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琛白提到的领养一事，让周荔一晚上都没睡好。

其实他们收养那窝猫都有好一段时间了，黎琛白说得倒也没错，猫的送养肯定是趁小时候更合适，和新主人培养感情也容易些，况且养久之后别说年龄了，自己自然也会有了感情，到时候再送养出去肯定会很难受。

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黎琛白平时工作就很忙，更别说要一个人照顾六只猫了。

周荔在床上翻来覆去，原本的睡意在那之后消失了一个一干二净，她真想拿起手机去质问黎琛白一顿，是理智让她收了手。

毕竟她自己也没什么立场去指责黎琛白，从头到尾照顾猫的人只有黎琛白，她周荔也不过是提供一些用品罢了。

她深知这一点，却也哀叹很多事情总是不能如愿。

在天马上要亮起来的时候，周荔也想清楚了，放手也是爱的一种方式，只希望这些猫能找到真正爱它们的家庭。

在去上班的路上，周荔再次回复了黎琛白的消息。

周：黎总早上好，我已经考虑好了，确实是该把它们送养出去。

她还以为黎琛白要等等再回复，结果他马上就发来了消息。

黎：好。

黎：要不要留一只？我可以养着。

周荔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她连忙答应，生怕黎琛白反悔。

不过送养这事总不能让黎琛白一个人全负责，周荔提出帮忙写领养要求和审核领养人的资质，黎琛白说前者可以交给周荔，至于后者，因为他认识的人还挺多的，可以在发了公告后一起审核。

有认识的人能领养那自然更好，周荔马上就同意了。

她一到办公室也顾不上手头的活，开始查阅各大网站和平台的一般领养要求，像是不能遗弃，必须要绝育这些条件都加进去，她斟酌了好一阵，才把初稿发过去给黎琛白看。

不过黎琛白似乎在忙，没再回复她的消息。

周荔只好先等等，她还有年会的时候要忙，这才想起来要和谢勤提前约好时间，免得谢勤先安排上了。

她随手给谢勤发了个消息，谢勤过了一阵子回了个“OK”。

周荔虽然忙着干活，心里却在想着怎么还没等来黎琛白的回复，她时不时点开手机屏幕，希望能看到黎琛白的回复，可是每每等她打开屏幕，回复她的只有一片空白。

周荔后知后觉自己有些上头了，她摇了摇头，迫使自己专心致志把紧急的事情先安排下去。

行政部的同事进来做工作汇报的时候，也是头一次看到工作时走神的周荔。

他们只好先赶紧完成汇报，周荔看似在听汇报，实则脑子还在猫的世界里，她不断去思考那些领养条件会不会太严苛，又会不会太宽松了些？

直到同事叫了周荔好几次，她的注意力才被唤回来。

“抱歉。”周荔扶着额头，“文件先放下吧，一会我再看。”

“周总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休息少了？”同事好心地问。

“应该吧。”周荔扯了个微笑应付了热心同事，同事见状也不多嘴，交代完工作就离开周荔的办公室了。

直到下班周荔都没能等来黎琛白的回复，她只好先收起手机回家，回去后还得和谢勤解释下年会的事情。

谢勤今天也是要加班，周荔一个人把晚饭吃完，在收拾碗筷的时候她听见谢勤开门的声音，再一转头，谢勤就已经躺在沙发上，他手里还拿着手机在打电话，语气平淡像是在聊工作。

周荔不想打扰他，特意放轻了动作，碗碟碰撞的声音混合着流水声，她细心地擦洗每一件餐具，等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不知道何时起，她的手上也开始出现了茧子。

小小的一个在手心的尾指下，并不起眼，似乎才诞生不久。

周荔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位置会长出茧子，她细细摩挲那块坚硬的突起，和上学时因为握笔而在中指处长出的茧子不同，那并不是她努力学习的见证。

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她应该还会长出更多茧子，不仅是尾指下面，恐怕无名指、中指也会渐渐长出这无声的茧子。

想到这里，她沉默地关掉水龙头，在擦干手上的水珠后，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放松些。

谢勤还在打电话，周荔带着洗干净的草莓坐过去，她和往常一样开始看手机上的软件，像是时事热点之类的她都不愿错过。

“对啊，那确实很麻烦……”谢勤对着手机的另一边说道，“这次的甲方很难搞，你和现场那边的人都安排好了吗？不会有差错吧？”

另一头叽里呱啦说了好一阵子，谢勤听完后长叹了一口气。

“那就行，如果不是为了赶工期我们也没必要这样，反正现在交付了，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谢勤又讲了好一阵子才把电话挂了，周荔有些担忧地看向他。

“怎么了？”她关切地问。

“没什么大事，都处理好了。”谢勤伸手摸了周荔的头，让她安下心来。

既然谢勤都这么说了，周荔也就不再追问让他难做，两个人依偎在沙发上看了一会电视节目，谢勤晚上还约了朋友玩游戏，没等周荔和他多说两句话就走开了。

周荔一个人看了会电视，自觉无趣又打开手机反反复复地查看，最后自己都觉得没意思极了。

*

直到凌晨，周荔的手机才收到来自黎琛白的消息。

黎：抱歉刚忙完。

黎：你写得很好…细节我再斟酌下。

黎：我私自加了一条要求，希望你不要介意。

黎：送养的公告发出去了，希望能找到些靠谱的人。

黎：附图。

图片上是好几只小猫扒在黎琛白的怀里，把他的衬衫弄得皱巴巴的，而黎琛白少有地满脸写着疲惫，在照片的角落还能看到几个没收拾的行李箱。

周荔在看到消息的那一瞬间就醒了，看了眼发过来的时间和照片里的信息，黎琛白很有可能是坐了很久的航班，一到家就给她发消息了。

按照职业素养，她应该是要回一些关心的话语的。

周荔拿着手机思考了很久，不知道该如何回复，谢勤刚刷完牙出来，看见周荔这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心里多了几分不满。

“荔荔，你上班要迟到了。”

听到谢勤的声音后周荔这才慌慌张张地收起手机，她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好。谢勤比她先一步出门，周荔拿着早餐就往车上赶，在赶车的途中，她第一次没能注意到来自身后的目光。

早高峰的地铁简直和液压机没什么区别，周荔的早餐都挤成了饼，在打开的那一瞬间周荔就没了胃口。

林律经过的时候看到了，随手拿了个贝果给她。

“年会的事情忙完了？”

“差不多了。”周荔也不跟她客气，拿起贝果就咬了一口，蓝莓口味的，甜味不会很重。

“集团的年会也正式发邀请了，到时候你可要打扮得美美的，好歹我们也是合作的律所，形象很重要。”

林律这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点周荔，周荔上班的装束是特意选择比较老气的风格，不管怎么说，至少这样不会出错。

周荔不大好意思地点头，其实刚来律所的时候，老张就曾经拐弯抹角提过周荔的衣着太老成，根本就不符合她二十来岁的年龄，只不过周荔的衣服都是周母准备的，她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后来周荔自己手头上也渐渐宽裕了些，她尝试着去买一些自己喜欢的衣服，然而常年的规训让她没什么勇气迈出一大步。

她坚信只要一步步来，就算只有一点，那也是极大的进步了。

林律说得也没错，她总要为自己而活的。

二人在办公室聊了好一会，林律有事接了个电话走了，正好在她走开不过几分钟，周荔也来了个电话。

来电人正是黎琛白，在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时周荔才想起来自己忘记回复他了，恐怕黎琛白是为了猫的事情而来的。

“黎总。”周荔抢在黎琛白说话前占了先机，“您休息好了吗？”

对面的黎琛白显然有话被周荔挡了回去，他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话：“休息好了。”

“那就好，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也没什么，”黎琛白的声音带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今天你方便过来一下吗？”

“嗯？是我们的律师有什么事吗？”周荔倚靠着墙壁，透过话筒，她能听见黎琛白轻轻的呼吸声，他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即便是经过电话转译，依旧能感受到他的嗓音里的独特魅力。

“不是，是关于猫的，已经有好几个领养人联系我了，我想着要是你也能过来把把关更好。”

“这么快？”

“嗯，我约了他们下午过来，在他们来之前我先把资料让你也看看。”

“好，不过我要和张律师请个假。”

“不用。”黎琛白马上就出口阻止了，“乙方去甲方的办公室本就合理，你不用请假。”

“可是……”没等周荔说完，黎琛白就轻声笑了出来。

“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小秘密，只是一次没关系的。”

他压低了声音，好像真是在说悄悄话。

周荔感觉自己的耳朵痒痒的，她捏着手机，因为马上就要去做坏事而紧张地出了一手心的汗。

但是看在猫的份上，看在黎琛白的份上，他应该会帮忙打掩护吧？

“那好吧。不过要是让张律师发现了，黎总会不会……”后面的话周荔没说出来，黎琛白自然明白她想说什么。

“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他这话说得足够光明磊落，周荔在此时突然回想起那天在集团办公室里，黎琛白也是这么在外人面前护着她的。

她放下手机，抬头正好看见窗户上反光的自己，才发现这衣着确实不符合她的气质。周荔抿着唇惊慌失措地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要是知道要去见黎琛白，她绝对不会穿得这么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