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时分很快过去。
前来用餐的附近上班族们吃完了饭,飞快回去工作岗位。
在留下零星闲人的露天座遮阳伞下,飞鸟井与意外偶遇的两人一同,度过了愉快的数小时。
距离当前季节的日落尚有大约两小时,鸣瓢绫子牵着富久田安娜,起身告辞。
“我该回去为晚餐做准备了,就先走啦。”
比飞鸟井木记年长近二十岁的女性神色温和,真挚地说道:“今天聊得很愉快,谢谢你,飞鸟井小姐,我们改天再见面吧。”
因过去的经历使然,飞鸟井木记称不上健谈。
然而鸣瓢绫子的话语中不见客套。
“安娜。”
她轻轻拉了拉牵着的小手,安静发愣的小女孩便回过神来,抬起胳膊挥了挥。
“木记阿姨再见!”
“再见,绫子夫人,安娜。”
飞鸟井对善意回以微笑。
主妇牵着小女孩离去。画家仍在原位,捧着绘本静静思考片刻。
这是飞鸟井第一次接触鸣瓢绫子的全貌。
飞鸟井虽某种意义上与鸣瓢秋人相熟,但与其家人,此前不过数面之缘。
——鸣瓢绫子确实是个温柔的人。
将包括爱的一切寄托于珍贵的家人,全身心地支持着家人的人生。
虽是主妇,却也曾在社会与人群中拥有属于自己的工作。她选择成为全职主妇,并非出于牺牲性质的奉献精神。
以鸣瓢家的情况而言,绫子的爱与家人共享,彼此相连。
当她仍怀抱珍爱的一切时,这位女性一定不会被任何事情击败。
明媚的日光变为耀眼的暮色,画家在纸上落下最后一笔。
黑褐色的泥土,鲜红娇艳的花瓣。
蝴蝶振翅飞舞,百合向阳伫立。
清澈透明的水滴叮铃坠下,晕染溅落的痕迹。
曾经时刻沉溺的死亡之海似已远去。生命的颜色迫不及待跃入眼中。
黑色长发的女性合起画本放入包中,迎着渐渐落下的夕阳归去,街上渐渐嘈杂起来,便取出耳机塞入耳中,从手机中调出常听的电台。
——明晰凛然的女性声线,吟唱一般念诵。
【“那里是百花缭乱的宁静平原。”】
>>
下午五点。
鸣瓢秋人比准点更早地踏上了回家路。
要去接回女儿的本堂町小春也及时地赶完了工作,与鸣瓢同行。
驾车行至鸣瓢家居住的公寓所属区域入口,便看见了牵着小女孩站在街边的女性的身影。
采购归来的主妇正停留于人行道内侧,侧耳接听来电,身边乖乖站着3岁的小女孩。
兴许是在安静的居民区小道上,轮胎刹车的声音相对明显。
女孩回过头来。
在看清从副驾驶走出的鸣瓢秋人前,先看清了车牌的数字。
“怎么啦,安娜?”
主妇低下头去,看向拉扯自己衣角的女孩,又被熟悉的声音唤住动作。
“绫子!”
侧身回头,丈夫的身影迎面而来。
温暖的暮光落在丈夫樱色的发上,衬出格外夺目的色彩。
鸣瓢绫子不假思索,对依言归来的爱人展颜微笑。
“欢迎回来,阿秋。”
“啊,我回来了。”
*
当鸣瓢秋人自觉接过妻子手中的购物袋时,绫子脚边的小姑娘已是归巢的幼鸟,轻轻扬起衣角的荷叶边,扑进母亲怀中。
“妈妈!”
伴着女儿清脆的呼唤,本堂町小春让她靠在自己肩头,将3岁的女孩抱了起来。
鸣瓢秋人提着购物袋回头一看,瞄见同事挂在手指上的钥匙环,下意识张嘴:“本堂町,你下车时挂好空挡了吗?”
“……?”
本堂町小春抱着女儿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不满地看着工作上的前辈与同事。
“鸣瓢哥你说什么呢,我好歹有四年以上的驾龄,这种常识性的事情当然知道啊。”
“……行吧。”
鸣瓢秋人艰难地咽下吐槽。
往事不堪回首。
四年后的如今怎样且不说,四年前还是新手上路的本堂町真是留下了不少车技黑历史,几乎同事人手一份受害记录。
绫子微笑地静静站在一旁,等丈夫无话可说,才开口道:“小春要不要来我们家坐一会儿?”
“啊,这就不必了。”
本堂町小春自然而然地回答道:“难得今天能提早下班,还是和家人共度的时间更为重要,我们还是不要为了寒暄打扰到彼此了吧。”
她的口吻是那么理所当然,却也难以抵消其说辞的过分直白。
鸣瓢秋人扯了扯嘴角,有些无语。
“本堂町,你这话说的……”
“反正是不会有损彼此情分的正论,说得清楚明白没什么不好嘛?”
鸣瓢秋人:“……”
本堂町小春基本上具备常理的正义感,对于无辜之人也有足够的同理心,但稍显缺乏同情心。井中的神探圣井户没有记忆,因而令她性格中极端的部分较为明显地显露出来。
然而大概是过于相熟了,本堂町偶尔会不自觉向同事展现圣井户那近乎不讲情面的理性。
鸣瓢自然知道她没有坏心,可被噎这么一下,实在不能违心肯定她的奇特之处。
“算了……”樱发的中年同事完全不想操这份心,叹着气嘟囔,“反正也不是我来受这脾气……”
“你说什么,鸣瓢哥?”
“没什么——”
“唔?”
趴在妈妈肩上的小女孩回过头,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中年人说话时并没有刻意放轻音量,显然就连3岁小孩儿也听见了他的话,却又不解他说得那么清楚反而加以否认。
本堂町用话将前辈噎了个爽,摸摸女儿的后脑勺,连带安娜的份一起轻轻放过鸣瓢,转而看向他的妻子。
“绫子姐,今天真是多谢你了。”本堂町道,“我和安娜就不打扰你们一家人团聚的时间,先告辞了。”
身旁的丈夫正欲吐槽“你这不是能把话说漂亮吗?”,绫子含着笑意,先一步开口:“好的,小春你也一样,带安娜回去之后,尽情享受和家人的相处吧。”
“谢谢绫子姐,我会的。那么鸣瓢哥,绫子姐,我们这就走了——安娜,这时候该说什么呀?”
“阿秋叔叔拜拜,绫子姨姨拜拜!”
“啊……嗯,拜拜。”
“拜拜啦,安娜。”
本堂町与绫子完成和谐对话,教导着女儿道别的方式,转身离去。
鸣瓢秋人无端感到被某种男性不许介入的气场排挤,欲言又止,与妻子侧颜相视,又说不出话来。
“怎么啦,阿秋?”
看上去完全不像奔五中年大叔的樱发警官挠了挠头发,无奈地放弃了追究。
“唔……没什么。”
鸣瓢秋人将提着的购物袋换到另一边,握住妻子相邻的手。
“回家吧。”
“嗯。”
*
在鸣瓢夫妇渐行渐远的背后,本堂町让安娜在车中坐好,回到驾驶席重新发动车子。
虽然对绫子姐说会回家享受家人共处,很遗憾,今天暂时无法完满实现。
“安娜,爸爸今天晚上不在家哦。”
“爸爸……?”
本堂町看向后视镜,坐在后排安全座椅上的女儿微微一愣,流露出显见的失落。
对一般的孩子来讲,就算与他们解释大人的难处,应该也无法得到理解吧。
幼童本就不到有能力体谅父母的年岁。
但富久田家的情况在某种意义上相反。
正因深知女儿拥有怎样的天性,料到她会如何做出贴心的回应,本堂町小春才不对孩子表以合理性的解释。
“机会难得,安娜今晚和妈妈一起睡吧!”
女孩的瞳眸瞬间被溢出的快乐填满,明亮得几乎让人忘记,那是一双和她的父亲相同的眼睛。
“真哒?”
“当然啦。”
理解父母的难处并不是3岁的孩子就应学会的——至少本堂町小春认为,自己和丈夫还没有不堪至此。
富久田安娜从后方看着驾驶座的母亲,期待地提出要求:“要和妈妈一个被窝!”
即便为了安全驾驶没有回头,本堂町小春也没有丝毫敷衍,微笑点头。
略微用力的动作令前额的碎发稍稍滑开,露出曾触及额叶的旧伤。
“没问题!”
创口内部早已愈合,不会再因不慎而开裂渗血,仅留下一个圆满的孔洞。
“好耶!”
象征完整之上的完美的女孩就在身后雀跃欢呼。
>>
灯光亮起,照亮微暗的家庭公寓。
鸣瓢先生在厨房放下购物袋,鸣瓢太太系上围裙。
“对了,阿秋,椋刚才打电话说今天要晚一点回来。”
“有没有说为什么?”
“嗯……我也没怎么听懂,说是‘去打捞同学’了?”
“哈?”
鸣瓢秋人为人父亲,现在有种很不妙的预感。
十之九成九,又是那个臭小子把自家的宝贝女儿叫走了……!
*
河川下游,垃圾拦截网旁堤岸。
“臭小子”狠狠打了个喷嚏。
“真是的,你怎么掉河里去的啊!”
想办法将其捞出水的少女在一旁叉腰,撇着嘴角俯视。
“哎~——椋同学你那种好像在说‘这落汤鸡的样子可真活该’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好过分!”
“……?我的眼神还能那么详细的吗??”
“这次真的是冤枉!只是意外落水,绝不是入水!”
“我才不管你是落水还是入水呢,快回去换衣服!”
少女扯着瘫坐着的少年的手腕,将其从地上拉起来。
“你要是感冒发烧,小组作业不就要我一个人做了吗……话说,你该不会是故意想赖给我的吧?!”
“欸~~没这回事啦~~”
少年少女爬回坡岸上方,沿着道路,向归处前进。
经过的小店门口,杂货铺的店主正开着电台外放。
“【那里是百花缭乱的宁静平原——】”
“嗯?这声音好耳熟啊。”
“这两年不是有个很出名的网络偶像主播吗?”
“啊,上次英语系的人在讨论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魔法☆梅莉’哦。”
“……感觉好恶心。”
“等等!?这又不是我起的,别对我说恶心啊,椋同学!”
鸣瓢椋在前,太宰治紧随半步之后。
将悦耳的女声朗诵甩在了身后。
“那里是百花缭乱的宁静平原”
“白天充满着春天的阳光和夏天的气息”
“夜晚则被秋日的空气和冬日的星空环绕”
“地面上有着花朵和昆虫”
“青翠的森林里有着水流和野兽”
“湖里则居住着美丽的妖精们”
“这里是杳无人迹的土地,永远禁足之地的尽头之岛”
“其名为阿瓦隆”
“——【遥远的理想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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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材和调味料准备齐全,烹调水平也很出色。
虽然还不到休息时间,但可以说,家庭主妇今天的工作也完成得十分漂亮。
鸣瓢绫子关上灶火,在厨房中回首望去,对上丈夫注视许久的目光。
“饭做好啦,阿秋。”
“辛苦了,绫子。”
妻子微笑着,丈夫回以笑容。
笑容不需要理由。
*
这是绫子的一日。
这一日尚未结束,在与丈夫并肩回到共同的家中,在迟归一步的女儿偷吃料理的餐桌上,仍将继续下去。
直到数小时后,直到时针由起点至起点,走过千万个轮回。
昨日。今日。明日。
这是鸣瓢绫子的每一日。
爽了(?
魔法☆梅莉:奇怪的彩蛋。文中出现的诗朗诵(x)CV川澄绫子。实际存在的版本CV樱井孝宏。
虽然存在感很强烈但其实不重要,拿来烘托气氛的工具人(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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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绫子的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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