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宴撷客气客气,在祠堂待了一天,然后很是淡定的晕倒了。
问就是饿晕的。
人都饿晕了,那按着过去的经验,这趟祠堂罚跪也就了了。
听到消息,主院的李氏忍不住皱眉,跟身边的婆子说:“我怎么觉得这次的事不大对劲呢,宴撷这小子别是故意的吧?”
婆子说:“这才一天人就晕了,的确像是故意的。”
李氏摇摇头:“我不是说罚跪的事。你想啊,前一天我才从宴惠那儿知道了和亲的事,当天晚上回来就跟老爷说了,第二天老爷去探了消息,刚把主意定了,宴撷那边就出了事,好好的跑去那什么青楼了……”
“他以前也讨人嫌,但什么时候去过那些腌臜地?想去也没那个银子啊!”
“怎么这回就这么巧,他正好去了青楼,还闹得这么开,老爷也不好往上再推荐他去和亲了。我们吃这么大个亏,他倒好,往祠堂里一跪,才一天就晕了,事儿也过去了……”
婆子迟疑着回答:“听上去是有些巧了,但是……夫人,我觉着不大可能是二公子故意的。”
“怎么说?”李氏追问。
婆子便与她分析:“您想啊,姑奶奶是在郡主府里同您说的这事儿,您回来了又是在自个儿屋子里同老爷说的私房话,二公子他从哪里能提前得到消息呢?”
“而且,二公子不是也交代了,他和沈家的表公子是提前一日约了去的,也是表公子出钱邀他。是凑巧了点,正巧让二公子免了和亲这可能,但夫人您想啊……”
“莫说是二公子无从提前得到消息,知道老爷想送他去和亲,就算他知道了,那用这法子满城污自己的名声,不是也得不偿失吗!”
“而且,若不是那大理寺的郡王爷正巧去办公差,他们在青楼打架的事,也不会叫人瞧见啊。”
婆子细细分析完了,又劝李氏说:“夫人,您这般与我说说便是了,可千万别再同老爷说,老爷本就有火气,到时候只怕又要说您添乱生事、弄得家宅不宁……”
“他还有火气,我还气呢!都是他生的祸害儿子,除了糟心,是半点用场派不上!”李氏捏着帕子,越想越气,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后,又说,“这么好个机会,怎么就没这个运道呢!”
婆子还是劝慰:“夫人,大公子才华横溢福星高照,将来必能顺利入朝当官,您且放宽心吧!”
李氏摆了摆手:“就如今这般局势,纵使我儿文曲星下凡,也是无米难为炊啊!”
当下云国,最不缺感伤生不逢时、怀才不遇的文人。
……
第二天一早,宴撷独自出了趟门,没带长安。
宴撷先是去了趟牙行,专营房屋买卖租赁的,然后顺利在城中另一片租下了一个小院。
接着,他买回了一些笔墨纸砚和颜料画具。
再接着,宴撷再次出门找了家牙行,这回是专门做奴仆生意的那种。
需要奴仆了,有的人家就会到牙行购买或是雇佣。雇佣的这种一般都是活契,牙行会从中抽点中介费。
宴撷今天就是来雇人的。
他直接了当提出要求:要读过书识字的,多一点少一点不要紧,至少要看上去像个文人,为人伶俐、口齿清晰,月钱要得贵一些都不打紧,必须得靠谱。
这要是放到以武治国的卫国,那估计还挺麻烦。
不过放在云国,虽然是雇仆人,但在云都想找识字的仆人,还真不多难。
毕竟云国重文,整体来说又十分富庶,你在云都城里想找主家,大字不识一个的话都找不到什么好的工作机会。稍微讲究点的人家,都要求仆人多少能认几个字。
至于其他要求,就更好办了。
而且宴撷又说了,价钱贵一点都行,那就更更好办事了。
很快,牙行的管事就带了十来个人来见宴撷。
管事还带着这些人的个人资料,指着人给宴撷介绍起来。
最后,宴撷定下了其中四人——
袁柳,以前是某家富户府上的书童,前段时间富户举家搬去了南边,但袁柳是云都城人、全家都在这儿,不愿跟着南迁,所以才重新出来找活。
窦章,读书读着读着家里就破产了,不得已出来谋生计,但他要求多,不肯做伺候人的事,想去做教书先生吧也不够格,就想谋个账房、文书之类和纸笔打交道的活计。
孟平黄,小时候念过学堂,读过的书不多,但识字,人也大胆,自荐时说读过“圣贤书们的始祖之书”,具体一问,他落落大方回答是《三字经》和《千字文》,启蒙专用。
以上这三个人都是年纪在二十上下的男子,最后一个人是个小姑娘——十岁的唐水。
看到唐水这样一个小姑娘也在队列里,宴撷不禁意外。
管事讨好的笑着说:“公子,不是我想要戏弄您,才叫她来。这个小丫头身世可怜,嘴巴又甜,我就想着万一她能被选上呢。她识字的!”
唐水的生身父母极端重男轻女,她自小在家受苦受累,五岁的时候还被卖进了青楼。
她年纪小,到了青楼也是先做些打杂的活,整天被这个差使又被那个使唤,跑上跑下没个停。
后来唐水七岁的时候,有回陪着楼里的姑娘上山烧香,下山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到了医馆说是腿伤得严重,不治的话就得残废、还可能伤及性命,治的话又费钱又费事。
青楼里主事的老鸨觉得不合算,不想给她治,打算把人带回去听天由命。
这个时候,一个高官大臣家的小姐路过医馆外,动了善心便把唐水赎了回去,之后又是给治伤,又是给调养身体,还教她读书习字。
唐水在小姐身边快活了两年多,然而就在去年秋天,那个大臣家出了事,全家都受到牵连。
小姐怕唐水跟着她受罪,便把卖身契还给她、又给了点银子送她离府。
可莫说是唐水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便是年纪再长些的姑娘家也难以独自在外安身立命,规矩麻烦一堆。
而且唐水运气实在差,没过多久便被丧良心的生身父母找到,强行带回了家。
唐水怕又被他们卖去青楼,便主动提出要来牙行找活计,还说她现在识字、又在大户人家的小姐身边当过丫鬟,肯定能找到好活计,到时候就把月钱全部给家里、给爹娘和哥哥弟弟们用。
这些说辞,说服了唐水那对爹娘。
可是事实上,唐水这样的小姑娘,虽说识字懂礼又聪明能干,但并不好找雇主。
一天又一天过去了,眼看着爹娘变得急躁、没耐心了,唐水也越发急切,只能苦苦哀求牙行的管事们多给她一些机会。
被单独带到宴撷面前后,唐水毫不犹豫就跪下来磕头,一双眼晶亮晶亮的说:“大老爷,您别看我年纪小,但我聪明,读过的书很多,也认识很多字,什么活都能干,绝对不喊苦喊累!”
“我也可以不要月钱,只要您给我吃住就成。我爹娘那里麻烦了些,但他们若是找上门来,可以将他们直接赶走!我小时候已经被他们卖掉过一次,不算他们的女儿了,他们没有权利再卖我一次的!”
“真的,大老爷!我的卖身契还在我自己这里呢,我藏得严严实实没叫他们搜去!只是我年纪小,他们若是非要再卖我一次,我也硬不过他们,而且我也没其他去处,所以只想找个活干。”
“大老爷,您若是信不过我,可以带我回去,先让我干几天活看一看!”
小姑娘一口一个脆生生的“大老爷”,喊得宴撷难得有点感到窘迫。
最后,唐水就跟着宴撷,还有宴撷刚聘来的另外三个人一起,回到了宴撷两个时辰前刚租下的院落里。
袁柳、窦章和孟平黄,宴撷只跟他们签了三个月的聘约。
时间虽然不长,但有个月钱还挺不错的活先干着,总比继续闲着好。他们这种不签卖身契的,其实隔三岔五经常换地,有适合的活就去干,大多数时候也不会正经签聘约。
至于唐水,虽然刚认识不久,但小姑娘的确很机灵,宴撷也的确动了恻隐之心,想再观望观望其人,能力范围内可以多照顾一点。
而且和袁柳他们三个人不一样,以后宴撷要离开云都,唐水应该也能跟着走。
回宅院的路上,唐水已经改了口,改叫公子,活泼的和宴撷说着话:“公子,您家里最近是不是有喜事啊,所以才要新添下人?”
宴撷笑了笑,微微摇头。
“他们三个身强体壮,云都城里还有在意他们的家人,所以跟着我走也不怕。你呢,不怕我是坏人,别有用心吗?”宴撷有点好奇。
唐水大胆的摇头:“不怕,公子看上去就是个大好人。而且,哪有坏人青天白日跑去牙行干坏事的!何况您也说了,他们三个可是身强体壮的。”
唐水没有说的是,她觉得自己还是很机灵的,对危险也很敏锐,要是宴撷真是坏人,她大不了跑掉,继续回那个家里周旋。
出来找活,总要承担点风险嘛。
但是,哪怕主家苛刻一些、以后要多干些活,也比待在家里、总害怕马上就会被绑去卖掉,要好得多。
刚租下的小院不太干净,灰尘和落叶都有点多,需要打扫。
把唐水四人带到小院后,宴撷就让他们先把里面洒扫一番。
而这个时间,宴撷搬了张桌子到院子里,开始动手画画。
托上辈子有钱有闲的福,宴撷涉猎过很多方面的东西,虽然经常玩一阵就换,但谁让他学得快又记得牢呢。
放到现在这个世界来说,就是琴棋书画都还行,合格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因为这是个架空的朝代和世界,所以宴撷脑子里的很多东西,和这个朝代之间会有些差异。
但问题不大,宴撷对融入这个世界没有太多兴趣,只是来都来了,适应得还不错。
今天宴撷特意去雇了四个人来,自然不是为了给这个小院添仆人,而是为了给自己的赚钱大计招“伙计”。
这天离开小院、回宴府之前,宴撷特意把唐水叫到了面前。虽然知道这个小姑娘自己很机灵,但宴撷还是叮嘱了她一番。
因为聘来的四个人这段时间都会住在这个小院里,所以宴撷提醒唐水防人之心不可无,即使袁柳他们三个人看上去还挺正常。
叮嘱过后,宴撷就回了宴府。
长安在府里望了一整天,可算等到自家二公子回来了,连忙上前关心。
又说:“二公子,今天沈家的二公子来找过您。”
宴撷轻轻一挑眉:“他来找我做什么,秋后算账?”
长安点点头:“是的呢,来势汹汹,又不肯进府,就在门外面等着,让叫您出去。最初说您不在,沈二公子他不信,后来说您还在跪祠堂出不来,沈二公子才勉强走了。他还留了话,说明儿国子监见。”
宴撷淡定点头。
见就见呗,大不了打一架。
在国子监打架,那又要声名远扬一波了。
第二天,国子监假期结束。
宴撷穿书后第一次来到国子监。
“哎,宴撷!听说你和沈兰因在玉簟秋打起来了?”
刚到国子监,就有人过来起哄。
宴撷心如止水:“嗯。”
见他这样,起哄的人兴致低了点,但还是好奇:“你怎么会和沈兰因一块儿去那种地方?你们俩不是一直不对付吗?”
宴撷在书案前坐下,点点头:“是啊,不对付,所以不是就打起来了吗。”
这种打太极式的回答,让其他人觉得奇怪:“宴撷,你现在说话怎么也跟你哥似的了,讨嫌得很。”
这人说的是宴撷的大哥、宴家大公子,也是原书剧情中的主角受,宴擢。
和素来成绩差的纨绔宴二公子不同,宴大公子还在国子监时,是学子中公认的才华出众、为人也正直君子。
不过有人喜欢光风霁月的文雅人,也有人觉得宴擢看似亲和实则疏离,还有人觉得他装模作样无趣讨嫌。
例如从前的宴撷,以及会和宴撷起哄打趣的这些个公子哥,对宴擢的看法都是最后这一种。
宴撷穿书过来后,这些天在宴家也不止一次听人提起过宴大公子。不过目前为止,宴撷还没亲眼见过这位书里的主角受本尊。
=3=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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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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