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终章否?

灰尘太多了,苏佟推开大门,拿帕子在眼前扫了又扫,咳:“我的大小姐,大晚上怎么非要找这件事?”

虞惊言看着灰尘,也不断在脸前挥手:“抱歉,一时兴起,现在不做恐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拜托,她毕竟是虞惊言。想一出是一出,一旦事情积累下来,她反而什么都做不成了。

苏佟了然点点头:“了解,这个性子我喜欢。”

她好奇:“是吗?”

苏佟抱臂笑笑:“兴头上的人最肯花钱了。出手大方我赚钱也最快,我当然喜欢。”

虞惊言无奈。她这次直接冲着霜雪阁来的,确实是开了高价才把人喊出来。如果要弄清楚贵妃的事情,苏佟的要价更高。

但她一口应下,让苏佟不得不爬起来找资料,谁会跟钱有仇呢?

那间布满灰尘的仓库,苏佟并没有让她进去,而是很快从里面拿出来一个箱子,带着她进了一间隐秘的房间:“还请放心,这地方绝对不会有人打扰,什么都可以问,什么都可以说。霜雪阁只会告诉你消息,信不信由你,要是去做什么事了也跟霜雪阁无关。”

单为了这副架势,虞惊言就相信了大半了。

之前禾苗告诉她,霜雪阁不可能靠着当客栈站稳脚跟。她让禾苗跟了两天才发现这个隐蔽的买卖。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苏佟笑盈盈:“我早知道你会来的,但比我想的更早一点。”

虞惊言支撑在桌子上,好奇:“你就那么肯定,我对北部一定感兴趣?”

苏佟审视地看着她,良久:“王朝的兴衰朝廷的更迭,谁都避免不了。霜雪阁买卖消息,从来不站队,跟你其实没有什么两样。但观察者可没有那么好当,步步小心,才能保证自己不被卷过去。”

她们都是可以高高挂起的人,但虞惊言不肯。一直找不到明确的事情,会让她觉得所有的事情都不在控制之内。她不是一个观察者,将她隔膜在世界外,只会让她难受。

虞惊言撑在桌子上的手不自觉蜷缩了。近一个月的观察,她积攒了太多的疑问,积压在心里什么都没有搞明白,稀里糊涂的待了快一月。

苏佟让她问,但她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了。好在苏佟也不催她,反而淡定给她倒了一杯茶。

她仔细想了最近发生的种种,最终还是放弃询问皇帝的事,转而问:“我在北部所见之人,难说各有秉性,但我看谁都走在一步错棋上,被逼的果敢绝对。”

苏佟单手撑着下巴,来回倒着茶杯:“简单。因为北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虞惊言猛地一惊。苏佟笑着看着她:“怎么这个反应?”她没接着问,苏佟顺着话题慢慢展开:“皇帝软弱,看似把权势掌握在手中,但其实各地恶霸横行,谁还关心他皇帝姓甚名谁。”

虞惊言反问:“这不对。如果无人关心皇帝,权势就不可能待在皇帝手中。”

苏佟了然笑笑:“按道理来说确实如此,但如果是有人假借皇帝之名行事,但实际控制了手底下的人呢?”

接下来的话苏佟没有说,等着她自己去想。

她不是没想明白。郑弗旨就在她眼前晃悠来晃悠去,她不想知道也难。临城有郑家,别的地方又有谁?

百姓们关注知道有皇帝在,但不知道皇帝是谁,看似皇权独大,实则内外空虚。大家只关心有没有皇帝,但不会关心皇帝是谁。

想到这里,虞惊言不免心惊。沉默良久还是问:“各地彼此勾结,使得皇更迭改朝换代,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吗?”

苏佟简单笑笑:“觉得我不应该告诉你?”

她沉默了。后知后觉是很可怕的一件事,事情已经发生不能改变,但其中不恰当的地方你已经了悟,再怎么回想都觉得自己不应该去做。

苏佟问她:“你为什么来北部?难道是为了争权夺利?”

虞惊言哑然:“当然不是!”

苏佟笑了笑:“当然,我知道。”她没有再对虞惊言说什么,把茶拉到自己面前,泼到地上:“你现在想的太乱,等你想明白自己要做什么再来吧,这次的钱不退,但下次可以免费。”

当天晚上虞惊言瞒着所有人,独自宿在了霜雪阁。

纷杂的大雪曾经落在梅林里,阳光沿着树干跑进花瓣里,细碎的光照在雪上,连光亮都被雪浸透了。远看,近看,白茫茫洒了遍地。地上的灰暗被尽数遮盖,铺饰成清泠的白,又在这片白色上开出绮丽的花,洋洋洒洒开了连绵的山。

虞惊言久久不能入睡。

苏佟说,北部将亡。她不是很明白,却在这片梅林上得到的启发。人是树啊,扎根在土地上,要回馈给土地花和果实。但,他们这些人真的能有好结果吗?

过去的事情被尽数掩盖,现在的花开的再旺盛也不过是一瞬间。所有的人生长在北部,却只能将躯干立在雪中,哪怕再恣意再热烈,等他们脚下的土地荒芜,等尽力扎进土地的根系腐烂。

她攥拳,想到了宁焉可,想到了公主。

不管她们做再多的努力,都无法彻底解决北部的事情,等北部被消耗殆尽,她们也将迎来自己的死亡。所有的人都会在她眼前,像怀恩寺里的梧桐叶一样,在她眼前破碎,消失。

天地茫茫,前路茫然。

嘉禾十三年,腊月二十三日,虞惊言敲响了温宁昼的房门。面对长时间称病消失的她,他稍显无措,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你怎么来了?”

虞惊言一仰头:“解决郑家的事。”

温宁昼哑然:“我知道你想要帮温禾瑞,如果你想让公主继位,那我们就是仇人。”

在这个时候,她只是单纯的以为是皇权争斗,毕竟他是太子。她反驳:“你并不想继承皇位,我想要谁继位似乎对你无伤大雅。”

他顿时感觉有趣,微微倾身:“那你今天敢来,是断定找到与我商议的筹码了?”虞惊言没卖关子,直接说:“皇后”

温宁昼心中大骇,面色不显,攥拳:“你胡说什么。我是敬佩母后,但你想拿她来要挟我就错了。”他说完,看着她势在必得的神情又想说什么,嘴巴刚一动就知道错了——他如果真的不在意就不会有那么大反应。

他只能收回手,讪讪笑笑。虞惊言见他这样,也了然地笑。两人对视,其他的也不用再多说了。温宁昼长叹一口气:“无论你要做什么,我要皇后活下去,而且是好好的活下去。”

温宁昼他没有私心吗?不,那不现实。他当然听得出来虞惊言话里有误解,但那又能怎么样?他不准备解释了,反正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要合作。他做好合约里的事情,其他的事情虞惊言都无权过问。

呵,蠢货。

虞惊言看着他狡黠的样子,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管他有没有自己的算计呢,只要不耽误自己的事情她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两个人都各有算计,生硬地拉出两条交会的线放在一起,可惜细看还是错开的。会不会有好结果她尚且不知道,但总能强的过坐以待毙。

温宁昼当前已经知道送不走她了,故意试探:“话说,你一直忙前忙后,不怕我破坏了你的计划自己登基?”

虞惊言抬头:“如果你能安安稳稳坐在皇帝的位置上,我不会多加干扰。就像当今北部皇帝,有很多人都说痛恨他懦弱,但我站在北部之外没资格这么说,只要他站在皇帝的位置维持过一日安稳,绝大数人都没有资格唾骂他。”

虞惊言对北部皇帝,持保留态度。别人说他软弱不果敢,不配做皇帝,但他不曾杀伐也没有挥霍无度,他知道自己威压不足也会将“恶霸”郑弗旨拉拢在自己手中。

虞惊言自认只是一个局外人,她确实没有资格评判一个皇帝,一个异国的皇帝。强风吹过梧桐树干,树枝和树枝相互敲打发出骇人的声响,从窗边掠过去。

温宁昼问:“真的不打算回家了?”

虞惊言:“我的家不只在一个地方。”

温宁昼故意挡在她面前,俯身:“那北部有你的家吗?”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问,哪怕已经猜到她会否定,却又在莫名期待着她的答案。

她没有立刻回答,看着烛火在灯罩里轻飘飘晃荡了很久,才终于抬头,与他对望:“该有。”

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温宁昼慌乱避开她沉静的眼睛,手指绕着玉佩的穗子,没再深问。但虞惊言却没有察觉,或者说是不在意他的这些小动作,耸肩笑笑:“可惜现在有点乱。”

只是有点乱。

她身边不常带着禾苗跟观星,习惯让她们自己去找事情做。但她三天两头摸不着人,她们两个一对账就发觉不对了。

二十三号晚上,观星在移霜院看着禾苗提着一篮子糖瓜进来,调侃了一句:“在小姐身边玩疯了,难得你还记得来看看我。”

禾苗咋咋呼呼的:“不是你在小姐身边呢吗?”

观星指指自己,不可思议地看着禾苗。两个人掰着指头看了半天,等到午夜,才等到“失踪”的虞小姐。

观星叉腰,禾苗抱胸。这架势,虞惊言开门吓了一哆嗦,无奈地被她们两个拉进去,禾苗一把把她抱住了:“咱们小姐原来有两个观星?这个观星在陪我聊天,另一个观星呢?”

观星也拉着她的手,上看下看,绕着圈看:“快让我也瞧瞧,另一个观星在哪里呢?”

我们的虞姑娘并没有多坐解释,挠挠禾苗的腰,踉跄扑进了观星的怀里:“我不仅有两个观星,还有两个禾苗呢,你们快仔细找找?”

“找不到,可要陪我在移霜院好好玩一晚上了!”

虞惊言一个人很快败下阵来,索性耍赖往床上一躺:“欸,要是你们真有分身,我留一个在我身边,你们另一个往哪里去?”

观星坐在床沿,轻声喃喃:“要是真有两个我,一个陪着小姐,一个就送回家去陪夫人。”

禾苗起了兴致,把鞋子踢在床下,盘腿坐上去:“我可只有一个我,要是真有两个,非要死一个才好。”

观星轻埋怨,两手捂住了虞惊言的耳朵:“马上就到新年了,说什么死不死的,呸呸呸,晦气死了。”

禾苗捏着自己的脸做了个鬼脸:“呸呸呸。”

虞惊言摸摸耳朵:“要是有两个虞惊言,那也不太够。一个留在大庆,一个去天的南边,一个去海的北边,非要把这世界上的好景色全看一个遍,这才好。”

观星听着她念叨,揉着她的发髻轻轻笑了。

别来无恙,指尖柳未。

我真的很久没有好好地写文了。故事越来越偏移我原本的计划,越写下去我越迷茫。这不是我最开始想象中的虞惊言。但可能这才是虞惊言?我不知道,我能看到她的世界也很局限。

我原本以为理想的会是虞惊言,后来发现故事里的每个人都太理想,甚至故事外的我都太理想。我很怀疑自己,是不是不适合去讲述虞惊言的故事,是不是我塑造的不再是虞惊言看到的故事。在所有人里,虞惊言像是一个局外人,在雪中来,未来又不知道会走到哪里。在后来的故事,我给了很多人高光,似乎唯独缺少了虞惊言的部分。我想给她加高光,想让她无助,想让她去面对痛苦。但我似乎做不到。我害怕她没有自己的身影,在这样茫茫一片空白中,怕她没有自己。

但我貌似没有理由把痛苦强加在她身上。她本身去面对北部就是一个挑战。

我想了很久很久,故事本来就希望千人千面,那么虞惊言那么只是观察似乎也是被允许的。感谢虞惊言,既然千人千面,那么故事自然也可以是任何模样。最后还是想到,不管怎么样,我要写完这一本。无论我喜不喜欢,我不能辜负虞惊言。

2025年9月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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