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理都没理许妈,伸手轻轻一拨,就将人拨拉开,随后抬脚跨过门槛,进入朝晖堂世子夫人起居室。gsgjipo
见到这一幕,众丫鬟仆妇目瞪口呆,久久没有反应。
许妈就更是,她简直不敢相信,苏瑾居然就这么无视她,直接闯入世子夫人居所。
“这成何体统,就算五少爷跟世子夫人是亲母子,那也不能这么闯进去,世子夫人名声还要不要了——”许妈到底是积年老妈妈,经的事不少,很快就回过神,把苏瑾闯门一事往世子夫人名声上引。
“许香芹,慎言!”朝晖堂并非许妈一言堂,周妈还在呢。她虽然被许妈压了一头,威信不如她,世子夫人对她的信任却非许妈可比。反之亦然,周妈那可是真心维护世子夫人,怎容许她往世子夫人身上泼污水。
女人最在意的就是名声,一旦名声坏了,世子夫人还怎么在镇北侯府生活?
周妈心念电转,稍后道:“五少爷那是心急世子夫人,谁家孩子听到母亲昏厥会不急着看望,岂是任你说一句中途曾醒过,他就能放心,自是得亲眼看过方能心安。”
“周妈说的是。”听到动静,大丫鬟魏紫过来查看,见此,当即声援周妈,“瞧,咱五少爷多孝顺,头上伤还没好呢,刚能走动就迫不及待过来看望世子夫人。”
到底,朝晖堂是世子夫人的地盘,哪怕她诸多顾忌,也不是区区一个许妈就能将整个朝晖堂掌握在手中,站在世子夫人这边的人也不少。
许妈也不是好对付的,一看风向不对,当即话锋一转,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为自己声援,她凉凉地瞥了周妈一眼,道:“这么激动作甚,我也是为世子夫人和五少爷好,常言道,七岁不同席,五少爷就算是君少爷,该避忌的还是要避忌,世子夫人卧房岂能随便闯入。”
不待周妈出言辩驳,许妈接着意有所指道:“行了,屋里头现在可是一个人都没有,就世子夫人和五少爷……”说到这,她视线扫向姚黄,“世子夫人眼下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你不在床榻边看护,丢下世子夫人不管,独自跑出来,你可知错?”
姚黄欲言又止,想说不是她失职,是五少爷吩咐她出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话明显对五少爷不利,这个时候她就不添乱了,但让她就此认罪那可不行,她可不是什么小丫鬟,不是许妈说什么就是什么,当即顶回去,先发制人:
“许妈妈,你是怎么回事,府医不是说了,世子夫人需要静养,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世子夫人好,那你这个时候还带头在门口闹个不停,又是何意,难不成你只是嘴上说得好听?”
闻言,周妈等站在世子夫人这边的丫鬟仆妇大感扬眉吐气,这种事还是得姚黄这个小辣椒出面才顶用,她们呀,口才还真不一定比得过许妈。
许妈不愧是许妈,战斗力杠杠的,并未就此认输,被掐中要害,她立刻承认错误,压着嗓音道:“这点是我失职,的确不该在世子夫人门前闹,但我说的哪点错了,五少爷怎么能单独进世子夫人居所,还直接闯进去?”
说罢,许妈吩咐另一个闻声赶来的大丫鬟青黛,仿佛满心满眼都是为世子夫人考虑:“你去世子夫人屋里守着,不能让他们单独相处,以免坏了两人名声。”
青黛二话没说就照办。
姚黄上前一步,拦住,笑颜如花:“许妈妈可能眼神不太好使,谁说五少爷是独自一个人进去,点翠还在呢。”
紧跟着周妈也选好了站位,许妈想要往屋内走,必然绕不开她。
见状,魏紫也带人跟上,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不给许妈等人任何空子可钻。
许妈:“……”今日这些人都是怎么回事?以往可没人敢像眼下这么摆明车马同她对上。她自问她说得一点没错,今日五少爷行事确实过于孟浪,哪怕有点翠在,五少爷如此见世子夫人也不妥,要知道,世子夫人可是躺在床上,对五少爷和世子夫人名声都不利……
不行,她得想办法进去看看,许妈直觉不好,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仗着朝晖堂大管事的名义,直接以身份压人,呵斥道:
“让开!”说罢,她不等人反应,学着苏瑾做派,直接伸手去拨拉碍事的周妈。
周妈有一瞬间犹疑,很快变得坚定。五少爷这么做明显是有话要跟世子夫人私下说,她无论如何不能放许妈进去。
谁也不傻,许妈自以为做得隐秘,一心为世子夫人着想,一开始周妈也被骗过去了,可这么多年桩桩件件下来,就没见许妈做了几件对世子夫人真正有利的事,偏偏还动不得她。
周妈早就看她不顺眼许久,如今五少爷一反常态,甚至直接将近身伺候世子夫人的姚黄都挥退,而姚黄并未出现不满,还帮着掩护,显然,这事经过世子夫人同意,她自然要跟姚黄站在同一条战线。
思及此,周妈紧绷的心弦一松,站着挨打可不行,见许妈要强闯,她反手推搡了一把,一想到这么多年被这么一个眼里压根没世子夫人的老货压在头上,偏还抓不住对方把柄,她心里就别提多郁闷,眼下好了,终于找到机会发泄一回。
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屋内此时气氛也不遑多让,虽则缘由大相径庭,却殊途同归,同样的紧绷。
点翠守在门边,远远避开,苏瑾和世子夫人两人小声交谈。
“瑾儿,这不好吧?”世子夫人迟疑不定。
苏瑾含笑而言:“儿已是死过一回之人,什么都看开了,不想再憋屈度日。”
“瑾儿——”闻言,世子夫人本就不太好的脸色,此刻愈加苍白。
苏瑾并不出言安抚,继续下猛药:“娘,你想过没,我这次是运气好,下次要再碰上这样的意外,可还有命在,而这一切拜谁所赐?”
世子夫人双手攥紧锦被,呐呐不得言。
她又怎会不知,若非侯夫人拘得紧,二儿子身手必定比现在好许多,岂会被突然发狂的马撞飞?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瑾儿就……
一想到可能出现的局面,世子夫人心便揪成一团。
大儿子苏珏不在身边,而且就算回京,也没时间承欢膝下,作为承嗣之人,苏珏需要考虑的太多,其他自然便无暇顾及。
至于小女儿……
唉,不提也罢。
只有这个二儿子最贴心,也最是亏欠,世子夫人那是真心疼爱,半点不掺假。可是,她并非只苏瑾一个孩子,她身后还有偌大一个娘家需要她照拂……
罢了,罢了——
就这样罢,既然二儿子想改变,她就成全他。
世子夫人并非对这些年受到的苛待无动于衷,相反,她感触最深,只是她已找不到出路,如今倒也不失为一个契机。
正如二儿子所言,退一步未必海阔天空,更大可能是被人得寸进尺。眼下她不就是如此,一步退,步步退,直到退无可退,那她的路也就走到头了。
这是她想要的吗?显然不是。
世子夫人扪心自问,她还不至于愚昧至此,她甘愿退后一射之地,那是想要她在意的人过得更好,若最终结果与之背道而驰,看不到一丝希望,她还坚持做什么?
想通后,世子夫人抬手为苏瑾整理仪容,将其散落在耳旁的碎发撩至耳后,叹息道:“瑾儿,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娘支持你。”反正也没比现在更坏的结果,近来她已经感到力不从心,再不放下,恐怕身体真要垮了。
她如今还不到四十,比侯夫人足足小了快二十岁,两人站在一起居然差不了多少,旁人第一次瞧见,还以为两人是姐妹,想想就让人绝望。
这倒非全然受侯夫人不待见之故,更多是世子夫人主掌中馈引起。
镇北侯府并非表面光鲜,内里只是个空壳子,但架不住各房大肆花销。
说来,这事根子还出在世子夫人自己身上,谁让她娘家是富商,虽不算锦朝有名的豪富,也不差多少。
世子夫人管了多少年家,就往里贴了多少年嫁妆。
大嫂几个寡居的嫂子弟媳不能怠慢,好东西流水般往里送,侯夫人就更别提,更得孝敬,其他妯娌也不能不管。
这还没算府里老爷少爷小姐,要知道,镇北侯府家大业大,人丁兴旺,就算有人不幸战亡,府里主子没有百八十,三四十总有。这个伸一手,那个攥一把,侯爷拨给后院的家用再多,也经不起如此花销,考虑到不掌中馈日子更难过,世子夫人只得忍痛舍财保安宁。
苏瑾能理解,却不敢苟同。
说得好听镇北侯府是世子夫人在主掌中馈,实则她不过就是个执行者,跟府里大管事没什么区别,真正话语权还在侯夫人手上,否则府里下人谁敢怠慢她?
侯夫人打得一手好算盘,她整日里养尊处优,世子夫人劳心劳力,最终好处她得了,权力还握在她手中,端的是好手段。
这一点从世子夫人瞧着竟不比侯夫人年轻多少就可知。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是时候让侯府各房认清自己。
苏瑾准备来个釜底抽薪,直接断了侯府众人大量额外钱财来源,没了奢靡享受,看他们还能不能保持现有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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