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献涿这一句反问让许客丞呆在原地,见他这副样子,白献涿反倒来了兴致,俯身靠近他,不无恶劣地问:“难道你觉得我听了你这句话后会恼羞成怒地叫你闭嘴吗?”
“算了,给他下点**香。”
郑南槐捧着锦画冲白献涿头也不抬地说道,“这人身上煞气虽重,修为却不甚匹配得上。”
他这话说得委婉,要是换成白献涿定会直说这人真本事就小拇指那么点大,鬼气还吹得震天响。
伏鬼一道,最忌不做勘察就要出手,相同的,一旦交锋,修为高点的修士就能在那么几招里看出对方深浅,就这么一通泡杯茶都不太够的功夫下来,白献涿和郑南槐都看得分明。
这许客丞,应该是个带有鬼仙血脉的人鬼之子。
听起来匪夷所思,但这在修界里并不怎么稀奇。
鸿蒙初开时仙祖赵游钧得仙人指点参悟道法,得以凭人身飞升入仙,留下一部仙祖手札传习后人六界诸事,其中鬼界一卷曾提及鬼的形成由来:
生灵死后化鬼,顺天命入鬼界轮回境,是以生生世世轮回不休。但鬼之一字又不可以此概全,天地初开时便有三只鬼仙——玄冥、叠鸦和尝幽,其本体是鸿蒙时天地本源的一团鬼气——可以说是精粹到极致的煞气,其它地方半点也不似一只鬼。手札有记,鬼仙可以再造一副真正的肉身无限接近活物的状态,以那样一副身躯便可和其他种族交合延续这份先天鬼气、在人鬼之子出现后,人界又将那已经融入人体血肉的鬼气称为鬼仙血脉。
这是传续鬼仙血脉的其中一种途径,鬼仙也可以将先天鬼气直接灌注给其它邪祟,得到鬼气的邪祟也可再度将其传续出去,据郑南槐所知,现如今被镇压在回清阁内的鬼仙叠鸦当年便用这两种方法造出了不少带有他血脉的‘后代’和拥趸,先天鬼气可让邪祟实力大增,那时正是人鬼战况正酣时,此举一度让修界应对乏术。
而带有鬼仙血脉的人族也多是资质拔萃,修炼进境较常人可谓一日千里,不过福祸相依,这种人心性极其容易受到影响、性情也多半暴戾易怒、阴鸷嗜杀,还曾出现过人鬼之子背叛师门屠戮宗门上下堕为鬼修的情况,故而修界对人鬼之子的态度并不友善,一些极端些的宗门修士甚至对其欲除之而后快。
看许客丞身上血脉强盛程度,这份鬼仙血脉的来源应当不是那三尊鬼仙。
“你真是……”
白献涿无奈地笑了一声,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瓷瓶,随手拔开塞子就要把东西往许客丞脸上洒,就听见身后一声痛苦短促的喘息。
他和许客丞都忙去看郑南槐,就看见郑南槐身旁忽然出现一个穿着血色红衣的青年,地上则落了另一幅崩解为碎片的锦画。
许客丞无奈地苦笑一声,“我就知道,遇上你们这样的修士,我的锦画也不过如此。”
然而他的感慨却没人听进去,白献涿脸色极为震惊,瞪着那青年似乎想说些什么,对方也是如出一辙的惊讶,却又都不约而同地沉默着。
“唐烨!你怎么样?”
郑南槐扶住唐烨不稳的身形,抬手用袖子擦掉他嘴角的鲜血,脸上布满焦急。
“郑南槐,这人是谁?”
白献涿皱着眉问他。
“他帮过我,”郑南槐说了四个字,朝他伸出手,“药给我用用。”
“你!”白献涿满脸恨铁不成钢,却也还是拿出疗伤丹药给他,“这下人出来了,咱们能先别折磨这家伙了吧?”
郑南槐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看着面色惨白的唐烨,竟像是全看这人的意思。
唐烨却没有看他,只抬头望了白献涿一眼。
“那就这么定了,我让那唐剑门的娃娃传讯。”
他回过手来,重新要把**香洒在许客丞脸上,许客丞见他这番动作,连忙开口问:“你们要做什么?”
“送你去一个好地方做客。”
“不——”
白献涿满不在乎地回答,一抬手指就把白色细粉倒在了许客丞脸上,也不管许客丞那噎在喉中的不字。
**香对许客丞这种卡在普通人修士之间的人依旧管用,不过转瞬,许客丞就失去了意识,头往下垂去。
他胸口里的白鹿角发出一声脆响,自行收起分叉的钉子从那血肉中脱出,沾着一团粘稠鲜血落在地上。
殿内的阴冷也眨眼间散去,徒留一室空寂,外头的柳衔文登时便知道厉鬼已然受伏,立刻给唐剑门门堂传了简讯。
“别把他送到邬山城,也不要让修界众人知道今天在这城主府里发生了什么。”
唐烨轻轻避开了郑南槐扶着他手臂的手指,走了几步对白献涿小声道。
白献涿点点头,又看了唐烨一眼,“你……”
“在下只是一介散修,人微言轻,长老愿意采纳我的建议,实在惭愧,今日蒙贵派相救,大恩不言谢,来日定会报答二位。”
报答二字让白献涿神情有过片刻的挣扎,终还是一句话没说,只直直看着唐烨。
他说完,站在原地顿了片刻,还是绕过白献涿走出了静思坞。
白献涿紧了紧藏在袖中的手指,扭头去看郑南槐。
对方呆愣地站在原地,犹在看着唐烨离去的方向,怅然若失地收回目光对上白献涿的视线时脸上甚至还带着几分迷茫,白献涿在心里叹了口气,伸手去拽他袖子:“走吧,我们先出去找柳衔文他们。”
柳衔文两人不想强行破坏了白献涿这珍贵的定海锥,只得一直站在结界内等着人出来,好在那些躺了一地的官员仆役都是未修行的人,受丹青手的影响颇深,否则要是让这些人见到唐剑门两名修士站在一个小圈子里不敢出来,又要闹出一则茶余饭后的笑料了。
出了偏殿就看到柳衔文翘首以盼的模样,白献涿也体会到了哭笑不得的滋味,“这定海锥我多得是,没必要这般小心呵护。”
法器就是为了便于行动而服务的,没道理让人反过来精心伺候这么个死物,白献涿一直秉承着这个想法,况且这天底下到了他眼前能惹起他几分怜惜的奇工匠巧,大概也没有几件。
不过柳衔文毕竟是好意,他也没说什么,一扬手那深入地中的定海锥便被这么轻轻巧巧地起出来,他随手就把这玩意儿丢到了柳衔文怀里。
“也是个识货的,送你了。”
这一举动让柳衔文受宠若惊,早听闻这奇鹿长老有些难相处,这一路过来似乎也并非如传闻所言,真就应了他师尊的教诲,以自己的心去看人总好过道听途说。
郑南槐望了望周围那些昏迷的人,随手用了移山运灵将几个人搬到了殿内,眼下殿门大开,他便又重新走回门内观察情况,这么一场闹剧,收起尾来有够麻烦的,也不知道唐剑门门堂应不应付得来。
他垂眼瞥见一旁桌上摆着的扇子摆饰,扇面上画了一副白鹭双飞图,和困住他的那幅锦画有几分相似。
但当时那副锦画上的白鹭是形单影只的。
他恍惚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还在受丹青手的影响,心中暗暗吃惊。
就许客丞的本事来看,他所设下的丹青手幻境应是没有这样的威力能让自己难以完全摆脱锦画影响的。
丹青手毕竟是一类冷门术法,各类典籍对其记载并不多,也许是这种术法施行起来事倍功半,稍有些能力的修士就能自行破局,所以并无人关心这种术法具体的运转原理,这也稀疏平常。
他深吸口气,走出殿门,想找柳衔文商量一下如何妥善处理许客丞。
但当他看见柳衔文时,白献涿已经走了过来:“我已经和那小子说过了,他知道该怎么做。”
这下好了,他又没事可干了,郑南槐点点头,白献涿又道:“这些事不用我们来做,唐剑门的弟子已经候在府外了。”
“那我该做什么?”
白献涿嘴抽了一下,“你就不能自己先找个地儿调息一二?刚又是丹青手又是稀里哗啦一通喊打喊杀的,你就不怕灵气紊乱?”
这次轮到郑南槐剜他一眼了,白献涿也意识到自己又在说混账话,哑口无言片刻才不甘不愿地道:“你要真想找事做,那我们现在就去重蝶谷!”
城主府突发这等变故,柳衔文自然是有一堆事情要忙,自然没空陪着他们去重蝶谷,只好给马疏仁挂了足足三个乾坤袋的保命法宝送到这两人身边,语重心长道了句“徒弟保重”就又被诸多事务卷走了。
马疏仁这年纪轻轻的小弟子,猛地被师尊推着和两位修界闻名的大成修士一块行动,整个人都有些拘谨,站在破幽上一句话不敢说,只盯着脚下破幽剑身的花纹玩。
到底是个体面门派,郑南槐放慢破幽速度,“你别紧张,我和奇鹿长老会护你周全的。”
马疏仁嗯了一声,还是盯着花纹看,郑南槐抿抿嘴,没再试着找点话讲。
不多时他们便能望见脚下重蝶谷那片郁郁葱葱的林子,郑南槐只喊了句“准备”便直接收起破幽,他和白献涿经验老道,轻飘飘地借着气流下落,但马疏仁束手无策,手脚僵硬着整个人直往下坠,幸好被白献涿一手揪住后领,这才晃晃悠悠地悬在林梢上。
郑南槐往下看了一眼,林中已经被唐剑门派人架起红线辟邪,线上挂着明黄色的符纸,那些树藤应该不会再出现,这才对白献涿一点头,率先落在了林间地上。
他查探一二后,对着头顶喊了一声,白献涿便带着马疏仁也下来了。
“掌门和唐剑门达成共识,并没有把重蝶谷的事情传出去,不过唐剑门修的是诛妖一道,平霁门近几年又人手短缺,只能先在谷内拉起辟邪红线。”
郑南槐伸出手虚碰了身旁一根红线,“待会走路时尽量小心些,不要损坏了红线,这东西我们修补起来有些麻烦。”
郑南槐特地掐在距离那九龙木棺几步远的地方落剑,三人走没多久就能看见前方地面凹陷下去,形成一个巨大的深坑,踩到那坑顶边缘往下看,那副奢华的棺材便敞着棺盖停在坑底。
到底事出突然,诛妖修士又不敢轻举妄动,棺盖都还是当时他和唐烨掀开时的样子。
tedeng~
现在大体就是把比较明显的一些错别字跟修辞说法古怪的地方改掉了,大体剧情不会变动,但会加入一些更新的时候完全被我忘到脑后的剧情分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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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13章 活人(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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