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一早传音,斩珀到了学堂便听监礼殿黑衣弟子吵吵嚷嚷。
“听说这呈天殿十分了得,进去了就能知人命数!”
“难怪昨日青衫如此凶狠,我上前算个卦象,他竟然叫我别去、别去演武台?”
“据说昨夜有师兄落水,也是那青衫说避开水池,却还是被人推了进去,你这别去演武台,怕不是会被师父一顿臭骂!去与不去,都好惨啊。”
众人嘻嘻哈哈,将应验的卦象作为笑谈。
见斩珀进来,骤然都一脸错愕,盯着两位白衫同窗施施然入座,霎时将声音都压了下来。
昨日青衫卜卦,于他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弟子眼中,甚为稀奇古怪。
可偏偏青衫之旁,有那斩珀凌空驱使毛笔记录,又有齐子规抚摸那凶残灵兽,怎能不传得沸沸扬扬。
平日耀武扬威惯了的谢之漓迟迟没能现身,只剩趋炎附势的王学仙、洪世望沉默入堂。
这些个与他们关系极好的黑衣弟子,早就听说了昨日卦摊之前,青衫批出的卦象与嗜血留痕的灵兽。
此时,学堂气氛诡异莫测,方才高声喧哗变为了窃窃私语。
众多视线汇聚于斩珀身后,齐子规心中惴惴不安。
“他们会不会、会不会替谢之漓来寻仇啊……”
斩珀闻言笑道:“有仇也该去找谬论兽寻。他们就算与谢之漓情深义重,再重也重不过王学仙与洪世望了吧。”
齐子规点点头,王学仙与洪世望都讨不到好处,旁人与谢之漓不过是各取所需、几日交情,又怎么会趟这淌回水。
学堂熙熙攘攘议论未止,始终传出“呈天殿”“福德”“卦象”之说,显然人人都对宗主传音之事兴致盎然。
不多一会儿,今日授课的云亦思,手持折扇,身披狐裘而来。
他长发轻垂,狐裘也从一件雪白绒毛,换为了浅灰。
似是新抓了一只披在肩上,连浅灰狐狸脑袋,都像停在他胸前休憩般栩栩如生。
云亦思进来,议论声渐渐平息。
这位温文尔雅的品学长老,视线一扫,微笑说道:“你们应当已经知晓,不日呈天殿选之事。为了防止你们一无所知,懵懂度日,箫主特地命我改改今日论调,与你们详细说说,何谓呈天殿选。”
天人山四殿各司其职,新入山弟子皆于监礼、传音二殿。
此时呈天殿招纳弟子,俨然成为了天人山一等大事。
云亦思折扇一手,扇尖轻挥,斩珀未曾见过的一道肃穆殿堂,出现在了眼前。
大殿以雪石立柱,掩映翠绿竹影松柏,一片青绿之色,于风雪冰峰之中生机盎然,唯独青色琉璃飞檐,映照着雪山余晖,熠熠泛光。
每当青光绽放之时,斩珀都在天人山中,仰望过此般殿檐飞瓦,眼熟无比。
果然,云亦思说道:“这便是天人山呈天殿,位于雪山之巅,隔绝与众殿之外。而你们要入此殿,就不得不提——琢心幻境。”
云长老声音柔和,提及这幻境仍是忍不住一声喟叹。
“琢心幻境,仅有名字,并无具象,在宗主传音之中‘琢心性’,便指的是这琢心幻境之历练。此幻境由灵泽圣人留于山中,做护佑宗门、弟子修行所用。呈天殿选之时,宗主将于初霁殿前,打开幻境之门,有心入殿之弟子,皆可入内。”
“宗主所谓过四关,正是琢心幻境中监礼之关,传音之关,藏锋之关,呈天之关。每一关隘皆是四殿殿主亲手所设,变化莫测,不一而足,我讲之无用。”
“为何无用?”斩珀认真聆听,出声问道,“便是无用,你说一说也是有用了。”
小小弟子,倒是催促起堂堂长老来。
云亦思本想简单介绍,就开始讲解今日课业,但斩珀如此一声,他抬手挥开折扇,立刻就要教教无知无畏的好学生了。
“我说无用,便是无用。”
云亦思折扇轻摇,呈天殿幻象消弭,渐渐又聚拢出另一番景致。
斩珀眼前诸多黑衣白衫弟子,走马观花,有人持刀抵御外敌,宛如边塞将领,有人拿书摇头晃脑,仿佛求学士子。
一幕幕人间百态,掠影而过。
云亦思折扇拍手,“啪”的一声,幻象之中抵御外敌的,断手断脚躺于病床,求学科考的,站在红榜之外面如死灰。
云亦思仿若百看不腻,说道:“此乃琢心幻境万千考量之一,你等孩童尚未入过幻境,是不懂这幻境如何厉害。”
“能过监礼之关者,武术卓越,能以一敌百战场杀敌;而过传音之关者,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可为皇朝状元;能过藏锋之关者,心性坚韧,机关诡计纵横捭阖之术天下莫敌;而这呈天之关……”
云亦思笑着看斩珀,“至今无人能说,它到底在考验什么,不少弟子出来之后神情恍惚,好生休养了数月,依然难以讲明。”
长老言辞恳切,不像吓唬弟子,众多弟子却被吓得不轻。
他们方从山下而来,自然知道这以一敌百将领如何威猛,皇朝状元如何聪慧,虽是不懂什么纵横捭阖之术,单论监礼之关、传音之关,足叫他们听而却步。
可惜,斩珀一字不信。
他抬手撑着下巴,仰望运筹在握的云亦思,声音困惑道:“依云长老之言,难不成呈天殿中,所有青衫,皆是文武双全,盖世奇才?”
他说得天真可爱,但语气遮掩不住戏谑调侃。
那些呈天殿青衫,斩珀亲眼所见,个个懒惰透顶,随心所欲,手无缚鸡之力,最多会个掐指一算。
别说他们能像幻境之中的黑衣弟子,征战沙场,就是叫他们提个刀上个马,估计都跟章连寻似的,马上惨叫连连:我病了我不行。
斩珀脸色满是不信,云亦思轻摇折扇,一点儿也不畏冷的拢起灰色狐裘。
“非也非也。”他垂眸笑道,“这便是我所说,我讲了四关考验也无用之处。方才你所见幻象,都是未能入殿弟子,养好精神之后,逐一叙述复盘,留待各殿揣度幻境关隘之用。然而,这能入呈天殿之青衫弟子,所说皆是另一番场景——”
云亦思故弄玄虚,说道:“他们说,这琢心幻境简单无比,一路皆是青光所指,坐地论学,推演星象,如斯而已。”
他仿佛说了一个玩笑,但学堂弟子顿时惊讶异常。
“青光?是今日早晨那道天机谶言之光吗?”
“难道说,入呈天殿若是不能寻到青光,已经是被拒之门外了?”
“那还入什么琢心幻境,过什么四关?直接请呈天机子选拔算了。”
弟子们倒是个个胆大,毕竟云亦思教导课业,温柔耐心,也助长了他们活跃脾气。
云长老丝毫不觉冒犯,淡淡一笑,意有所指:“若是殿选如此容易,那也无须开启琢心幻境了。不过,诸位不必多想,我听宗主一言,此次选拔专为福德之人备下,那便是机缘已定,多想无用。”
今日之课,云长老说了数个“无用”,斩珀铭记于心。
他的态度,更像是为众多弟子,答疑解惑,全然没有希冀他们进入呈天殿的念想,更惦记自己将要传授的课业。
一堂天机论道课业,在云亦思所说呈天殿选之后,斩珀听得索然无味。
那些他早已明晰的事迹、术法、言谈,远不如琢心幻境之中关隘来得有趣。
午时放课,齐子规认真习完,难得变得沉默,走在斩珀身侧默默不语。
“怎的不说话?”斩珀习惯了他叽叽喳喳,忽然安静下来,总会觉得不对。
齐子规得了他问话,迟疑说道:“不知宗主与云长老所谓福德,是不是……是不是司天监所说福德。”
“或许是吧。”斩珀不清楚司天监如何说这福德,“反正我是司天监定下的灾祸,与这福德毫不相关。”
他不过是随口一说,心中并未在意。
谁知,齐子规猛然抓住他衣袖,严肃说道:“司天监听命于神算大人,可昨夜神算大人却叫王学仙与洪世望来害你!你、你不是坏人,定是神算算错了!”
斩珀闻言恍然,见齐子规小脸神情郑重,已是说了他这般年纪能做出的对错评判。
他本是司天监侍诏之子,自小就受司天监教导,遵从天人山、信奉天机谶言,而天人山神算无异于仙长之影踪。
但他却说:“若是宗主所言福德之人,是岁星越次之时的孩童,你便也是。我父亲说,祸福相依,难以事事算明,当年是神算出错,也不无可能。”
斩珀听得一笑,“原来,你是担心我介意这呈天殿选,只选福德之人,不选我?”
齐子规点点头,又立刻摇了摇头,“不是,我是指昨晚赴师姐说得没错,青衫修士个个与你交好,严师兄也愿和你同行,若论福德,这天人山中,怕是没有人比你更有呈天殿修士之缘分了!”
齐子规句句都道福德之人,难以跳出福德之说,努力的想要驱散斩珀灾祸阴影。
然而,斩珀自知命数,说他是灾祸那也确实很准。
但他笑着领情,说道:“既然你都如此说了,那我必定要去闯一闯琢心幻境,为自己平反才是。”
齐子规见他懂了自己的意思,点了点头,“我也要去,我陪你去。”
不过十一二岁孩童,竟有如此拳拳赤子之心,斩珀眼神都快变得慈祥起来。
“若是真的要一同去幻境,便要辛苦一些。”
“我不怕苦。”
齐子规一双眼眸激动得发光,似乎下一刻就愿意与斩珀一同,进入琢心幻境,生死与共。
他着实可爱伶俐,斩珀难得升起一腔暖意。
不过,幻境之中情况莫测,他们得带上武术卓越的赴涓流才行。
没等斩珀琢磨出同时指点二人之法,刚踏入膳房,就听得一阵张狂吵闹——
“话玉!快看话玉!”
膳房本就是天人山中,弟子最为密集吵闹之处。
此时仿佛炸开了一道术法,叽叽喳喳全是议论之声,吵得斩珀都皱起眉来。
“天人论事竟然如此及时,辰时宗主方才传音,这瑿玉山主就来论道福德了?”
“并非瑿玉山主,而是这仙家有言在先!”
“说不定、说不定——是仙家飞升之时,于呈天殿论道,宗主也在,瑿玉山主不过是在场抄录的青衫修士罢了!”
各方猜测,随着他们手中话玉变得清晰无比。
有些人凑在一起,详细端详天人论事,有些人看完之后,逮着同窗连连比划。
齐子规虽坐在了饭桌前,人已四处张望,想要窥见话玉一二。
斩珀伸手拍了拍他,说道:“不必急于一时,用完膳后,再去寻白衫师兄便是。”
齐子规点点头,依然食不知味,风卷残云,急不可耐。
午后,他们回到厢房,齐子规急急去寻白衫师兄。
那师兄也是爽快,取出话玉,与他们同观——
仙家留下谶言,正遇离去,余忽而出声道:“天地五六,无非引气入体,世间法则而已。天机子所言,可有后续?”
那飞升仙家,平和亲切,道:“你能勘破世间法则,的确与我有缘。我且暂待三日,与你论之。”
余提笔而录,句句皆是仙家所讲:
“嚣张跋扈,仗势欺人之辈,谓之何?”
“心存善念,愿守天地公义之人,谓之何?”
“天机谶言,顿悟者不知其数,深究根本者寥寥无几。”仙家见余困惑,又道:“是以观人,应当观其心、观其行,勿要轻易被言论左右,何其肤浅。”
“世间以福德虚名居之者甚多,可须知谓之福德,必历经磨难,万事不越本心,方能大成!”
余深思许久,执笔录之一二,待明日再解。
话玉所言,斩珀了然于心。
而齐子规看完,盯着瑿玉山主之字,一阵恍然,“今日所写,虽不是天机谶言,但、但好像确实与宗主之言,不谋而合。”
白衫师兄点头说道:“我与室友已简单研学过,仙家话语不过是引子,瑿玉山主写下的这段话,才该深思。”
师兄与齐子规,仿佛术法达人,盯着话玉文字,简直要洞察天机。
唯有斩珀故作懵懂,出声说道:“瑿玉山主所写,我好像在《再话天机》之中见过,是一道术数。”
“术数?”白衫师兄显然比齐子规更为急迫,“何种术数?”
“记不太清了……”毕竟斩珀才八岁,在白衫师兄面前,不可能记性那么好。
他边想边编:“口诀似乎是说,人以真言立足,明辨是非之法,恒之三、纵之七,凝气于心,得之为真。”
“恒之三、纵之七……”白衫师兄恍然受教,话玉都不要了,转身就跑。
“怎的?”齐子规一脸茫然,毫无顿悟。
斩珀推门回房,忍不住笑意。
“许是他要去找《再话天机》,看看什么是恒之三、纵之七,谁知道呢。”
反正他也不知道。
斩珀指点齐子规,不过是借了一个话玉幌子。
午休时辰较短,齐子规又是稚嫩孩童,顿悟不了这恒三纵七,当然是小睡要紧,晚上再教。
等斩珀与齐子规,打着呵欠,困顿的走向演武台,身旁行色匆匆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俨然又和膳房时态度不同。
“据说瑿玉山主所写之话,是一段术法!”
“我也听说了,午时许多人去了蕴典阁,我再去时人影攒动,都不敢入内。”
“此等仙家术法,去了蕴典阁又有何用?倒不如去问问长老。”
斩珀暗道,这白衫师兄果真一传十十传百,午休如此短暂,竟连监礼殿弟子都一清二楚了。
此时,周围人多口杂,众说纷纭。
齐子规听得清楚,面色焦急,小声说道:“斩珀,你不是记不清了吗?那我们待会也去蕴典阁看看?”
斩珀对浩如烟海的天机论调,丝毫不感兴趣,但他还未拒绝,就听得身侧一言——
“我得消息,蕴典阁《再话天机》之中,有今日话玉术法之解法。”
好一个消息!
斩珀看着身侧站过来的赴涓流,作为消息源头,真是着实感激她及时送来线报。
他还没能做声,齐子规立刻激动起来,“赴师姐也知道了?那我们练武之后,就去蕴典阁看看!”
齐子规与赴涓流达成一致,要去那人迹罕至的蕴典阁,去读无人问津的天机典籍。
斩珀想到堆成山一般的天机抄录本,半点儿不想再度重温仙笔的絮絮叨叨。
然而,齐子规却眼神执着,直接算上了他的人数。
这演武台聚集了众多弟子,人人都想去蕴典阁一探究竟。
斩珀听得齐子规与赴涓流言说“是斩珀在蕴典阁见过”,平白得了赴涓流一道平静视线,看得斩珀仿若受到胡乱泄露天机的谴责。
万幸,赴涓流并不多话,也无立场指责。
她不过是站在一旁,听齐子规说那恒之三、纵之七,若有所思。
今日练武,仍是薛昆锐教导,可他来得极迟,身旁还带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谢之漓一身黑衣,与薛昆锐愈发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凶狠暴徒。
他脸颊带伤,留下了谬论兽稚嫩尖角狠厉伤疤,抬眼怒目而视斩珀的神态,更像学得如出一辙。
一大一小两个伤疤脸出现,弟子们皆是知道昨日之事,但不知为何谢之漓的伤疤无法用仙术消去,神色惊慌不敢吭声。
薛昆锐长刀一扬,不做寒暄训斥,直接上台。
他道:“你们必然知道宗主所说之事,云亦思也教了你们何谓琢心幻境。但我提醒你们,监礼殿因徐主闭关,由我亲自修改了监礼之关,其中凶险关隘,我一清二楚,绝非你们这等孱弱之身能够通过。”
“若是不想从那儿出来变成废人,就别去送死。”
这话说得弟子们倒吸一口冷气。
天人山凌冽风雪,都比不过薛昆锐一句话来得冰凉。
方才弟子们还为福德之言,激励得要跑去蕴典阁好生钻研一番学问术法,听了薛昆锐的话都收拾了蠢蠢欲动之心。
毕竟,他们没见过徐主,还能幻想一下监礼之关温和简约。
可这监礼之关,竟然由薛长老进行了修改,见薛长老一脸伤疤,再见谢之漓一脸愤恨,便觉这监礼之关,难如登天了。
许是今日教学,专程为了训话而来。
薛昆锐狠厉的要求所有弟子,挥刀百次,才肯放人。
斩珀无刀,拿起碧玉青石笔,认真挥舞,心中还在琢磨先去蕴典阁陪陪齐子规,晚些时候再去话玉堂找章师兄讨要灵石。
谁知,薛昆锐站他身旁,眼神冷厉,持刀监工。
“薛长老有话不妨直说……”
斩珀绝不是被人多看几眼,就会认真练武之人。
他惯用术法,甚少动武,此时更是仗着年幼,一问话就歇了手,等着薛昆锐为谢之漓出头。
可惜,寒风之中薛昆锐垂眸凝视斩珀,一脸肃穆沉静,衬得脸上疤痕更为狰狞。
他却只说了一句:“你未有一日挥动风雪刀。”
这话一出,饶是斩珀都愣了愣神。
薛昆锐并非问他是否挥刀,而是直言他未曾挥过。
思及此处,斩珀忽然想起那夜杜岚初说过的话——
那是薛长老锻筑的风雪刀,有没有挥过,薛长老一查便知。
如何查,斩珀不必去问。
仙家灵器术法千奇百怪,查一把小小短刀挥过几次,着实容易。
霎时,斩珀仿佛没做功课,被师长逮住的小孩儿,在薛昆锐凌厉视线下,默默重新挥笔。
但他经验丰富,深知沉默是金。
没有挥刀就是没有挥刀,要打要骂悉听尊便,他就是岿然不动。
于是,刀刃飒飒挥动的演武台,气氛渐渐变得凝重诡异,无数视线落在了斩珀身上。
谢之漓狠狠怒瞪他,等着师父给自己出气。
薛昆锐冷漠垂眸看他,等着斩珀给个借口,方便发难。
齐子规担忧看他,手中小剑都挥得全无章法。
赴涓流短刀横劈竖砍,余光却挂在斩珀身上,随时准备护他一把。
众望所归之人,目不斜视,努力挥笔。
斩珀心中默数一百下,薛昆锐就立在身侧看了一百下。
他不过八岁孩童,身躯稚嫩,又娇生惯养,挥笔一百下顿觉手臂酸痛。
“我是该挥刀了。”他感慨得真心实意,打算认了薛昆锐的嘲讽。
可薛昆锐竟一语不发,凶狠眼眸一横,仿佛得了承诺一般,转身走下演武台,径自离去。
“斩珀,你没事吧?”齐子规担心至极,奔过来问道。
斩珀盯着薛昆锐背影,捏了捏碧玉青石笔,说了句,“无事。”
薛昆锐一走,演武台专注挥刀习武的弟子,纷纷松了一口气,神色往斩珀与谢之漓两人身上一扫,等着一场大战再度拉开序幕,瞧瞧谢之漓被猛兽刮花的脸,会不会又添几笔花样。
然而,薛昆锐不找茬,谢之漓也收敛了!
斩珀与齐子规看得清楚,谢之漓满眼是恨,收匕首时依然怒火中烧,但他仿佛开始韬光养晦一般,带着王学仙与洪世望走得愤愤不平。
众人没有戏看,渐渐议论着往蕴典阁去。
赴涓流走了过来,双手环抱问道:“师父与你说了什么?”
“敦促我好好习武?”
斩珀并不能十分确定,他本以为按照薛昆锐的脾气,发现他没有挥舞风雪刀,不是找他麻烦就是去找杜岚初麻烦。
结果,一句话就能打发走,连斩珀都想深究一番了。
可惜,话玉谶言在前,斩珀再多困惑,都得被齐子规给拖着走。
有了殿选大事,齐子规一改平日怯懦内敛的脾气,精神奕奕的说道:“他们只知话玉所言典籍,藏在蕴典阁,却不知这书到底哪本。”
“斩珀,待会我们进去,我与赴师姐帮你挡着。”
他甚至还展开了计划,拉了赴涓流同盟,“你径直去取《再话天机》赶紧看了出来,我们再行研读。”
斩珀无奈点头,只觉齐子规能够心有所念,精神可嘉。
但这般驱使他去,令他有些自觉作茧自缚了。
早知道,就不在白衫师兄面前多话,关上房门一对一指点就是。
三人一路疾驰,到达蕴典阁时,已见白衫黑衫的师兄师姐,相携入内。
原本冷冷清清一阁楼,顿时门庭若市,斩珀见了当场想要回去重走,哪怕去话玉堂抄录八旬老者命理卦象,都比去挤这蕴典阁舒适。
“这时确实人太多了。”赴涓流握刀远眺阁门,能见里面人影熙熙。
“可、可我们不能因为人多,就不去啊……”
齐子规世家公子,除了夜市庙会,也没去挤过这么多人聚集的场所,嘴上虽然坚定,神色已然退却了。
斩珀见状,扬声贴心建议,“不如这样,此时我们先行回去。待到宵禁之后,我再一人前来,取那典籍便是。”
他说得宵禁就跟厢房一般,想闯就闯,齐子规倒是一脸恍然大悟“对哦”,赴涓流却脸色铁青,眼神迟疑。
没等他们达成一致,忽闻一声啪啪作响!
三人转头一看,蕴典阁手握戒尺的阁守,脚步焦急,挥舞着戒尺拍着掌心,冲杀过来。
“你、你……斩珀!”他一口喊出斩珀名字,怒不可遏,“就是你,害我遭了川菱一通好骂。”
师姐作孽,与斩珀无关。
他一双眼眸澄澈漆黑,眨了眨,无辜得单纯,反问一句,“川菱是谁?”
“是谁?你不认识?”
阁守略有迟疑,自觉怪错了对象,眉峰一横,找回他阁守威严。
“那你又来做什么?那日把典籍搞得一团乱,书架还胡乱排放,叫我弄了好一阵子。”
阁守言语怪罪,斩珀觉得正好。
他道:“我们相约此处,本想去看看天机典籍,不过我见里面人数众多,阁守也不愿我再进去了,那我们便就此告辞——”
斩珀转身要走,阁守暴跳如雷,大声呵斥:“回来!你给我回来!”
“川菱这妮子本就脾气古怪,骂得我——”
他抱怨戛然而止,愤愤拍着戒尺,盯着斩珀,“罢了,你们给我进去好生学习,再不许胡乱向人告状。有什么事说与你们白衫黑衫的师兄师姐便是,跑去找青衫抱怨什么?”
“可里面的人,着实太多了……”斩珀不愿意去。
“这算什么,我另开一门便是。”阁守愤愤不平,也不知川菱当初交代过什么,简直一腔敦促弟子学习的殷勤之人,撵着三位弟子往蕴典阁另一侧走去。
到了蕴典阁一侧,阁守戒尺往墙面连敲三下,一道小门悠然打开。
“这蕴典阁内里乾坤,正门人多,侧门进不就行了?进去,快进去给我好好学。下次见了青衫修士,都得如实给我禀报今日之事,不得胡编乱造!”
他催促三位弟子,还停不住嘴上念叨:“可恶的川菱,居然说我印堂发黑,大凶之兆……”
等着三人进去,窄门一关,他们已在蕴典阁空旷清幽的书架之旁。
齐子规捂住嘴巴,痴痴笑出声,他悄声道:“呈天殿的川菱师姐,也是像严师兄那般给人算命的吗?”
“听着不像算命,倒像是开口下咒了。”赴涓流直言不讳。
斩珀伸手摸了摸手腕冰凉玲珑珠,笑着想了想川菱的脾气,又想了想严格之卜算的血光之灾。
深有体会点点头。
“……可能他们呈天殿的人,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吧。”
只给旁人说灵验的推算,还挺善良的。
阁守:我谢谢你哦!
川菱:不用谢,助人为乐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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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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