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谁都不是那种喜欢自己在心里瞎琢磨对方意思的人，有问题往往会马上摊出来解决。

前提是柯彦想要解决。

不想解决的话，就会像五年前那样，不光不听任何解释，还会再创造出一些屏障。

司墨把手套口绑得紧紧的，像在说什么家常话：“一直都是。”

喜欢的人、那束花真正想送的人、存在于我未来人生计划中的人，一直都是你。

柯彦喉头哽了一下，紧接着鼻尖发酸。

“可是我发现每当我前进一步，你就会后退一步，我越是努力想分担你的痛苦，你越是把我往外推。”司墨长长叹了口气，继续往前：“小心石块。”

柯彦没说话，闷闷地跟着他往前走，有意无意踢着脚下的小石头，嘟囔着说：“那你也没问过我啊。”

司墨瞳孔微微放大，脚步停了下来，似是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柯彦深吸一口气，说：“我已经做好全部告诉你的打算了，但是你不问我就开不了口，懂吗？”

这话语速很快，说完他耳朵就红了一片。

司墨喉结动了动，前方忽然传来杨度的大喊：“小柯，你俩快点啊，别掉队了！昭姐说马上就到了！！”

“……好。”柯彦清清嗓子，应了一声，加快脚步。

司墨猛然想起来自己不知道在哪看到过的一句话：回避型人格不排斥就等同于接受。

这话很武断，当时争论好像也不少，但就柯彦这些天的表现来看，的确是这样的。

原来从提出包养他的那一刻起，柯彦就已经做了让步并开始接纳他，告诉他妹妹的事也不全是因为放弃了个人情感。

又或者说，从司墨找到他的那一刻，柯彦“放弃个人情感”的想法就已经动摇了根基。

巨大的喜悦从司墨心底油然而生，冲击着他的每个脑细胞，一直到队伍停了下来，他眼底还有些茫然。

“发什么呆？”喊他几遍没动静，柯彦不得不用手肘捅他一下：“昭姐说可以搭帐篷了。”

司墨骤然回神，这才从雕像的状态变成活人：“……噢，好，我来搭。”

“选这里是因为这边平地比较多，可供活动的范围大，大家自己选择区域来搭就好，注意一定要选平整松软的地方，不要太靠近水源！不要离树太近！”邓昭很后悔没拿个喇叭。

陈筱瑜笑嘻嘻地说：“昭姐，你现在好像我妈妈。”

按年龄来说的话，这群人里邓昭的确最大，也是唯一一个结了婚有孩子的人。她缓了会儿喝口水，笑道：“你们哪个不是孩子？”

“是是是，没结婚都是孩子！”有人笑着应，众人笑作一团。

“有不会扎帐篷的吗？”邓昭又操起了心，转着圈看着。

杨度野外经验丰富，两步跨过去：“昭姐你的还没扎吧？我来给你弄。”

邓昭满脸孩子长大了的欣慰。

来之前柯彦有上网恶补过这方面知识，但总归都是一些理论，完全没有实践经验。

令他意外的是，司墨动作很熟练，打孔、铺地帐、安支撑杆……仿佛这些步骤已经烂熟于心了一样，总共花了十来分钟。

好强。柯彦看得目瞪口呆。

司墨以为自己成功施展了魅力，压住唇角，淡声道：“怎么了？”

柯彦“嘶”了一声：“你不是说你从来没有露过营？”

司墨：“……”

完了，过于得意忘形导致人设崩塌。

他支吾着转移话题：“我去拿防潮垫，你去挑两个睡袋吧。”

说完立刻溜之大吉。

……优雅呢，那股胸有成竹的沉稳气质呢？怎么今天忽然呆呆的。

柯彦没忍住笑了一下，转身去放物资的地方拿睡袋。

“彦哥，你搭好了吗？”陈筱瑜从一旁的帐篷中露出脑袋，眨着眼睛问。

柯彦一边搬下两个睡袋包一边说：“搭好了，在那边，最左边的那个。”

“最左边……”陈筱瑜顺着视线看过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随后一个个帐篷确定完归属，难以置信地说：“那是墨哥的帐篷吧？”

柯彦自然道：“我跟他用一个就好。”

陈筱瑜：“…………”

她嗑cp向来很有分寸感的，都是背地里偷偷脑补。

但但但……她嗑的那对好像要睡一起了。

“呃，会不会有些挤？帐篷数量够的，可以一人一顶。”陈筱瑜说。

柯彦拎着两个大包，笑道：“不用了，那顶挺大的，够两个人睡。”

陈筱瑜：“……”

看吧，她尝试过洗白的。

白不了一点。

虽说过程有些鸡飞狗跳，但半个多小时后大家也都收拾好了。

冬天太阳落山早，这会儿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帐篷顶灯把这块区域照得很亮，还有女生们精心挑选的彩灯烘托氛围。

杨度已经招呼几个男生一起生火了，东北同事则蹲在一旁鼓捣烧烤架，很快一切就绪。

火堆哔啵作响，火光把每个人都染上了暖色调，没一会儿，碳火的味道也飘了出来。

“着了着了！”东北同事兴奋嚷嚷：“有没有大佬擅长烤串儿？我不行，我连调料都分不清楚。”

“我来吧。”司墨没有犹豫，先把手中拿的坐垫给众人分了一下，又往烧烤架那边走。

走两步，想起什么似的，他回头跟柯彦说：“你旁边的位置是我的。”

柯彦：“……噢。”

司墨满意地过去了。又有一个男生两个女生过去帮忙，于是很自然地十个人分成了两拨，一拨忙着烤串，一拨忙着整主食。

“泡面大家喜欢吃煮的还是泡的？”邓昭问。

于是关于泡面煮的好吃还是泡的好吃，又引起了一番辩论。

一个全部由二十多岁年轻人组成的团建局，永远不会担心冷场。

柯彦心情很明媚，拿起手机拍了两张照片，一键发送陈子格。

陈子格秒回：“？”

柯彦：“嘻嘻。”

陈子格：“你有没有良心？你知道我周末还在加班吗？！！”

柯彦：“所以我将我的快乐分享给你，希望减轻加班给你带来的痛苦。”

陈子格：“滚。”

柯彦舒坦了，收起手机，加入了整理食材的行列。

八点半，所有食物准备完毕，被送到了火堆旁。

司墨带着一身烧烤味儿回来了，往柯彦旁边蹭，手里拿着根烤肠往柯彦眼前递。

“什么？”

“我第一个烤出来的东西。”

柯彦接过签子，忍不住笑道：“那得是半个小时之前的东西了吧？还没凉透？”

“凉透也是你的。”

柯彦：“……”

话虽如此，拿到手里的串还是热的，想来是司墨来之前又加热了一下。

“等老了你就摆摊卖烤肠，绝对受欢迎。”柯彦竖起大拇指。

“小柯~~~”杨度带着啤酒过来了：“接着！”

柯彦连忙手忙脚乱地去接啤酒罐，堪堪捂在怀里。

“司墨！”另一罐很快飞过来。两人甚至没能等到泡面煮熟，就被几个男生拉过去喝酒了。

“A部三组的家人们！”邓昭举起饮料：“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离得近的几个人啤酒罐猛地碰到一起，刚打开的啤酒混着泡沫争先恐后地涌出来。柯彦双颊被火光映得有些红，也跟着大家一起一口啤酒一口串儿。

“没想到咱们锦鲤还有这种技能！”陈筱瑜刚撸下一串羊肉，幸福地冒泡：“好吃！！”

“筱瑜，怎么回事，拿什么饮料，你应该喝酒的啊。”杨度打趣，众人立刻应和起来。

陈筱瑜摆摆手：“哎呀，你们太菜，酒品又差，我不跟你们喝。”

“不是，识别三日刮目相看啊，我一直在苦练酒量，总有一天能超过你的！”

“啧，遥遥无期。”

正如柯彦所说的那样，三组团建不会冷场，哪怕把老何拉过来也不会让他败兴而归。

像许多年前第一次参与新宣部的团建一样，柯彦一如既往不擅长应对这种场面，又或许是他清楚大家没有恶意，谁来碰杯都会跟着喝。

司墨一个不留神，身边就多了一个空罐。

而先前吃烤串的时候，柯彦说这串儿下啤酒，已经喝了一罐了。

酒气熏腾，柯彦眼尾变成了粉色。司墨知道他这会儿意识还算清醒，立刻悬崖勒马及时止损，伸手去拿他手里的酒：“可以了。”

柯彦换了只手拿，另一只手扣住司墨的手，十指相扣放在下面。

司墨：“……”

作弊！

“彦哥？”百经酒场的陈筱瑜眉梢一动，随即不可思议地拿了瓶啤酒看度数：“这可是啤酒诶，才两瓶就这样了？？”

柯彦嘿嘿一笑，仰起头猛灌几口：“我就是喝酒上脸，没醉，好着呢。”

陈筱瑜某些雷达嗡嗡作响，看了眼两人隐在衣摆下面的手，双眸闪了闪：“呃，墨哥要不先送彦哥回去休息？”

司墨点头，冲她笑了一下，扶着柯彦起身：“我先送他回去。”

“才刚十点诶，现在就走吗？”有人指了指一旁的装备：“杨哥说待会儿去爬山，你们不去了吗？”

“哎呀彦哥路都走不直，去什么去，喝你们的。”

“时隔好几年难道我终于洗清三组一杯倒的称号了吗？！”

“……”

火光旁的聊笑声越来越远，食物的香味也被慢慢冲散，柯彦一步一个脚印地走着。

司墨无奈：“陈筱瑜没有笑话你走不直。”

柯彦转头，眼睛雾蒙蒙的，谈吐间的热气凝成白雾：“我没醉。”

“……嗯，没醉。”司墨额角跳了跳：“看路。”

“嗷！”肩膀被树枝刮了一下。

司墨：“……”

“再不好好走路我会采取强制手段。”司墨下最后通牒。

柯彦揉着肩膀，调子拖得长长的：“你采啊~”

这段五十米的路坎坷地像是万里长征，司墨费很大的劲才把人带回去。

“喝水。”他拧开盖子，把保温杯递过去。

柯彦看着他，不动。

司墨已经习惯了。他无奈地在瓶盖里到了一杯，凑过去喂到柯彦嘴边。

柯彦乖乖喝水，目光还是在他身上。

等瓶盖的水见了底，司墨正打算收回手，手腕却被一只微凉的手紧紧抓住。

紧接着，他被猛地往前一拉，一双干燥的唇立刻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