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市的气温不比S市高多少,雪断断续续地下,时不时还参杂着雨水。
江时予已经来到这里一个星期了,刚来那天他哭累睡着了的时候有一个电话被他婶婶接了,醒来后发现是路枭,江时予马上火急火燎地跑去问婶婶路枭说了什么。
婶婶没有回答,只是让他好好吃饭,别苦了自己。毕竟江时予一旦出事,没人知道江忠成会干出什么。
转学手续已经办好,江时予现在和他二叔住在一起,二叔的妻子就是他的婶婶,是一位很温柔和蔼的女性。
江时予这些天都在使劲让自己别去想路枭,可手上的戒指触目惊心,每次察觉到它的存在时,以往一幕幕有关路枭的回忆就会翻涌而来。
可他又舍不得脱下这枚路枭亲手为他戴上的戒指,因为他不知道下一次路枭再为他亲手戴上它会在什么时候。
江时予尽可能地融入这个完全陌生的城市,每天坚持两小时的城市瞎逛,熟悉城市的布局。
他顺路还去了他所要去的高中,H市附中,教学资源是全市最好的,和A市附中不相上下。
说要和魏离保持联系是假的,江时予把之前那张电话卡抠出来放到一个小盒子里保存着,用新的电话号码新建了个微信号,加了些亲戚以后就没再加别人。
而旧的那张电话卡他也没再充过话费。
每天一日三餐他都有按时吃,早餐前还会先跑一小时步,每天会抽出两到三小时学习,生活得井井有序。
他不仅仅是在证明给他爸看,他也是在证明给自己看。
日复一日着,也就淡去了一份念想,对于路枭的那份思念,全都被封存进手上的戒指里。
亦如平常,天刚刚亮,江时予早起,穿上外套刚要去跑步的时候,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自从换了号码之后就很少接到电话,这个点打来的只可能是江忠成。
但他在显示屏上看到一串IP地址来自美国的熟悉号码后他就愣住了。
他犹豫着接起了电话,却并没有出声。
“喂?”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瞬间打破江时予这一个星期的所以装腔作势,他鼻尖一酸,更加说不出话。
他不知道刘瑞是怎么找到自己电话的,但他此刻好像确实需要一位能和自己聊天的熟悉朋友。
“江时予?”刘瑞的语气开始有点不满,“我知道是你,不用躲我,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联系上你了,我就是有话要和你说,想找你倾诉一下。”
江时予深吸一口气,坐到床头,靠着床板,调整了下呼吸,问:“怎么了?”
“杨义出事了,我联系不上他,”刘瑞的声音变得有些紧张,“萧凯安那边我也问过,他说自从被江氏打压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杨义,而且距离我上次联系杨义都是在半个月前了,现在他突然失联一个星期,我实在憋不住了才来找你的,我该怎么办?”
江时予蹙了蹙眉,问:“上一次你和他通话的时候他的状态怎么样?”
“很好,没有听出来任何问题,”刘瑞越说越委屈,“但是他问我能不能回去看看他,我说我忙完之后会回去,让他耐心等待……我怎么就没问他为什么要让我回去啊……”
“你等等,”江时予突然感觉有哪里不对劲,“你没回来可能是好事,你一直在国外,他找不到你,但是你觉得如果你回来了他会做什么?”
“会扑上来亲死我吧,”刘瑞清了清嗓,说,“然后把我推到床上干死我。”
“我在很严肃地跟你讲话,”江时予没好气地说,“你现在最好先放放你那装满废料都小脑,杨义一直不是什么好人,他失联了出事的也肯定不会是他。”
刘瑞沉默了一阵,然后说:“你的意思是说,杨义想让我回去可能另有所图?”
“嗯,你最近还是先在国外待着吧,有什么消息就发短信或者给我打电话,”江时予下意识地用大拇指蹭了蹭无名指上的戒指,“还有,如果杨义突然给你打电话让你干什么,你先给我打电话告诉我,我再帮你做决定。”
“唉,你别太爱我了,”刘瑞笑笑,突然换了个话题,“你和路枭算是分开了吧?我现在和你表白你能答应我吗?”
“滚,我不和心里还装着另外一个男人的人谈恋爱。”江时予笑骂了一句。
电话挂断后,江时予盯着暗下来的手机屏幕又沉默了好久。
拉开抽屉,又拿出一瓶“维C”,倒了颗药在手上,含进口中。
*
一个星期过来,路枭已经恢复常态,就好像生活中完全没有出现过江时予这个人一样。
可他在家中依旧保留着江时予还在时习惯,书桌前摆放着两张椅子,床上会放两个枕头,做饭也都是做的两人份,剩下一份他会留到晚上或者饿了的时候再热来吃。
他每天都和篮球队出去打打篮球,像以前那样时不时又聚个餐,只是不怎么喝酒,也不怎么抽烟了。
也许是江时予临走前许了个愿,希望路枭不要抽烟不要喝酒。
某次聚餐的时候偶然认识了一位三中的朋友,名字叫姜喻,两人志趣相投,很快就处成了好兄弟。
魏离和张敏有时候会和路枭一起去跟篮球队聚,自然而然地也就认识了姜喻。
有次魏离和路枭打篮球,大家都在赌谁会赢。
毕竟魏离在A市附中的时候也是校篮队长。
切磋了几回合,最终路枭险胜。
魏离拍拍他的肩,笑着说:“我会加入校篮,到时候一起加油。”
路枭笑着没说话。
姜喻是个不学好的富二代,抽烟喝酒泡吧样样不落,但是除去这些,他人是挺不错的。
有次大伙一起去KTV玩,有个小孩找不到爸妈了在路边哭,而且那小孩还比较怕生,好几个人去问他话他理都不理。
姜喻倒比较厉害了,他长得比较和蔼,平时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似乎根本不会生气。
他一和小孩搭话,那小孩就吞吞吐吐地把父母的电话号码说了,然后姜喻就一边让人打电话给他父母一边安抚小孩的情绪。
总之姜喻虽然比较混,但是个混好人。
非同平常的一天,路枭在早上锻炼的路上偶遇到了姜喻。
姜喻笑着跟他打招呼:“早啊枭哥,你也有晨跑的习惯啊?”
路枭怎么可能会相信这是普通的偶遇。
但他还是应了姜喻的话:“嗯。”
“一起吗?”姜喻问。
“我无所谓。”路枭回答。
晨跑完后,路枭随便找了个早餐店坐下,姜喻坐到他对面,看了眼这家店,无奈地笑了笑,说:“这家店不好吃。”
“能填肚子就行。”路枭无所谓地说着,拿出手机,低下头在江时予的微信聊天页面翻了又翻。
“话说,你是不是有对象啊?”姜喻啧啧了几声,“看你成天戴着又是手链又是戒指的。”
路枭关掉手机,嗯了声。
“改天带给兄弟几个见见呗,”姜喻笑着说,“让我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能拿下你这位帅哥。”
路枭无奈地笑了笑,说:“异地恋。”
姜喻愣了愣,随后笑了起来:“异地恋还坚持得下去,你们挺厉害的,经常联系吗?”
“以前经常,现在不了,”路枭笑笑,最终还是说了实话,“分了,他提的。”
姜喻震惊了一瞬,接着又啧啧了几声,摇摇头,说:“有眼无珠有眼无珠,我要是她,恨不得黏你身上。”
“别这么说他。”路枭笑容收了收。
“嗐,小气鬼,”姜喻也收了收笑,“他们都说你护短,没想到还真是。”
路枭嗯了声,没有否认这件事。
“你来找我就为了问这个吗?”他微微抬眸看着姜喻的眼睛。
姜喻丝毫不避讳,没有一点被戳穿了的尴尬,他托着下巴,回视路枭,说:“你也知道,我平时泡的酒吧不是普通的酒吧。”
“这么说吧,我挺喜欢你的,”姜喻拿着筷子搅了搅面前的粉,依旧看着路枭,笑着说,“给个机会。”
路枭微微笑了笑,语气玩味,仿佛回到了没认识江时予之前:“想掰弯我?”
“你看着是个双啊,”姜喻往椅背上靠了靠,眼眸幽深,“我会追你,前提是你没有和别人在一起,毕竟我可不愿意当男小三。”
“随你吧。”路枭说着,低下头吃早餐。
这件事情过后,路枭每天都能“偶遇”到姜喻。
路枭渐渐感觉到有些烦躁。
一次逛商场买生活用品的时候,路枭没好气地对再次偶遇的姜喻说:“你再查我行踪我就报警了。”
姜喻耸了耸肩,说:“可是平时约你出门你又不出,而且我这不是在了解你吗?”
“我不喜欢你的行为,”路枭打算仗着对方喜欢自己提个要求,乞求般的语气说,“别这样。”
姜喻一怔,随即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凑到路枭面前,惊喜地说:“我发现你很会撒娇啊?刚刚那表情是不是只对喜欢的人做过啊?”
路枭推开了他的脸,说:“我们撞号了。”
“没关系啊,我愿意为爱做零,”姜喻笑着说,“所以刚刚那副表情是不是只对喜欢的人做过?”
“不是。”路枭否认了,他对魏离也做过那样的表情,就在江时予走的那天。
姜喻表情一下就低落了下来,声音都有气无力的:“好吧。”
后来的一星期姜喻总算没有一直偶遇他,只是还是会在路枭经常出现的地方等着他。
被路枭冷落了几天后,他就不再出现了。
就当路枭松了口气,以为姜喻放弃了的时候,没想到一次和邓实魏离带着篮球队出去聚餐,又在初识的地方遇到了姜喻。
“好巧,各位,”姜喻没有坐到路枭身旁,而是在魏离身边落座,只是视线一直盯着路枭,他笑着和大家打招呼,“不介意多一个人吧?”
魏离看出了什么,但还是笑着对他说:“没事,请坐。”
“离哥,”姜喻把自己的声音混进吵吵嚷嚷的喧嚣中,用只有他和魏离能听见的声音说,“你见过路枭他前任吗?”
“嗯。”魏离笑了笑。
如果这人要说江时予好话,那他就点头认了,但如果这人要说江时予坏话,他可不敢保证自己的拳头不会呼在姜喻的脸上。
“他前任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姜喻叹了口气,无奈地说,“能让他念念不忘这么久,我都追了路枭三个星期了,这周就开学了都,还是见他一直戴着那手链戒指呢。”
魏离也无奈地说:“他前任的墙角很难撬的,劝你放弃。”
而且姜喻要是真撬走了,魏离保证他会连带着路枭一起揍。
魏离至今都忘不了江时予离别时失神的眼神,以及江时予下意识地去蹭戒指的动作。
他从来没有见过江时予为了谁变成这样。
路枭要是真敢做对不起江时予的事,魏离绝对不会手软。
“我不会放弃的,”姜喻看着路枭,眼里仿佛升起火花,“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难搞的人。”
魏离掏出根烟在手里把玩着,轻轻笑了笑,说:“如果你撬成功了,他前任刚好回来了怎么办?”
“我才不相信前任一哭现任必输这个说法,我要是撬成功了,说明路枭已经喜欢上我了啊,”姜喻啧啧了几声,“说明他前任在他那已经变得不值一提了!”
魏离的笑容猛地一僵。
“不值一提?”他提取到这个关键词,重复了一遍,手里捏着的那根烟被他用力一折。
姜喻愣了愣,随后笑了,掏出根自己的烟递给魏离,说:“离哥,别介意,我说话比较不过脑子,不好意思。”
魏离没接那根烟,无所谓地笑了笑,说:“我不是什么大恩大德的人,但是被你看出来了我就顺带告诉你,你墙角要是撬成功了,我绝对不会祝福你。”
姜喻自己点燃了那根烟,笑着说:“真好奇啊,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居然能同时让两个看起来就很难搞的男人产生兴趣。”
*
高三生提前开学,江时予有些不太习惯。虽然他现在才高二下学期,但是即将升高三,也被迫提前开学。
在S市的时候,不管是哪个学校都不会因为高三或是初三而提前开学。
都是通知书上写着什么时候开学就什么时候开学,什么时候放假就什么时候放假。
不过无所谓,反正不开学江时予也没什么事干。
高三规定着要住宿,连带着这学期的高二也要一起,江时予直接凭借着强大的资本力量以及“校长是我亲戚”强行办了走读。
刚来班级第一天,江时予就发现其实不论在什么样的城市,学生都是一副鸟样。
该睡觉的睡觉,该搞小动作的搞小动作。
哪怕是最好的班级都是这样,学习氛围什么的,只要没临近高考,几乎不可能存在。
班主任是位女性,姓潘,长得很年轻,实际上确实就是很年轻,才三十几岁,但是看上去却十分有阅历。
大家都称呼她潘姐。
按照惯例,开学会先进行考试划分等级,老师会对症下药地督促你学习哪一科。
当然学不学得进去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考试的时候江时予发现这个地区的题型和S市那边的题型区别很大,而且大多都是细节题,只要认真思考,不掉进坑就不会出错。
成绩在下个星期后就公布了,江时予考了他有史以来最高的一次,排在了全校年级前五。
但他却高兴不起来。
他现在就和当初魏离的处境是一样的,他不可能只满足于这所学校的排名。
他要看见的是全市甚至全国的排名。
说不定他还排不上号呢。
班上的同学都说班里来了个高冷黑马帅哥,江时予丝毫不理会,他课余时间都在网上找S市的题目来做。
他不敢让自己掉下去,他怕一旦掉下去就再也爬不回来。
他有想见的人,有想做的事,有想去的城市,有目标,就有了动力。
社交当然还是要社交的,加了同学们的微信,进了班级群,有时候同学在群里讨论一些八卦,江时予会适时插几句话,和别人聊上几句。
这么聊着,渐渐地,班里的同学觉得他不怎么高冷了,有人开始称兄道弟地上来搭话,江时予保持着以前在S市班里的态度,对这些人较为热情,却又始终带着疏离。
“江时予,我问你啊,”江时予的前桌转过身,趴在他的桌子上,笑着问,“你手上的戒指是因为好看才戴还是……”
江时予看了眼自己的左手,然后笑了笑,说:“后者。”
前桌一脸八卦地看着他,笑嘻嘻地说:“看你不太像是会谈恋爱的样子,没想到啊。”
“嗯,”江时予转着笔,看向窗外,突然有些走神,“不过已经分了一个多月了。”
“喔~”前桌兴致勃勃地凑上来打听,“是你被甩了吗?”
“我甩的他。”江时予收回在窗外的视线,落到桌面摆开的书上。
却怎么也看不进内容了。
“我就说嘛,你长成这样,谁舍得甩你啊,”前桌大笑了几声,问,“那你为什么还一直戴着戒指?”
江时予挑了挑眉,意味不明地看着前桌,没有什么语调地说:“这就不是你该打听的范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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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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