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时予昨天一天都在听姜喻没话找话,什么杀人案什么的,为了找话题也是拼了。
今天白天他不打算和姜喻窝在一块,而且他答应了晚上会一起去聚会,作为交换,姜喻白天不会来烦他。
而江时予也得做好今晚面对一帮熟人的准备。
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会装作陌生人。
其实他原计划是在军训的时候给路枭一个surprise,但没料到他们开“同学”聚会还要带上姜喻。
现在只能企盼晚上那群人认不出他。
不过好在他有两手准备。
最起码无论是什么样的重逢,路枭都一定是处于被动的人。
因为他熟悉路枭,所以他如此笃定。
绕到一条小道中,他进了旁边的一座破旧楼房里。
这里是墓园附近,离市中心很远,是S市最荒凉的地方。
但这间房子,却是江时予的“藏宝地”。
拧动钥匙,推开一扇木门,陈旧的东西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地上到处是泥泞,连鞋印都无法找到。
人迹罕至的荒凉。
但推开门后,又是另一副景象。
估计谁也想不到,破旧的楼房中竟然藏着如此惊人的风景。
地上的瓷砖光滑,看上去经常有人来打理,是灰色的纹理。
墙上挂着密密麻麻的照片,它们全部集中在照片墙里,被防腐的玻璃罩框在其中。
四面透光,无论从哪个方向看,都能看见窗边绿植的影子在地上晃悠,可爱极了。
而这仅仅还只是客厅。
再往里走,便能见到主卧、次卧以及一间书房。
内部设计保留了江时予家里的风格,无论哪间房都贴有照片,以及一本照片薄。
处处是生活痕迹,处处都仿若人烟。
只是现在太过宁静,就连客厅的电视机都还崭新,还从未发出过一点声音。
江时予叹了叹,走到房间的落地窗前,点了支烟。
阳台不算阳台,是一个后花园。
江时予在里面种了许多品种的花,最多的是满天星,其次是玫瑰。
花园中央有个小亭子,亭子旁则是一座小喷泉。
这里很美,美不胜收。
但只要视线稍微望得远一点,就瞬间能看见周围的一切破败。
这是一座建在烂尾楼中的花园。
而这座花园花费了江时予长达两年的精力,在今年,终于能与世相间见。
未来十年里,这附近的荒败会逐年兴起,而烂尾楼也将不再烂尾。
一根烟结束,江时予将烟随手扔在了泥泞的道路中,离开了这如梦镜般的地方。
他很少为人付出什么,但真要付出的话,他会心甘情愿,付出一切对方想要的。
直至对方答应,让他们重新开始。
“沿着河流往上走……”林辞念导航念到一半就蒙了,怒骂,“虽然我不是本地人!但我就是个有眼睛的人我都他妈的知道这街上没有河流!”
“那什么……”江时予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和宋安林辞约了午饭,又不想暴露自己是本地人的身份,于是只好让他们自己导航,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有没种可能,这条街叫河流街?”
林辞又赶紧低头看了眼,接着一拍脑袋,笑道:“还真是哎!我傻了刚。”
宋安只在后面跟着,一路都在看周围的风景,根本没有注意林辞他们在苦脑什么东西。
终于来到饭店,江时予走得腿都酸了,坐下来后第一句话就是:“为什么我们不能打车?”
林辞和宋安对视了一眼,然后相视一笑,同时说:“因为我想体验一下没车的生活活。”
“滚。”江时予笑骂。
帅哥无论走到哪都是抢眼的,更何况今天帅哥穿得还可日常了,一点也没有昨天“衣品差”的样子。
隔壁桌有几位女生的视线动不动就往江时予这边瞄,看了几眼后又收回,接着几个人笑着不知道在聊什么。能看见有个女生的耳朵猛地红了。
过了几分钟,那几个女生的其中两个站了起来,目的明确地走向江时予这桌。
“三位帅哥,都是S大的吧?”第一位女生开了口,目光扫过众人,接着将一张名片放到桌上,推到江时予和林辞面前的桌子中间,“社团招新,有兴趣可以来学姐这看看,这里给的联系方式是我身旁这位小美女的,她是我们会长,有兴趣可以看看。”
江时予礼貌回绝,温雅一笑,说:“谢谢学姐,我们有预选社团了,就不加入第二个社团了,怕太忙了。”
学姐无所谓地笑了,说:“没关系,你们第一个社团要是没审过,可以优先考虑我们。”
她身旁的女生很轻很轻地点了下头,嗯了声。
“会的。”宋安终于抬起头,笑着回了句,接着用手肘撞了撞身旁眼睛都看直了的林辞。
林辞这才收回一直盯着学姐身旁那位内向的女生的视线,一边伸手捞走名片,一边没头没脑回答:“好。”
学姐盯着林辞笑了笑,接着挽着身旁的内向女生回到了她们的餐位上。
她们刚一转身,宋安就立刻抬手弹了林辞一个脑瓜崩:“眼睛就差粘人家身上了!傻逼!”
林辞被骂懵了,顶嘴回去:“你骂我干什么?我看美女有什么错!”
江时予平静点单,没有打算惨和他们两的嘴炮战争。
"就是不能看,太没礼貌了,丢脸。”宋安喃喃道。
林辞还想说什么,江时予就开口打断:“吃醋直说。”
宋安瞬间别开脸,看向玻璃外,耳尖泛起一丝红润。
林辞木讷地转过头,看向宋安:“哥们的醋你也吃啊?不是吧?”
“你懂个屁!”宋安站起身,气轰轰地走到江时予的身旁坐下。
江时予安抚般顺了顺他的背,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怎么又生气了?”林辞皱了皱眉,“我不看了还不行吗?”
江时予实在受不了这对话了,敲了敲桌子,无名火上:“要吃饭就认真吃,和谐吃,再不好好说话我一会就掀桌。”
“你怎么也生气了?”林辞好无辜,“我干什么了我……”
江时予按了按心口,意识到自己又莫名生气,这才放缓态度:“不好意思,我脾气最近总这样。”
宋安和林辞几乎同时开口,说:“没事。”
说完,两人莫名对视一眼,又同时移开目光。
江时予:“……”他真是一个多余的存在。
吃饭途中江时予接到一通江氏的电话,出到外面去接电话,让他们先吃。
回来之后就看见两人又莫名奇妙好上了。
江时予:“……”一时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废弃工厂内,原先热得发慌的天气,在这样一个不透风的环境中本该更加闷热,可现在却伤佛装了制冷空调般,冷透人心。
“枭哥半年终于光顾一次,今天一来却这么低气压,是因为什么事?”说话的是一个脸上有疤的男人,左手搂着个娇羞的女人,右手拎着根钢棍,一脸不屑地盯着路枭。
“你怎么还没进去?”路枭笑着挥了挥手里的手机,“需要我帮你报个警吗?”
那位疤痕脸不屑地嗤了声,说:“随你,我今天不是来找你打架的,我就在这打一炮。”
路枭脸上一直挂着笑,只是眼里并无笑意:“当然,您随意。”
说罢,转身就要走。
可刚走没两步,就听见了一道风声。
是钢棍被用力挥出的声音,路枭“哎”了声,蹲下身假意要系鞋带。
一抬眸,就看见一根钢棍从他头上飞了过去,飞了一路砸到工厂的墙上,发出闷闷地“咚”一道撞击声。
“不是说不打架吗?”路枭站了起来,扭头一脸疑感地看向疤痕。
“不打架,但你既然来了,就也别想走了。”疤痕眯了眯眼,一脸色气地看着他。
他怀中的女人似乎是见惯了这种场面,丝毫没有胆怯之色,反而勾着疤痕的脖子亲得那叫一个起劲。
路枭最受不了这种画面。
虽然他成年了,但对于这种明显奔着某种目的去的,不带任何爱**彩的**还是会感到生理反易。
“真恶心。”路枭直起身,垂眸看着地面。
疤痕挑了挑眉,而后笑了。
“怎么?你要扫黄?报警抓我?”他好笑道,“知道为什么我两年都没被抓吗?因为我有精神病,我不构成犯罪哈咕哈……我就算现在杀了你,也没有人会来追究我的责任!”
“精神病就该老实待在精神病院里,傻逼。”路枭眸色沉下,抬起眼看向还在猖狂大笑的人。
他按停手机里的录音,又继续说:“只有你这种恶心的东西才会来钻法律空子,你有本事就今天杀了我,杀了路氏所有人。”
疤痕耸了耸肩,似是很失望地说:“小爷我今天没那个兴趣,而且也没接到上级指令说要杀——哦对,上级都在局里蹲着呢。”
说完,他又大笑起来,这次还伴随着女人的笑声。
路枭已经录到音,没有必要再待这。
他对那位女人讽刺地扯了扯唇,接着转身跑出工厂。
疤痕脸上的疤是来自于路家村从前那场火灾。
疤痕挟持人质被反抗,屋顶上的一块石粒带着滚烫的火苗砸到了他脸上,从此留疤。
而路枭还知道,这人的名字叫谭帆。
从警局做完笔录出来后,路枭感觉全身都轻松了。
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他打算回家睡一觉然后直奔聚会。
群里还在吵吵嚷嚷地聊着天,姜喻表示自己五点就可以去找帅哥约会了,激动得上窜下跳。
之前追路枭的时候都没那么激动,这是遇上了神仙还是什么吗?
下午五点,江时予来到和姜喻约好的小公园,在门口找了张石椅坐下等人。
没过一会儿,就看见有一个人影激动地向他跑来。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调整好表情,冲来者生疏又温柔地一笑:“你来了。”
姜喻张开双臂,直接向下半环住了他,把他整个人按在石椅上搂着。
江时予向后避了避,却也避无可避,只能勉强别开脸。
“时予,”姜喻搂了一会,接着就抬起了腰,但依旧撑着椅背低头看着他,“你知道的,同性恋之间一般都有心灵感应。”
江时予无奈地笑了笑,保持着别开脸的动作没变,说:“知道,但你难道不觉得我们进展太快了吗?我谈恋爱可是奔着长久去的。”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如果你做不到,那我认为我们比较合适当朋友。”
姜喻愣了几秒,然后犹豫着收回了手,坐到江时予的身侧,说:“那真可惜,我并不是一个很长情的人。”
江时予这才扭过头看向姜喻:“我也不是一个长情的人,至少我以前是这么认为的,一直是见一个爱一个。”
姜喻一扬眉,来了兴趣:“所以你其实是因为心里住着个人才拒绝我的?”
说完用食指点了点江时予的心口。
江时予嗯了声,不动声色地扶开他的手。
“看不出来啊,你不像会那样那样的人,”姜喻笑着说,“和我讲讲呗?我和你学习学习。”
“没什么特殊的,只不过他是最关心我的一个而已。”江时予一边说一边回想自己和路想在一起的种种细节。
好像所有人都是奔着谈恋爱去的。
但路枭不是,他从一开始就是奔着长久去的。
是从哪个细节开始真正对这个人,而不是对这张脸心动的?
是无微不至的关照,还是对江时予下意识的心疼和依赖?
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意的不是这张脸,而是这个人的?
是某次夜里失眠,看着路枭的脸发呆,突然很害怕在这张脸上看见失望的神情。
好像这张脸不本就不应该出现失望,他从小到大接受过的失望太多了。
所以江时予想保护这份笑容,想爱护这份从容。
可江时予依旧没能回应他的期盼。
是的,因为江时予选择了离开。
想起以前找莫妮的占卜,占卜中说的“选择”,是否是他的离开?
如果他选择了留下,是不是就有可能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是他不能选择留下。
他宁愿多等几年,也不愿意因为“爱情”,放弃亲情。
如今,亲情已经稳固,他终于可以回应对方的感情,他愿意用下半辈子弥补路枭上半辈子的所有失望。
枯萎的小树愿意用自己最后的生命,用枯枝为鸟儿搭个家。
在公园和姜喻一边逛一边聊,聊了很久、很杂。
也因为这次的聊天,把姜喻对他的感情聊成了纯兄弟情。
不过姜喻还是表示自己对江时予的外貌很看好,所以感情肯定还是会有点余留的。
江时予并不介意,反正他和魏离也一直这么当朋友过来了。
晚上七点半,人都已经到齐,除了姜喻一直还没带着他的新欢到场,其他人都早就在六点半多时就吃喝起来了。
路枭听他们聊天,时不时又附和几句,跟着笑几下,其他时候都心不在焉的。
其实很多事情早就想明白了,只是他一直很不服气。
凭什么自己付出了那么多换来的是这样的结果?
每每想到这些,他都会过不去这个砍。
江时予给出的所有承诺都是假的吗?
还在发散思维的时候,包厢门被推开了。
路枭下意识地抬眸望去,紧接着呼吸一紧。
不止是他,整个包厢都安静了刹那。
姜喻以为这是这群人见到新人的正常反应,也就没多想,牵着江时予到张敏给他俩留的空位坐下。
路枭一直盯着江时予被姜喻牵着的那只手。
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江时予没戴戒指。
是因为姜喻吗?
……
这一瞬间,他的脑袋很乱,想了很多,却发现自己居然没有想要去抱住江时予的冲动。
反而因爱生恨,因爱滋生出不该有的情绪。
他想报复江时予。江时予让他辛辛苦苦等了两年。
这两年他都老老实实地给着江时予主权,戴着手链,戴着戒指。
可江时予为什么。
为什么一上来就牵着别人的手。
一直到两人坐下,包厢里都分外安静,鸦崔无声。
江时予和路枭对视了一眼,不料对面竟先他一步错开目光,看向别处。
眼里尽是淡漠和疏离,仿佛真的只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晃着手中的高脚杯,往椅背一靠,浅抿了口白酒,淡淡开口:“怎么不说话?欢迎一下新朋友啊?”
江时予从来没有见过路枭这样的眼神,顿时感觉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了一把,酸胀得难受。
他失算了,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路枭见到他会是这样的态度。
整个算盘及计划,全都在这一瞬间,崩裂得无法再次拼起。
江时予深吸了口气,勉强挤出一抹笑来。
“各位,初次见面,我叫江时予,时间的时,赠予的予。”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