蘩收回视线,她语气淡淡地念了他的名字,反问道,“昨夜你为何擅自闯进我的院子?”

锦儿一惊,她满脸恼怒地瞪着聂潮生。

“奴,奴……”聂潮生愣住,他仓皇开口。

宁采蘩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冷声打断道:“不要同我讲昨夜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我想,你大半夜不歇息,仅是为了所谓的莲花,此话说出去,谁都不会信吧?”

“好你个登徒子,竟敢亵渎?”

锦儿瞪大双眼,她气得想要冲上去,却被宁采蘩制止。

宁采蘩目光安抚锦儿,她目光扫向聂潮生,扯起唇角道:“你解释一下。”

昨夜她没歇息好,醒来时精神不济,直到今日早晨她才清醒过来,必须得问清楚聂潮生的目的。

锦儿保持镇定,她打量着聂潮生的容貌,不由得开始泛起嘀咕来,若说他是登徒子也不适合,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倒像是被……

聂潮生垂眸,他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留下淡淡的阴影。

“怎么不说话?”宁采蘩不动声色,质问道。

他睫毛轻轻颤抖,神情无措道:“小姐,奴岂敢亵渎你。”

宁采蘩抿唇不言,她面色平静地等着聂潮生继续说。

“奴……”聂潮生欲言又止。

“有什么难言之隐,你不妨直说。”宁采蘩见他想说却不敢说的模样,语气缓和道。

聂潮生眼眶微红,他似是再也忍不住,竟然淌下泪来。

“你,你……”宁采蘩怔了怔,她感到莫名其妙,“好端端的,怎地哭了?”

她方才好像没说什么重话吧。

宁采蘩转头,锦儿神色迷茫,主仆二人面面相觑,哪里见过今日这种阵仗,不知该如何了。

聂潮生眼角泛红,他眼神期盼地望着宁采蘩,哽咽道:“小姐,求你救救奴。”

他眼眸清亮,晶莹的泪珠顺着眼尾淌了下来。

“这,何出此言?”宁采蘩见他哭得厉害,她手足无措地站起身,几步走到他的面前,低声询问。

聂潮生神色委屈,抽泣道:“奴,奴真的活不下去了……”

换作平日有人这般,宁采蘩早就耐心全无,可她看着聂潮生神色凄惨,她一时不忍苛责,从袖中拿出锦帕,递到他的面前。

“别哭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她不会安慰人,有些不自然道,“来,先把眼泪擦干,再回话。”

“是。”聂潮生勉强止住哭意,他接过锦帕,轻轻地嗅了嗅,闻见淡淡的清香,才将泪水拭去。

宁采蘩见他不哭了,她莫名松了一口气。

“好了,现在可以讲了吧。”她轻声道,“若是你遭遇不公,你放心即可,我替你做主。”

“多谢小姐。”聂潮生抬头,颇为感激道。

宁采蘩转身,她坐了回去。

聂潮生平复情绪,他嗓音低哑道:“奴家里穷,自幼被卖到燕家为奴,因是新来的,经常受人欺负,这些奴都忍下来,可这次,这次奴真的忍不下去了。”

“发生何事了?”她轻声问。

聂潮生红着眼,啜泣道:“此次小姐搬入清风苑,老爷下令拨了一些杂役来,奴正好是其中之一,此处是别院,他们更加没了忌讳,昨夜奴歇息,不想竟趁着天黑想要侮辱奴,奴好不容易逃出来,实在没了办法,才闯入小姐的院子,请小姐原谅。”

言罢,他揭开自己的衣袖,露出伤痕累累的手臂,只见臂上伤痕交错,新伤叠旧伤,瞧着十分可怖。

锦儿唬了一跳,吓得捂住嘴巴。

宁采蘩大惊,她后知后觉道:“所以昨夜你并不是采莲,而是想自尽,让自己淹死在池中,是不是?”

聂潮生别过头,他咬唇,潸然泪下。

宁采蘩暗自感到后怕,倘若她昨夜未及时发现的话,聂潮生怕是自寻短见,溺死在池中了。

“小姐,这也太过分了。”锦儿神色动容,她眼神同情地看着聂潮生,忿忿不平道,“虽说都是下人,但断没有如此欺辱人的道理。”

宁采蘩眉眼带着冷意,正色道:“你别怕,有我在,往后绝对不会有人欺负你。”

话说完,她想走出,决定将所有的杂役传唤过来。

不料下一瞬,聂潮生突然扑过来,他抱住宁采蘩的腿,满脸泪痕道:“小姐,你别去,奴求你了。”

“为何?”宁采蘩低头看他。

“就算小姐此次为奴做主,他们往后就会更过分,求你了,别去。”聂潮生脸色惨白,啜泣道。

“放肆!”

宁采蘩大怒,她向来看不惯好人平白无故被人欺负,这事她是非管不可了。

“小姐,奴婢支持你。”锦儿走上前来,神情严肃道,“聂潮生,你别怕,有小姐在,她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聂潮生敛眸,他低声啜泣着。

宁采蘩蹲下身,她明亮的眼眸看着聂潮生,安抚道:“如若当真是他们欺负你,我定会禀明燕伯父,叫他狠狠惩治那群泼才。”

“小姐,没用的。”聂潮生惨然一笑。

“此话何意?”她颦眉道。

“奴从前不是没有向主子禀告过,他们都是一伙的,奴实在害怕了。”他喃喃道。

“不过是一群杂役,当真无法无天了。”锦儿越听越气愤,怒道,“小姐,如今哪个清贵人家会如此磋磨下人,咱们一定要帮聂潮生。”

“锦儿慎言。”

宁采蘩逐渐冷静下来,她是客,暂居清风苑,倘若贸然前往燕府,擅自插手人家府内之事,定会惹得燕员外不快。

她面色凝重道:“他终归是燕家的下人,咱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人赎出来,既不有损两家的情谊,也能帮到聂潮生。”

“小姐……”锦儿面含犹豫道,“燕员外能同意吗?”

“同意与否,总要去试试才知晓。”宁采蘩若有所思道。

她思忖片刻,转头在锦儿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奴婢明白了。”锦儿颔首道。

“小姐,你要做什么?”聂潮生不安地问。

“你安心待在此处,我现在去一趟燕府。”宁采蘩看着聂潮生,吩咐道。

“奴要跟着你去。”聂潮生忙道。

“不用。”她直接拒道。

锦儿走出正堂,她叫孟东过来,轻声道:“小姐现下要出去,你将马车备好。”

“是。”孟东点头。

锦儿说完,她正准备离开,先前带她寻聂潮生的杂役走过来。

他笑眯眯道:“姑娘,小姐是要出去?”

“是啊。”锦儿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小姐出去,难不成要通知你不成?”

“岂敢岂敢。”杂役赔笑道,“对了,先前小姐突然唤聂潮生过去做甚?”

“干你何事?”锦儿皱眉。

“小的就是打听打听,姑娘大发慈悲,告知小的吧。”杂役神色谄媚,笑道。

“告知你也没关系,聂潮生昨夜不知怎地闯进小姐的院子,小姐如今很生气,要处罚他。”锦儿笑道。

杂役听完,他像是松了一口气,故作神秘道:“是该处罚,姑娘有所不知,这聂潮生可邪乎着呢。”

“你什么意思?”锦儿停下脚步,她不解地看向杂役。

孟东将马车备好,宁采蘩同锦儿出去,上了马车后,朝着燕府驶去。

外头下着濛濛细雨,弥漫着潮湿的气息。

锦儿失魂落魄的,她目光扫向宁采蘩,像是要说什么。

“你想说什么便说吧。”宁采蘩察觉到锦儿的视线,轻声道。

“没什么。”锦儿摇了摇头。

马车行驶一段路程,终于来到燕府。

燕员外得知宁采蘩过来,他颇有些意外,立即着人上茶。

他神色关切道:“采蘩,这几日在别院住得可好?”

“都好,请伯父放心。”宁采蘩弯起唇角。

二人寒暄片刻,前厅中传来燕员外爽朗的笑声。

燕员外和宁员外是旧友,虽说多年未有往来,但宁采蘩此番登门,不仅以礼相待,还多加照拂,可见他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他神色温和,举手投足之间透着坦然,实在不像会故意磋磨下人。

宁采蘩鼓起勇气,开口道:“伯父,采蘩今日来,是有一事。”

燕员外心里门清,他知晓宁采蘩无事不登三宝殿,料定是有事,便等着她开口。

“你说。”他喝了一口茶水。

“此事关于贵府一个叫聂潮生的杂役。”宁采蘩轻声说。

燕员外点头,他思索着自己府邸可有这号人,想了想,好像是有个叫聂潮生的,且前段时日拨到清风苑伺候去了。

“他怎么了?”

“他昨夜意图自尽,正巧被小女撞见了。”宁采蘩继续说。

“自尽?”燕员外吓了一跳,讶然道,“为何自尽?没伤着你吧?”

“伯父放心,小女安然无恙,之后就问他为何自尽,他说……”宁采蘩顿了顿。

她将聂潮生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知燕员外。

“原来如此。”燕员外闻见宁采蘩没事,他安下心来,“所以你此次来,是为了替他告状?”

“是也不是。”

“何出此言?”燕员外眼底闪过一丝意外。

“他实在可怜,小女很同情他的遭遇,也不求伯父惩罚那群刁奴,只想替他赎身,还他自由。”宁采蘩目光坦然道。

“老夫记得他当日进府为奴,是签了死契的。”燕员外摸了摸胡须,笑道。

宁采蘩摸不准他的心思,语气诚恳道:“小女晓得,规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此次小女远道而来,伯父热情款待,特地收拾别院给小女住,由此看来,伯父并非是故意磋磨下人之人,定是那群刁奴有意隐瞒,故愿意出赎金,还请伯父通融。”

“采蘩,你心怀仁善,我听闻你这些年在徽州做了许多好事,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啊。”燕员外笑道。

宁采蘩见燕员外面带笑意,自知此事有戏,谦虚道:“伯父谬赞,家父教导小女,无论遇到何事,但就无愧于心。”

“好一个无愧于心,要是今日老夫不答应你,日后就会心中有愧?”燕员外敛住笑意,神色严肃道。

“小女绝无此意,伯父误会了。”宁采蘩一惊,解释道。

“你莫急。”燕员外和善一笑,“要赎人可以,将银子备好,钱货两讫,这样日后也不会落下埋怨。”

“您说得对。”宁采蘩松了一口气。

“采蘩,老夫不是不明事理之人,那群刁奴,老夫自会惩治,你放心。”燕员外点头,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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