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贺姑娘又来找您了。”小翠轻声道。
“...来就来吧。”被从香甜午睡中吵醒,孟眉不悦蹙眉,扶额叹气道:“还不快把人家请进来,难不成还能赶跑吗?”
小翠忙快步走向庭院,果然隔老远便看见一个紫裙少女,清秀瘦弱,一闪乌溜溜杏眼不敢抬起来,远远瞥见孟眉正坐在窗下喝茶,这才眼睛闪过几抹流光,忙跑过去。
“...郡主姐姐——”贺婉连蹦带跳。
“且慢。这可是隐棠阁,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人,也是能随便闯的吗?”却又忽然闪出一个白衣婢女,掐腰就冷冷道。
“.....”贺婉吓了一跳,直直僵在原地。
“素鹃。”却忽然从阁中传出一个平静声音。“贺姑娘乃鸿胪寺九卿之女,你合该尊称一句小姐。”
那白衣婢女听了,竟却毫无反应,反而翻了个白眼,高昂着头走开了。
“...郡主姐姐,你这婢女,倒好生厉害。”贺婉儒诺道。
孟眉不语,微笑将一盏茶递给她。一旁斟茶的小翠却是再也忍不住了,悄悄斜瞥了那在庭院摘花的婢女,摇头道:“郡主身边,一直都是小翠伺候着的,那素鹃,可是打将军府便跟着赵姨娘的,就是不知昨天赵姨娘抽了什么疯,竟忽然把她硬生生塞进了隐棠阁,瞧她那副贱样——”
“这茶,再不喝可要凉了。”却是孟眉淡淡打断小翠声音。
小翠自知失言,也瞬间噤了声,低头默默斟茶去了。
贺婉向来胆小,这下已是浑身发抖了,“郡主姐姐...你又何必受那贱婢的气?”
“好了,好了。”孟眉看贺婉都吓得发抖了,还硬着头皮似乎想为她撑腰,也不禁笑了,重又荡开一笔,“贺姑娘,今日怎有雅兴来看本郡主?”
“那自然是婉儿昨日刚刚绣完这个香囊,特意带来献给郡主姐姐。”贺婉连忙从袖口掏出一个小玩意。
“…你这绣工,倒是极好。”孟眉也意外地挑挑眉。只见一个小巧的香囊,金丝织红鱼,穗子缠琉璃。
确实精巧。
“…谢郡主夸奖。”似乎也没料到自己竟被夸赞了,贺婉扭捏地扯着袖口,娇羞道:“别的不说,婉儿可会刺绣了,婉儿早就想好了,日后定要将这些通通送给如意郎君!他必是个大英雄!”
“......”眼见这贺婉又开始发痴了,孟眉扶额。
“贺婉妹妹绣工极佳,都快赶得上那苏北的绣娘了。”孟眉调笑她,却忽顿了顿,“只是……”
“怎么?”贺婉紧张地眨了眨眼。
“…没什么。”孟眉咽下话头,继续淡笑,但还没等她再说什么,忽然就被人打断了。
“呦,不愧是九卿之女,贺姑娘果然一手好绣工。”却是素鹃,把紫砂茶壶不轻不重地往桌上一扔,挑眉望着那香囊,“只是这绣鱼啊,可是有讲究的,从来都是绣双不锈单。”
此言一出,竟是死寂。
“不是我说,贺姑娘出身大户人家,怎就连这等人情世故都不懂?这送人香囊,哪有只绣一条鱼的?”素鹃掩唇轻笑,轻蔑道:“果真小家子气,莫非是咒我们家郡主孤苦伶仃吗?”
“……我,我。”贺婉脸色一白,竟是要哭出来。
“是,你最懂了!”小翠大怒:“素鹃,自打你三日前莫名其妙进咱们隐棠阁,成天明里暗里地找茬,昨日才把郡主最最喜爱的一只烧雪瓷盏打碎了,今日又——”
“是啊,素鹃当然懂。素鹃可是从小便跟着赵姨娘在将军府的,这吃的穿的啊,也向来是将军府最最好的。比起某位自幼便寒酸落魄的郡主啊,可是要好上许多。”
“……你!”
“要不是赵姨娘菩萨心肠,一心挂系着郡主,落选皇妃心思郁郁,特派奴婢来一并好生伺候着,”素鹃翻了一个白眼,“就是你求着素鹃,素鹃还不愿伺候呢!”
“.....住口!”小翠气极。
“够了。”孟眉却平静打断,“素鹃来我隐棠阁,也是出于姨娘对我万分关怀。还请素鹃替我谢过姨娘。”
素鹃闻言笑得更欢了,轻蔑地看了小翠一眼,转身就拖着长腔道:“对了,郡主,姨娘求见。”
“.....”孟眉也颇意外地顿了一下,继而点头,淡淡道:“快快请进。”
赵姨娘很快便戚戚赶到。
一下子猝不及防见到贺婉,她也愣了一下,“...这是——”
“姨娘,这是鸿胪寺九卿之女,贺婉贺姑娘。也算本郡主的半个好友。”孟眉挑眉微笑道:“姨娘有何吩咐,直说便是,这没有外人。”
“......”赵姨娘皱眉瞪贺婉片刻,最终也咬牙,点了点头。
“郡主啊,妾身我早就想来好好看望下郡主了。”赵姨娘抹泪道:“这阵子想必郡主可是内心郁郁——”
“还行吧,一般一般。”孟眉不咸不淡道。“姨娘可有其他要事?”
“.....”赵姨娘猝不及防被她一噎,竟半天没说出话来,良久又咬牙恢复了垂泪状,“自那天妾身好好反思了。。嫣儿的婚事哪有郡主您重要,这两天给郡主找门好婚事,我可是茶饭不思啊。恰好又有媒人找上门来,就是不知,当朝大司马薛瑞薛公子,郡主可否倾心?”
“......”孟眉冷不丁呛了一口,“啥?”
赵姨娘又垂泪絮叨一番,孟眉终于渐渐从震惊平复下来,再一细想,就已心中冷笑。
这赵姨娘倒是好手腕。
当时她就一心想把她嫁进大皇子府...不,是卖。
想贱奴一样,卖个好价钱。
谁知竟未果。赵姨娘可谓心里忒堵,这眼中钉肉中刺成天在眼前晃悠,长此以往,她与孟嫣在国公府的地位岂非不保?
无论怎么着,也一定要把这个郡主给“卖”一笔好价钱。
长乐郡主自从喷了那一口茶后,似乎就恢复了淡定神色,任她赵姨娘如何嘴皮子都磨出了花,倒是笑眯眯托着腮,揣着明白装糊涂,直把她气的吐血。
“郡主啊,侯爷走得早。临终前最最挂系的,可就是给你寻个好婆家。”赵姨娘简直哭成了个泪人,恨不得呼天抢地:“怎么就留下这么个郡主,锦衣玉食惯了,都不肯为我们老侯爷在天之灵考虑一小步啊!”
“…姨娘所言甚是。”众目睽睽之下,果然这么一通指桑骂槐的高级内涵后,饶是少女郡主脸上的平静也出现了一丝裂纹。
“姨娘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孟眉叹气捧上一杯茶,神色也似有凝重哀伤,赵姨娘心中冷笑,正要低头喝,忽又听她戚戚道:“可是父亲如今都已驾鹤西去,又碍得着阿眉嫁鸡嫁狗什么事啊?”
“......”赵姨娘一口茶喷出来。
自从赵姨娘骂骂咧咧走后,贺婉已是佩服地五体投地。
“郡主姐姐果真妙人...那赵氏方才这样卖惨哭诉,你竟分毫不动摇?”贺婉两眼发直,喃喃鼓掌。
“你不是要跟我学吗?这就是我教给你的第一课。”孟郡主笑容浅浅,悠悠道:“只要我没有道德,就没人能绑架我。”
贺婉:“.......”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贺婉不仅赞叹:“郡主果然威风。”
一旁默默倒茶的小翠:......
真可谓,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我?威风?”孟眉失笑。摇头道:“开玩笑,我很谦虚的,好吧?”
“...谦,谦虚?”贺婉愣愣顺着她的话说。
“做人呢,首先一定要谦虚。多听听别人的意见。”
“郡主姐姐,您说的对!圣人言,谦谦君子,卑以自牧。”
孟眉欣慰地笑笑,拍拍她的肩,“孺子可教。就是要这样,多听听别人的意见,然后认真记下来对你有意见的都是谁。”
贺婉:“........?”
* * *
日头很快西落,国公府被夜色笼罩。
然而今夜…这隐棠阁未免也太漆黑了些。
且,一片死寂。
大门响起吱呀声响,竟是赵姨娘,她眯眼看了看门外。
“妾身给薛公子问安。”她小声道:“都已按照您的吩咐做了,这隐棠阁眼下无人看守,迷药也足足下了三倍,今夜她...必定是醒不来的。”
矮瘦男子闻言便咧嘴笑,抛出二两银锭,赵姨娘自然也心知肚明,攥着银锭就偷偷离开。
伸手推开闺阁木门,一阵香风扑面,漆黑夜色中,隐隐可见那锦被之中裹着一个人,微弱月光洒落,香肩半露,**雪白柔软。
薛瑞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扑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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