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第一天的第一分钟,两个前男友关系的男人窝在窄小的阳台吃草莓味的阿尔卑斯。
司墨坐在另一边椅子上,眼神虚虚地落在他身上,唇边还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
柯彦嘎嘣一下咬碎了口中的糖,眼神乱闪:“你、你看什么?”
司墨抬眸,双眼终于回了神,淡笑道:“不好意思,没忍住。”
“……”这人神态自若,柯彦却不自在极了,感觉到耳根开始发烫。
深呼吸了一口,他站起来,脸上挂上假笑:“那个……谢谢你的糖,我要去睡了。”
“好,”司墨也站起来,表情自然且认真,“刚才按摩被打断了,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按摩入睡,否则久坐太久僵着脖子睡容易头疼和落枕。”
“……不了不了,你也好好休息。”柯彦几乎落荒而逃。
开玩笑,这种氛围再近距离接触,他自己都不能保证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
还是睡觉吧,睡觉最有安全感。
……
外面很冷,清晨的天气灰蒙蒙的。柯彦被梦魇惊醒,双眼还有些懵。他清醒了好一会儿,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六点半。
心脏还在高速跳动着,梦里那张灰白的小脸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高昂的医疗费、柯佑安的不甘与遗憾、父母的失望、柯鸿一家的落井下石……
柯彦喉结动了动,喉咙却干涩地有些发疼。
之前答应柯佑安要在元旦带她去游乐园的。柯彦紧闭了一下干涩的双眼,掀开被子下床,恍惚间一阵天旋地转。
顺着惯性,他又跌坐在床上,缓了好久才无力地抬起头,克服那阵晕眩。
电话响了。
柯彦没看电话号码,随手按了接听键,嗓音虚弱:“喂?”
“小彦。”柯鸿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深沉,含着笑意:“新年快乐啊。”
柯彦下意识皱了皱眉,随后冷静下来:“二叔。”
“下个月春节,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让年姨给你和妹妹的房间都收拾好了。”柯鸿语气亲切,仿佛只是一个关心晚辈何时回家过年的和蔼长辈。
可他们已经有将近十年没见过面了。
柯彦身体不太舒服,没精力跟他周旋,礼貌道:“不去,谢谢。”
“……”柯鸿不介意这个晚辈的无礼,仍旧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这么多年没回来,家里还一直备着你的房间呢。小彦,你也姓柯,也是柯家的嫡系,这财产理应有你一份对么?”
柯彦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爸当年跟爷爷签了协议,不继承家产。”
“可是你现在很需要。”柯鸿笃定地笑了笑:“叔侄一场,我也不忍心让你带着你妹妹流落街头不是?”
柯彦皱眉:“我们没有……”
“小彦。”柯鸿仍然像十年前那样,掌控欲极强,强硬地打断了柯彦的话:“你妹妹的心脏病,已经进入晚期了吧。”
柯彦撑在床沿的手臂绷了起来。
“我这哥嫂啊,一生行善积德,根本没给你们留多少财产。这十年你又要照顾奶奶又要照顾妹妹,应该所剩无几了吧。”
“哦忘记了,你可能已经工作了。”柯鸿笑道:“不过,你工作这五年,真的能攒下心脏移植手术的费用么?”
“跟你没关系。”柯彦声音僵冷沙哑:“少在我们身上花心思。”
柯鸿话音还是慈祥的:“别生气,好侄儿,二叔就是想让你回家过个年。你爸妈留下来的遗物,你不会想要我们把它扔了吧?”
“你敢!”柯彦猛地站起来,紧接着一阵眩晕,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脑袋一直昏昏沉沉的,每隔五分钟就换个梦做,但所有梦里都是坏消息。
没凑够做手术的钱,医生把柯佑安放在手术台上不管;爸妈车祸的场景一遍遍循环播放;柯鸿用手段让华年把他辞退;许奕辰回来了,司墨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自己……
柯彦拼命睁开眼睛,终于从无数混乱的梦境中挣脱了出来。
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病房惨白的灯光,左手上方的液体一滴一滴往下落,司墨坐在床边,安静地看书。
他的左手被司墨紧紧握着,挂了这么久的液体竟然也没感觉到冰冷。
“司……”柯彦下意识开口,却发现声音哑地说不出话,眉心皱了起来。
司墨放下书,安抚地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声道:“我在。喝点水。”
他把床头升起来一些,往杯子里插了根吸管,递到柯彦唇边。
柯彦咬住吸管喝水,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司墨。
这张脸与梦里那张仿佛完全重合,柯彦总觉得下一秒他就要接个电话出去,然后再也不回来。
“烧已经退了,这是最后一瓶药,你可以再休息一会儿。”司墨沉稳好听的嗓音响起来:“做噩梦了?”
周边一片安静,桌子上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
那不是柯彦的手机。
他整个人像受惊了一样,瞪大眼睛盯着手机,表情仿佛在说“你要是敢接我立刻把你轰出去”。
司墨心下奇怪,但的确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一边拿手机接起电话一边离开了病房。
柯彦浑身僵住了。梦中的无助、惊恐、无力仿佛都被带到了现实,病房空调温度高达28度,柯彦却觉得血液仿佛在一点点变得冰冷。
他呆了一会儿,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然后给柯佑安打了个电话。
“哥哥你怎么不接电话……”对面秒接,很快传来了柯佑安带着哭腔的声音。
柯彦努力让自己的嗓音听起来正常,扯出一抹笑容:“安安,哥哥今天有点事,周末带你出去玩好么?”
柯佑安沉默一会儿,最后抽泣着说:“我可以不出去玩的,我只想让你好好的……不要不接电话好不好,我害怕。”
“是哥哥的错,”柯彦强颜欢笑,“安安要听钱姨的话,知道么?后天我去接你回家。”
“好……”
司墨回来的时候,床上已经没人了。看见床上的病号服,他眼皮跳了跳,连忙去敲了一下紧闭的卫生间:“你在里面么?”
里面传来水声,柯彦开了门,一身常服,惊讶的表情不似作假:“你怎么来了?”
司墨摸不着头脑:“我根本就没走啊,刚才接了个电话。”
“你明明接完电话就走了……”柯彦话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出来的委屈,站在门边抠门把手。
很典型的没安全感的模样。
司墨笑了一下,抬起手:“我给你点了早饭,现在还不到十点,吃点东西再回去。”
柯彦双眼微微放大。
“那个电话是外卖员的,你看。”司墨解锁手机,调出通话记录,果然是平台电话。
……大半夜的高烧刚退,柯彦承认他脑子不太清醒。他带着几分尴尬地想摸鼻尖,被司墨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手:“抠半天门把手,脏不脏?”
柯彦:“……”
卫生间响起第二次水声。
“谢、谢谢啊。”柯彦擦干手,坐在桌边,捏起勺子缓慢地搅动着碗里的粥。
“其实……我也不完全是百无一用的金丝雀。”看了他一会儿,司墨开口,话音中有些恰到好处的疏离:“你帮了我很多,于情于理,你遇到事了我不会坐视不管。”
柯彦笑了一下:“你拿什么管?你那十四块巨款么。”
司墨:“……”
他突然觉得,这个人设虽然方便了跟人近距离接触,但也让他在某些方面的魅力大打折扣。
不过也不全是坏事,至少柯彦现在看起来心情好了一些。
“告诉我你梦到什么总行了吧?”司墨说:“科学研究表明,噩梦分享出来才不会一直缠着你。”
柯彦愣是没从他那张好看的脸上看出半点玩笑和虚假的意思。
“哪家研究?我怎么不知道?”
司墨正色:“这你别管。”
柯彦:“……”
喝了几口粥,身上无力的感觉过了,柯彦脑袋凑近一些:“你真的想知道?”
司墨点头。
柯彦眉眼弯起来:“我梦见你竹马了。”
司墨:“……?”
“啧啧,不愧是门当户对的青梅竹马,不论是模样还是教养都是一等一的。”柯彦眸中带着揶揄:“司墨,你不觉得在你走投无路的时候来找我是最次的选择么?我只会嘲笑你,而你的小竹马会阳光灿烂地安慰你。”
司墨勾了勾唇角:“我记得早餐没放醋来着,怎么这么酸?”
柯彦一噎,终于意识到自己又落了下风,遂闭嘴,愤愤地把“言多必失”几个字在心里念了好几遍。
“如果你说许奕辰的话,我可以解释。”司墨眼中不再有玩笑的意味,认真道:“我们小时候的确认识,但我从初中就搬到W市了,没再与他见过面,至于……”
“不用解释,”柯彦站起来,无所谓地笑了笑,“我现在不是很关心这些。”
司墨心脏一缩,愣了几秒。
不关心,就是不在乎,就是没有感情。
吃过早饭,刚从梦魇中惊醒时悲伤、恐惧、愤怒、迷茫的情绪完全消失不见,柯彦又把自己伪装成了普通人,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家里有点乱,柯彦房门大开着,玄关处的鞋子也没来得及摆好,茶几上还有一杯已经冷了的牛奶。
足以看得出走的时候是多么兵荒马乱。
回来的时候两个人却都面色不虞,前后进门,一句话都没说。
原本迅速回温的关系在此之后仿佛又跌回了重逢之前,甚至比那还要糟糕。
连着几天,司墨都很忙,每天只在早饭和晚饭的时候出现一下,像田螺姑娘似的每天定时打卡,打完就走,不主动说话,却也不会让柯彦的话掉地上。
这不像包了个金丝雀,这像包了个做饭保姆。柯彦想。他心里过意不去,给司墨转了钱,不料对方迟迟没有接收。他发消息问了一下,收获了一个大红感叹号。
柯彦:“……?”
星海湾就教金丝雀拉黑金主么。
周末,他如期到了疗养院,带着柯佑安去了游乐园。
一个人闷久了,柯佑安看什么都新鲜,亮着眼睛东看西看,手上还牵着根巨大的气球。
“哥哥,那个是不是旋转木马?!”小姑娘音色提了几分,停下来喘了两下:“我们去坐旋转木马好不好?”
她如今身上有些水肿,呼吸也明显重了许多,体力大不如前,不用柯彦和钱姨提醒,也不会再做偷偷爬山的事了。
她做不了。
柯彦摸摸她的脑袋,笑道:“你去吧,我就不坐了。”
“为什么呀?”
“那边都是小朋友在坐,”柯彦从包里拿出她的ccd,“我来给你拍照。”
“……好吧。但是你不能走嗷,你要保证我每一圈都能看到你。”
“嗯,保证。”
今年冬天比往年更冷一些,游乐园这种露天娱乐项目体验的人也不多,没有排队,柯佑安就赶上了下一趟。
柯彦举着相机,在取景框中看着面色红润的柯佑安,冷静地调着参数。
镜头里的人兴奋地笑着,双手紧紧抓着木马的两只耳朵,每看见镜头一次,就高兴地比着万年不变地剪刀手,混着粗重的呼吸声喊哥哥。
亡亲回忆录几个字忽然跳进柯彦脑子里。
求小天使点个收藏哇[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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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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