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了一眼侄儿,又看了一眼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姑娘,心中已经明白了七八分,又问御医,“可查明宁王世子是什么病症了吗?”
御医满头大汗,“回禀陛下,这……世子的病实在古怪,臣等简直是闻所未闻啊。”
这也算是半个家务事,一向端庄的皇后也端坐在皇帝一旁,她是个极其严肃的人,视线将底下诸人一扫而过,对于这闹剧显得很是无奈,“那宁王妃是想如何处理这事呢?”
宁王妃心中一喜,忙回道,“娘娘,吾儿现如今已经毁了容貌,妾身所求不多,只希望池六姑娘可以嫁吾儿为妻,和和美美过日子就行了。”
明皇后眸色暗了一下,久久盯着宁王妃不言语。
漾晴看到明皇后的神色,心里却觉得不好。
明皇后最重规矩体面,前世的时候对她就颇多不满,对池家也没什么好脸色,今世虽然一切都还没发生,但她总害怕,明皇后会为了规矩体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还真做主把濋英嫁给李和璧。
那样,她的罪过岂不是大了?
罢了,祖父的免死金牌已经在三叔父手里握着了,家里人也商量好,若是宁王妃真的仗势欺人,祖母今晚就夜扣宫门。
都做好了完全准备,总不能还出现什么意外吧?
她不禁去看李和璧的猪头,心里想着,这人可还真是个祸害。
李和璧感知到了她的视线,不顾还有皇帝皇后在上,恶心的视线在她脸上舔了一圈儿,立马色心大起,“陛下,侄儿的脸就这么毁了,只有六小姐嫁我我也不依,我要六小姐和七小姐一起嫁我!”
漾晴心里暗骂,这人真不要脸。
皇帝眼光凌厉起来,斥责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胡话?你的事情朕也曾听说过,恐怕是自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惹了什么脏病,还要平白无故牵扯上人家清清白白的好姑娘。赶紧回去吧,以后要是再敢作乱,你父母不对你家法处置,朕就用国法处置你!”
宁王妃哭诉道:“陛下好狠的心,和璧可是您的亲侄儿啊。想当年我夫与陛下手足情深抵足而眠,陛下如今却要这么打我们家的脸吗?一个七品小官家的女儿,就能把宁王府踩在脚底下了!”
她和明皇后是堂姐妹,当即跪下道,“看在昔日的姐妹情谊上,皇后娘娘也不说句话吗?和璧年纪还小,刚才所说不过是小孩儿戏言,只要将六姑娘嫁入宁王府,此前种种,一概一笔勾销,化敌为亲,岂不是皆大欢喜吗?”
皇后只不答。
宁王妃便寻死觅活起来:“这件事陛下和娘娘要不给吾儿一个公道,我就撞死在这大殿上!”
皇后终于开口,不耐烦道,“宁王妃既然这么说了,就让整个太医院好好查一查世子的病因,看看到底是什么,要不然以后再犯,不知道宁王妃有几条命来咄咄相逼。”
皇帝点头道:“皇后说的很是。”
又吩咐京兆府府尹彻查,真把这件事当成了一件案子来查。
漾晴目光往下,看向了腰间悬挂的那只精致香囊,心里升起惊慌,该不会查到她头上吧?
随即又飞快镇定下来,查到她头上又如何,她只抵死不认
那宁王府的二公子恐怕也拿此物对付过李和璧,不敢供出她来。
就算供出来了又如何呢?二人说话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个柳叶儿,柳叶儿肯定是听她的,她有什么好怕的?咬死说是巧合就行了。
这么想着心下稍安,在宫门口上马车的时候,李和璧却还不死心,不顾旁边二夫人三夫人等人,就上前要找漾晴,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应该是冷笑,但因为肿胀太过,显得很是滑稽。
李和璧的威胁不算低声,“你别得意,这事儿没完,你们姐妹俩迟早都要落到我的手里,等到了那时候……”
二夫人还没来得及斥责,将混小子赶出去,就看到这个庞然大物居然直挺挺倒了下去,漾晴惊恐瞪圆了眼睛。
他倒在地面上的声音很大,后面一辆马车上的濋英自然也听到了,打开帘子来瞧,就看到李和璧直挺挺倒在地上这一幕,眼珠子瞪得是生平前所未有的大,嘴唇苍白失去了血色,怎么看怎么吓人。
濋英不由尖叫一声。
宁王妃扑过来,面目狰狞,“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
旁边引路的宫女赶紧跑去叫御医,又有另一个宫女叫来几个小太监,抬手的抬手,抬脚的抬脚,抱腰的抱腰,才把李和璧面前抱起来,送到就近的一间空房子。
御医还没来,旁边的小厮看李和璧脸色实在不好,心里一沉,颤颤巍巍伸出手,往他鼻子上一试,不多时,脸色顷刻煞白,哆哆嗦嗦道,“不好了……不好了……世子爷没气了……”
宁王妃双目赤红,不由分说就一个耳光过去,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没见天日的狗奴才,脑子被狗吃了吗,在这里胡吣,要是我儿真有个三长两短,必要你下去偿命。”
小厮捂着脸退到一边儿,也不敢再说话。
御医来后,宁王妃忙将人迎进来,哭道,“快救救我儿。”
御医先探了一下手腕,脸色大变,“这……世子已经没有脉搏了,王妃还是节哀顺变吧……”
李和璧居然就这样死了!
濋英第一次这样近距离见到死人,当即双腿一软,往旁边倒去,三夫人忙揽住女儿,不让她倒在地上,手指颤着往女儿鼻子下试,
“还有呼吸,没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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漾晴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他本来只想给那个李和璧吃点苦头,虽然觉得他这种人死有余辜,可……他毕竟是宁王世子,现在他真死了,要是真被查出来和自己有关,可该怎么办是好呀?
但心中无论如何慌乱,在金吾卫的人过来询问时,只咬定什么也不知道,那李和璧突然来上前和她说话,又突然倒地不起,她几乎要吓晕过去,再问便只是哭,多余的一句话也没。
漾晴到底是朝廷命官的女儿,李和璧死的蹊跷,在没有确切的证据时,也不会真拿她当犯人一般严刑逼供。
只不过这几日,三叔父、三夫人、二夫人还有濋英和漾晴,被放回家中但一直不准离府,虽然还是好吃好喝的,但依旧是惶惶不可终日。
那可是宁王世子!
事情发生当晚,李商玄就来池府看了她。
他应该也是趁着夜色偷偷看的,漾晴因为害怕,也不如前几日那般抗拒。
李商玄柔声安慰了她一番,左右不过是那几句话,“阿熏别害怕,父皇让我彻查此事,你没做过,肯定不会怎么样的。”
那个香囊还悬挂在腰间,漾晴心虚低头,无意识捏了一下。
李商玄随着她的小动作也注意到了,低头看了看,“这个是阿熏新做的吗?”
漾晴没说话,心中却悲哀,她果然还是不习惯说谎,一不留神就露了马脚。
她眼睁睁看着李商玄从她腰间解开香囊,很熟练往怀里放,心里虽然知道这个时候多说多错,但还是忍不住道,“这是贴身的东西,不能给你,要不然被别人知道了,要说私相授受的。”
如今是夜晚,晚霞却从李商玄脸上升了起来,“你母亲没和你说吗?”
没和你说我要娶你为妻的吗?
少年人心思内敛,说完这一句话已经害羞得不行,忙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匆匆告辞,“你别害怕,一切有我在。”
漾晴看着夜色中他离去的背影,非但没有踏实的感觉,反而更是惶恐。
现在的李商玄,与她还没有那几年的夫妻情分,若是真被他查出来了什么,真会费心思为她遮掩吗?
漾晴直觉不能坐以待毙,可现在除了坐以待毙外,居然没有别的办法了。
一家人都被幽紧在府,她又不能变成鸟儿飞出去。
就算变成鸟儿又能怎么样呢,也没法干预李商玄和金吾卫做事。
只能等了。
漾晴此刻只希望李商玄是个酒囊饭袋,什么也查不出,什么也查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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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商玄今日过得很是忙碌,接了彻查宁王世子死因的一案后,他就没有一刻闲下来过。
宁王妃死了儿子,不去准备丧事,反而来他面前哭个没完。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位,刚准备做事的时候,又听到这件事和池家脱不了关系。
不由眉心一跳,还牵扯上了阿熏。
不过片刻,他又很快想清楚,阿熏性子单纯,就算偶尔有些小任性,也绝不会做出谋害性命的事情来的。
问过御医,只说是中毒而亡,但具体是什么毒,他们也说不上来。
永安侯世子仰嘉容是他的伴读,也是他的心腹,对于医道颇有研究,但把他叫到皇宫来,也没查出来究竟是什么毒。
只能先把伺候过的宫人叫来,一一问了,也没什么疑点。
那位宁王世子还没下早朝就和池家人一起来了,就等着皇帝过来评评理,还在大殿之中大放厥词,要池家两位姑娘一起嫁给他,把皇帝和皇后都气得够呛。
李商玄只冷哼一声,面色倒未怎么改,可身边的霍陆和仰嘉容就是知道,他们的太子殿下是生气了,还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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