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流放

清晨时分,太阳从天边隐匿而上,日光极是稀薄,徒留悬日挂在半空。

港口正进行装卸作业。

拖车一辆辆,穿梭于各色集装箱间。航船错落分散在附近的海域,等待桥吊将货物归顺整齐。桥梁一并红底白字,喷绘打印景莲港几个大字。

昨天才下过雨,路面有水覆盖,映出不同程度的灰。天色迷蒙,遮掩住初旭。有寒风起,散在机械与拖车的嘈杂里。

许舒言提提围巾,裹住半边脸,遥望她接下来工作的第一站。

被电视台外派,拍摄她从未接触过的纪录片。

忽然,手机铃响,有电话进来。她摸出手机,电话恰被挂断,她只看到页面显示“陆煜”。

一瞬,名字便很快消失,只留了个红色数字,耀得她心烦。

她没回拨。手指在界面胡乱地划,一通操作下来,不经意点进了微信。

第一行便是她与陆煜的对话框。

她没去看,而是又打开办公平台。通知栏里新出了任命,台里调动结果显示,陆煜,乔沅以及其他几个分管副台各司其职,变动甚微。

大群消息一串,表情包虽然各异,但言辞却出奇一致,内容无非是庆贺各位再接再厉。

小群只有三人,但此时也不安静,已然炸开了锅。

消息一:许姐姐,看通知了吗?

消息二:在这个关键时间点,非要许姐姐借调。美其名曰拍什么,“航海日志纪录片”?要说不是她捣的鬼,谁信呢。

消息三:乔台绝对是心虚了,生怕就这么被换,要真被许姐姐替下来,那才是台里新闻!

消息四:影视在乔台手中,这几年出过什么像样的作品。现在连台里拍片,都非要拉我们新闻中心垫背。搞什么,风马牛不相及的部门,从这里抽调人去。

消息五:我听说,是乔台求了徐台,点名要许姐姐去的。

“……”

许舒言熄调手机屏幕,抬眼望向远处。

工人解开装卸集装箱的绑扎,汗流涔涔,与她冬衣的全副武装,仿若不在一个季节。

她想起临行前,陆煜一脸诚恳。

只消几个月,回来定给你谋个好前路。

好的前路。

她现在将向何处,且都未知。

陆煜是她师父,但这次没为她力争。推她出去,只为给徐则明亮个忠心态度,或是,顺乔沅心意,缓解两人尴尬的处境。

想法是虚的,但周遭环境无比真实。

不管怎样,她确被“流放”了。

神思游离时,她不小心踩了脚积水。当她抬起鞋子,鞋面水渍清晰可见。她蹲下身,又从包抽了两张纸巾去擦。

擦鞋间隙,她不由抬眼。不远处有一航船露头,船尾印了公司英文名,后几个字母,恰与她即将登船的吻合。

大概就是这艘了。

许舒言站起来,将脏了的纸巾团成一个,握在手里。她向前走了几步。

随角度变换,未尽的部分也一应展现。

Past Red(罗浮)。

许舒言忽而有些恍惚。

她忙用手晃了两下,凉风侵到脸上,她便发觉此时正是隆冬季节。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响动,有男声传来:“请问,是新闻中心的许舒言,许记者吗?”

一个男人靠近,约莫三十左右的年纪,见面便和许舒言攀谈,口吻熟稔,与自来熟无异。

“我是这次拍摄的总导演,我叫何勇。”

她笑:“您好,叫我舒言就行。”

何勇向手心哈了口气,表示还另有人来。许舒言领意,便与他在此等候。

两人不一个部门,交集甚少,互留电话后,开始闲聊。话题除却职务,工作内容,分管等等,再无其他。

海水翻涌,偃旗息鼓后,又是一片清寂。

何勇看了眼表,表情不经意:“怎么过来的?”

她说:“打车。”

“挺好的,那能报销。”

男人嘴角撑起一阵笑,“咱们经费有限,这个你应该知道。况且纪录片哎,与商业片相比,完全没有市场。除了打车费,别想有补助。但台里抽风,又想要个作品,没办法。一开始人员都备不齐,连我也是临时领命,所以只能委屈你,如果到时候身兼数职,您,可千万别怪我啊。”

一大段话,他迅速讲清,等着看许舒言反应。

她的脸上无甚表情。

这苦差实在难干,拍摄周期又长。在海上漂个几月,任谁也受不了。连他也是迫于领导乔沅的压力,不情愿才接手。

眼前这姑娘,文文弱弱,不像能撑起来的样子。

出乎何勇意料,许舒言只淡淡回了句:“好。”

何勇怔愣一下,旋即话音软了:“你放心,这次航线短,不会很久。船长经验丰富,虽然年纪不大,但很稳妥。”

许舒言点点头,没再多话。

何勇接了个电话,环顾四周,向许舒言比个手势,示意同事来了,他要去接人。

她静待在原地,看男人身影渐远,等望不见了,她低头睨一眼设备,只能安慰自己。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刺耳声响,许舒言来不及反应,回头的间隙,便看见一辆客车从她身边飞驰而过。

距离极近,像仅仅擦着她的大衣,她余惊未消,站在原地,一时竟忘了挪动,眼睁睁看客车将一辆商务车逼停。

一年轻男人从商务车上跳下来,一路小跑,拍打副驾玻璃:“我说李邵,你怎么回事,看不见我们的车要右拐吗,今天是眼睛长头顶,出毛病了吗,要是我哥有个三长两短,船还开不开了!”

海浪与男人的争吵声糅合,那几人显然认识,此时对面乱作一团,没人将注意力放在许舒言身上,她掩住砰砰的心跳,舒了口气,便低下头将手插进口袋里,正准备离去。

“不好意思。”

身后有男声,顺风刮过。音沉,又像被清水包裹。

“他们开车有点快,一时没刹住,抱歉,你没事吧。”

她闻声扭头,与男人目光相接。

这一瞬,两人都怔在原地。

他脸上尚有关切未褪,目光如炬。

许舒言客套的说辞,一时间僵在喉中,而随旅程而来的思虑,忧愁,芜杂心事,随大脑思绪,像一霎空了。

他似有变化,比上学时更稳重了,有制服加身,简单白衣黑裤,罩了件外套,领口洗得雪白,搭配单一。但胜在男人身形优越,且瘦,黑白色系也衬得刚刚好。

只有眉眼如旧,不改清隽。

两人对视,谈不上谁情绪更多。一片缄默铺陈,耳边机械隆隆,声音似是更大了。

有工人路过,拖车驶离,顺便掷来疑惑目光。

原本的轰鸣,这一刻像模糊了节奏。

连心跳也不复存在。

陈序临下意识一笑,音色沉着,如裹挟了雾气:“好久不见。”

许舒言彻底怔住,心跳像失了枷锁,遽然加快。

她脑中预想过数次重逢,可真到了关头,她竟如失语一般。

片刻,她才微偏身子,径自越过寒暄,故作平静说:“我没事。”

他问:“你怎么在这里?”

许舒言便回他:“我有工作证,可以出入。单位与罗浮合作,要拍一个航海纪录片。”

陈序临垂眸,与她确认:“你是景莲电视台的?”

“是。”

他蹙眉,环顾四周,见她周围空荡,复问:“就你一个人?”

“还有别人,去接同事了。”

两人对话,虚离得像陌生人。两人心照不宣,谁也没提过去种种。

仿若眼下仅剩的,除却工作,再无其他。

陈序临看了眼手表,目光回到她的身上。走到她身边,倾身去提设备包。

“走吧。”

她莫名:“去哪?”

“先去车上吧,坐车直接进港,能节省点时间。”

话毕,他睨她一眼,又抬下巴指了巨轮。

原是这合作,是与他一道。

许舒言来不及讶异,见他已将包提起。她下意识挡在他身前:“不必麻烦你。”

陈序临脚步一顿,没说话,一手拖箱,一手拎包,继续大步向前。

设备不轻,重物坠在手上,勒得他筋节更是分明。

她的手依然伸着,追着他,语气执著:“很沉,你给我,我自己来吧。”

陈序临目光降下,两人对峙片刻。

他嗤了一声:“你还要我陪你挨冻多久?”

最终以她落败告终。

许舒言是知道他性子的,只好跟他身后,随他去了。

这时,何勇与一男一女恰巧赶到。

见许舒言前来,何勇便放了电话,笑说:“这下人齐了。”

他扫了一圈,目光移向陈序临。

此时他正嘱咐工人,将行李一应运送到指引车上。

何勇疑惑:“这位是——”

四人皆相识,唯独陈序临例外。他跟随许舒言前来,又偏偏此时缄口,脸上挂笑,似在等她开口。

她不愿与他计较,显明了要比陈序临更自在,便说:“是,这艘船的船长——”

“您就是陈船长?”

何勇脸上堆了笑容,急不可耐,倏然打断了许舒言的话:“陈船长,您真是陈序临船长?”

他握住陈序临的手,寒暄说:“一直听闻,您是目前最为年轻的船长,没想到,居然在这遇见了。”

陈序临脸上挂笑,手被晃过来,摇过去。

“来,来。”

何勇向陈序临做自我介绍,向后招了招手,对二人示意:“舒朗,刘祎哲,来与陈船长打招呼。”

陈船谐音沉船,出海之人,尽量避讳不吉的说法。

一番对话下来,许舒言耳边已充斥了无数个沉船。她不想最初就触霉头,可何勇一口一个,丝毫没停歇的意思。

真是头大。

她只能微笑提醒:“何导,这称呼有些特殊,换一个吧。”

陈序临望过去,因高于她,便看不清她的表情。

何勇面有不解。

“何导,陈船谐音沉船。”陈序临开口,解释缘由,“到了海上,可不能‘祸从口出’。”

何勇听罢,恍然大悟,对陈序临连连道歉,说初来乍到,不懂海上规矩。

“原来许记者是很懂的,是我错了。”

他笑道:“这次让许记来,可真做对了一件事啊。”

许舒言一怔。

陈序临将目光敛回,笑说:“没关系,除了业内人士,确实大多不会在意。”

何勇见男人眼神分明,一直落在女孩身上。

他方想起自己介绍同事,落了许舒言,便顺手拉了她衣服一把,转了个个。

“忘记介绍了,这是许舒言,许记者。”

何勇似带歉意,“她是借调来给我们做摄像摄影的。唉,也怪我们人少,一个姑娘家还要随我们登船。确实也不方便。”

“还请陈先生,多照顾照顾。”

陈序临眼里现了兴致,双手抄兜,慢条斯理重复道:“许舒言,许记者吗。”

他一字一顿,咬着每一个字,声音落地,像在地上撒了把纹钉,清清泠泠。

照常理,许舒言该说点什么。

感谢关照,谢谢陈先生,表示感谢的话,都可以。

她偏偏不说,因碍于情面,最终只客套地含糊一句:“麻烦您了。”

这次,换陈序临沉默。

他分明看出了对方的排斥,便脸上挂笑,不再多说。

一时间空气凝涩,像就此有了断层。

如两人间的距离,生生隔了一道。两人皆停在原地,没向前迈一步。

随行的一男一女走到何勇身边。

三人面面相觑,出于职业敏感,他们皆意识到对面二人的关系,非比寻常。

何勇夹在二人中间,语气小心,试探性地插了句话。

“我们,出发吧?”

1、根据搜索的资料显示,正常来说,成为一名船长起码需要8年时间,但为了小说故事性,在这里给男主有个光环加持,缩短到了5年,特此标注。

2、有关于航海方面,传媒等方面的专业内容皆来自网络,故专业能力有限,若有不当之处,还请谅解。

3、本文设定:双c、双初恋,人设含私设,男主会抽烟(其实现实中我也不喜欢抽烟的男人,但后来我发现,我不是不喜欢抽烟的,我是不喜欢长得丑还抽烟的)

4、地点、人物全部架空,勿要代入。

5、罗浮(pastred)海运公司名称,与文中后面出现的“九梁”皆来自于道教名词。

6、下卷因涉及到男女主工作,所以会有部分职业内容,敬请知悉。另细节方面需要润色,作者会时不时修文,所以不对晋江以外的内容负责。

祝阅读愉快,感谢感恩。

预收文《共助》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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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教授X钢琴演奏#

谨玫初见幸川时,是在逼仄楼梯间里,她恰好下楼,而他站在一名女子面前,扬起眉目,倏而望向她。

漫不经心,神情淡漠。

她以为撞破了一起桃色事件,急匆匆擦身而过时,只希望再不要遇到他。

可阴差阳错间,他竟成为自己的上司。

她入职的义云,在阮江与眉即中间。

左边是梦想,而右边是家乡。

在义云孤身一人,举目无亲久了。她站在幸川面前,鼓起勇气对他说,“我以后是要去阮江的,或者回眉即,总归,不是这里。”

幸川挪回视线,目光似乎飘得很远。

空气冷寂,连带他的声音也疏离寒凉。

“没事,随你心愿。”

一年过后,谨玫演奏完交响乐团任务,她回到后台,率先感受到的,是义云熟悉的潮湿雨气。

她试探地出声道,“幸处——”

转而,她又换了称谓,“幸先生。”

幸川回过头,挺括的身形,在明晃晃的灯光下拓出一抹阴影。

他问,“演奏累吗?”

轻描淡写,丝毫没有故人来访的客套。

谨玫不习惯,企图搪塞蒙混过关,她看了眼手表,颇有行地主之谊的意味,“幸先生从义云远道而来,阮江我算熟,如果您要去哪,我可以带路。”

幸川盯着她,缓步走到她面前,倏然环抱住她,清润的声音响在耳后。

“就去你家吧。”

“我留在这里,再不走了。”

他没想到,有一天会为她停留于此。

她没想到,有一天会成为他的共助。

阅读指南:

1、年轻差3岁,成长型女主。双C,桃色事件是误会。

2、一个职场文。

3、无任何原型,地点架空,情节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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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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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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