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一亏长一智,她是打定主意溶月的婚事要在知根知底的人中找。
临国公今年二十有五,他母亲和二夫人是同族的姐妹,算是在二夫人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也没有公爵子弟的纨绔毛病,除了二婚,在二夫人眼里没什么别的缺点。
他父母皆丧,溶月嫁过去便是当家主母,没人立规矩,还能立马就得诰命。
最最重要的是,临国公的亡妻并没有留下个一儿半女,世子之位依旧是溶月孩子的,这让二夫人如何不心动?
和溶月说这话的时候,漾晴也在场,正在和涟棠翻花绳玩。
她记挂着前世溶月的婚事,少不得说几句,“可他再好,也是个鳏夫,说不定命硬克妻呢。五姐姐什么都好,想嫁什么样的人不行,偏要跟他过不去?”
二夫人斥责道:“你女孩家家的,哪里就知道这许多没道理的话,什么命硬,什么克妻的,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还在这玩儿,回房去抄女戒去。”
漾晴只能回去,但女戒是不会自己抄的。
她有教过柳叶儿几个大丫鬟写字,现在这几个“徒弟”的字是像极了“师父”,原本只是教着玩,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二夫人再罚她抄书,都让柳叶儿几个代劳,一人抄个几页,一本也就完了。
二夫人罚完漾晴,心里却很不是滋味,那几句无法无天的话,还真触动了她的心弦。
逝去的临国公赵姓夫人她自然也是认识的,是将门虎女,虽不像将士们一样整日练功,但也是从小儿锻炼的,身体比起闺中弱质女流不知道强了多少,也没什么病根,怎么突然人就没了呢?
该不会真让漾晴说准了吧?
有宁王世子前车之鉴,她这次绝不能再如此大意,准备先找几位大师去算算临国公命途如何,再决定要不要为女儿相看。
她忙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池家却来了不速之客,青竹步履匆匆来池漾晴这里吩咐,家中来了客人,千万不要到前边儿去。
漾晴点头应了,青竹走后,柳叶儿却止不住道,“不知道是来了什么客人,值得这样慎重?”
漾晴道:“这个时候,能让娘如临大敌的,除了宁王府还能有谁呢?”
柳叶儿听了,呸了一声,“这家子可真有趣,也不看看自家儿子是什么样的德行,就肖想人家的女儿。小姐也真是的,那日在马车上,为何不和太子说这事?要是太子殿下知道了,肯定会很快摆平的。”
漾晴瞪了她一眼,“就你聪明是不是?”
先不说她私心不想和李商玄有太多纠缠,就说如果池家真想求助东宫,池二爷几乎天天都能见李商玄,岂能没有告状的机会?
池二爷的心思也很好猜,其一就是,宁王府如今并没有将池家逼到非要嫁女的份上,其二就更明显了,池二爷还是很看重自己的文人风骨的。
就算心中想将女儿嫁入东宫,但因为有师生这一层关系,也算一则美谈,他又怎么可能凭借还没成裙带关系,主动向李商玄开口求办事呢?
心中明白并未到山穷水尽之时,可脑子里仍然是一团乱麻,在窗前做坐了一会儿,望着窗前的零星几个花骨朵出了一回神,才要去找溶月说话。
柳叶儿担心道,“夫人不是说让我们别出去吗?”
漾晴:“娘说的是让我们不要去前边儿。”
柳叶儿也只能听从,跟着漾晴一路来到了溶月的屋子。
五小姐溶月在京中素有才女之名,屋子内的布置也与几个姐妹不同,少有花儿粉儿,房屋阔朗,一张书案摆在当中,很是引人注目。
书案上放着好几个笔筒,每个里面都插满了高低不同的毛笔,像是几个刺猬窝在那里。
溶月本人正在窗前捧着本书看,漾晴玩心大起,不准婢女出声,自己放轻脚步,悄悄走到姐姐跟前,从背后捂住她的眼睛,刻意粗着嗓子道,“猜猜我是谁?”
对于溶月来说,这题简直不要太简单。在这个家里,能这样跟她胡闹的还有谁?
无奈将她手拍下来,“阿熏,莫要胡闹了。”
漾晴觉得没趣儿,转身坐在她身侧,去瞧她刚才随便放在身侧还没来得及合上的书本,只模模糊糊看到“云萧”两个字,不由呆了一下。
云萧正是云侍郎的大儿子,前世姐姐嫁的那个人。
所以,她们并不是在大长公主府举办的赏花宴相识,而是早已经有了私情吗?
溶月也发现了漾晴的偷看,一下将书合上,问道,“看到什么了?”
漾晴立马摇头,抱怨道,“姐姐你收的那么快,我只长了一双寻常眼睛,怎么可能看得清楚?”
她看见溶月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左手的手指却很小地动作了一下。
姐妹多年,连溶月自己都没发现这个习惯,每当她很紧张时,左手的食指和中指都会这样。
溶月道:“你来做什么?”
漾晴道:“怎么,这里我还不能来了吗?”
她起身在屋内转了一圈儿,原本是想着和溶月说说宁王府的事情的,没想到现在居然撞到了溶月的小秘密。
她当然不会去告发,可也觉得有点不自在,原来溶月这种一板一眼的闺阁典范,也会和男子私相往来吗?
而这点不自在,她又不能表现出来,让溶月疑心,只能强撑着坐了一会儿,说些没头没脑的话,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才告辞。
出屋的时候,看见外面已经变了天,早上还是有日头的,现在天空已经被一层浓厚的乌云所笼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雨来。
春雨贵如油。
脑子里本来就装满了李商玄和宁王府的事情,现在又额外添了一件,漾晴只觉得几乎要爆炸。
一路上想着这些东西,远远看着有人在二夫人的小花园里动土。
她伸着脖子看了看,见是一个陌生男子,穿着打扮不像花匠,不由出声询问,“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这可是后院,怎么会有陌生男人?
那男子闻声抬起头,向她投来视线,倒是很俊秀的一张脸。
漾晴打量着他,越发觉得古怪,看这架势是来种花的,可种花又怎会穿着锦衣华服?
泥土污了衣裳,不知道回去还能不能洗的干净。
柳叶儿忙帮腔道:“你到底是谁?我们家小姐问你话呢,为何装聋作哑?”
那奇怪男人不答反问:“你是池家的几小姐?排行第六还是第七呢?”
漾晴道:“我排行第几,跟你有什么关系?”
男人微笑道:“一时脱口而出而已,小姐不要介怀。”
他随手摘下开得很好的一朵鹅黄色的花,朝漾晴递来,嘴角仍是含着笑的,“这个就用来向小姐赔罪,请小姐就原谅我刚才的无礼如何?”
漾晴没有接的打算,只道,“不如何。你好大的胆子,敢动我母亲的花。”
男人眼神一闪,漾晴也自觉失言,这一下子好像是泄露了自己的身份,但再想挽回已经来不及,只能继续道,“这是什么花,我以前怎么从未见过?”
男人望着她笑道:“不是什么名贵的花,牡丹的变种罢了。比牡丹耐寒好养活,颜色也多,讨个巧儿而已,就叫做‘赝牡丹’。但也并非全都是优点,有些人一碰到这花,就会浑身发痒,脸也肿胀如猪头,不过概率很小,一万个人里只一个罢了。宁王世子李和璧就是这样,”
他略微顿了一顿,又似乎是后悔了,“这话我只告诉小姐,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漾晴心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宁王世子还用肿胀吗?他的脸本来也和猪头没什么区别,这个刻薄想法不由惹得自己一笑,随后才反应过来,“你是宁王府的人?”
男人还没来得及回答,二夫人身边管事的赵娘子就跑了过来,手里拿着茶杯水壶,看见漾晴站在这里,忙站在中间将两人隔开,朝漾晴道,“哎呦喂我的姑娘,你的病还没好利索,眼见这天马上就要下雨,赶紧回去吧。这位是宁王府的二公子,小心冲撞了人家。”
漾晴讶异,又看了那男人一眼,李和璧蠢笨肥胖如猪,这位二公子却生得很是英俊,跟李和璧无半点相似。
不过无论他是美是丑,漾晴都没有和他攀谈的意思,敷衍地行了一礼,连招呼也没打,就急匆匆离开。
回到房里,她才反应出来不对,“既然是宁王府的二公子,就算宁王妃要送花给娘,也不应该让他亲自动手啊。”
柳叶儿一直跟着她,当然什么消息都没得,小桃却是个八卦通,她干娘的另一个干女儿的妹妹就是在前面伺候的,专门给客人端茶倒水,笑嘻嘻说出了真相,原来这位二公子并非宁王妃亲生,这次不知道为何跟来了池府,在前面惹得宁王妃不快,顺势便提出让这个庶子做了花匠的活计,故意折他的脸面。
漾晴听了,心想也正常,这世间有心胸宽宏的,自然也有心胸狭窄的。
不过小桃这消息还真是灵通,她顺势问道,“你还知道什么?那个胖子来了没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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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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