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恩客你来啦(7)

谢寒商摔了脑子后,嗜睡成了常态。

止期忠心耿耿地守着泻玉阁,公主殿下不需要公子的时候是不会来的,泻玉阁内常只有他们主仆二人,火炉上,滚沸的茶汤汩汩地喷出热雾,烟煴出一脉悠长的茶香。

谢寒商从睡梦里苏醒,清醒的瞬间止期便发觉,端了一碗茶汤过去,“公子,你要喝水吗?”

谢寒商垂目没应。

他的头剧痛,不仅是后脑痛,连前额及颞骨两端也跟着隐隐阵痛,就如同锥子在脑仁里开凿。

他捂着头,额角青筋痉挛。

止期意外地发现,公子的眼神变了,幽邃而清冷。

公子自打撞了脑子以后,眼神里一直透着一股清澈的愚蠢。

他还总以为,自己是城阳公主包养的小倌儿。

止期迫于公主殿下淫威,一个字不敢吐露给公子,生怕以后被公主殿下清算。

他都不敢想象公子清醒以后忆起这段,会不会杀人灭口。

止期这时发现谢寒商眼神“正常”了,吓得简直魂不附体。

公子开口便是一句:“我的剑呢?”

止期差点儿吓得趴下。

公子是要宰了他吃里扒外的小厮,还是,还是羞愤之下,欲杀趁人之危霸占他的公主?

“公、公子……”

谢寒商的目光转向止期,疑惑他的不动如山。

止期颤巍巍地道:“公子你,想不想杀人?”

*

萧灵鹤气势汹汹地带着捧着夹子的侍女到泻玉阁。

未见谢寒商人,先闻其剑吟。

她穿过一扇掩映着垂丝紫藤的拱门,在春光暄妍的晴日底下,被一道闪灼着日晖的剑光刺了双眼。

脚步倏然停驻。

剑刃劈开两侧流动的风,化作一股无声无息、无影无色的气流,拂到萧灵鹤柔嫩的脸皮上,尤带一丝凛冽腾腾的杀气。

她睁开被晃晕的眼。

只见晴空之下,泻玉阁前,谢寒商持剑的身影,爧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一举一动都是谪仙之姿,将剑舞得是气势凌厉,似有开山裂石的威力。

刚才那道气流要是再大一些,萧灵鹤都怀疑无形剑气能割开她的皮肉。

她只听说过以前谢寒商是从军的,但不知道他本事这么厉害,他从来没在她跟前使过,更不消说他脑子撞坏以后了。

难道、难道谢寒商已经醒了?

这个认知,让萧灵鹤心口忽然咚地一声,心中呐喊一声“吾命恐将休矣”。

竹桃抱着夹子,不识相地问:“公主您打算怎么说服驸马戴这肉夹子?”

这驸马看起来——不太好惹的样子呢。

萧灵鹤生怕让谢寒商听到这种不知死活的话,瞪了一眼竹桃,哆嗦着拿了竹桃手里的夹子。

脚尖在对着谢寒商时,直接一个调转,往相反的方向逃之夭夭了。

啊,什么肉夹子。

夹什么夹,那东西夹在人的**上不疼吗?

她这一生都没有这样的癖好!没有!

谢寒商居然清醒了,他居然这么快就清醒了,痊愈了?

啊,他岂不是会忆起,自己这半个月以来与他夜夜颠倒鸾凤、笙歌不休的好事,知道她为了诓骗他献身,把他当小倌儿戏弄,骗了他浑身上下所有地方的清白?

啊,他喜着广袖白袍,身姿瘦削颀长,虽脱掉衣物时,能摸到硬邦邦的肌肉,但整个人看上去便是一个身材好一点的贵公子,没想到谢寒商竟真的是个赳赳武夫,他拿剑的样子,眨眼之间砍杀十个北人都不在话下。

要是他激情之下要杀人灭口该当如何?

城阳公主惊魂未定地回到金玉馆,哆嗦着扔了那副肉夹子,哆嗦着摸自己的茶盏,给自己倒茶。

吃了两口凉茶,稍稍冷静下来,李府医来了。

李府医来时,倒是给她吃了一枚定心丸。

就在萧灵鹤心惊胆战地问李府医,谢寒商的病似乎好了时,李府医瞪大了眼:“怎么可能?那脑后的淤血块半个月就清除了,就是华佗在世也办不到!”

萧灵鹤震惊:“半个月好不了?”

李府医斩钉截铁:“好不了!小老儿行医几十年,没见过这种神仙。”

萧灵鹤皱起眉:“你上次说,三日就给消息,怎么都十五日了才来?”

害她今日被唬得魂不附体!

李府医为难:“公主,老朽这半个月一点都没闲着,翻遍了医书,才从过往所有的疑难杂症案例里,找到了一例与驸马相似的病情。”

萧灵鹤“哦”了一声,方才失去血色的脸,终于恢复了一点红润,“那你说。”

李府医点头:“十多年前有个打柴的樵夫,也是摔坏了脑子,那人颅内产生淤血,神智失常,常常到处宣扬,自己是中山王的玄孙。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家世世代代居住山中,哪能和中山王扯上半文钱的干系,分明是穷疯了得癔症,说胡话。”

萧灵鹤问:“后来呢?”

李府医说:“一开始,人们见他只是到处说疯话,谅他摔坏脑子的份上,不予计较,他却一日变本加厉起来,看上了东村的民女,意欲空手提亲,夺占人家的女儿。他两手空空,除了打柴不会别的,那女子的父母自然看不上他,他激动之下,居然当众拉扯起人家的女儿。女子的父母勃然大怒,就道出了他得病的事情,说他只是撞坏了脑子得了疯病,实则和中山王狗屁干系也没有。”

萧灵鹤道:“他醒悟了么?结果呢?”

李府医叹了一口气:“醒了。当场醒了,当场就死了。”

听完这个案例,萧灵鹤总结道:“强抢民女,倒是死得便宜了。”

李府医怔了一会子,才讷讷道:“公主,老朽说这个故事,不是这个意思。”

萧灵鹤才意识到自己的关注点和李府医的不一样,“嗯?你要说什么?”

李府医抹了脑门上的汗,沧桑道:“小老儿的意思是,驸马的症状与那打柴的樵夫相似,都是脑部淤血引发的癔症,这种癔症,又叫失魂症。这失魂症得了,不能轻易喊魂,要是喊回来,只怕,驸马同那樵夫一般,当场便能死亡。”

萧灵鹤吃惊:“你的意思是,他发病了,我只能配合他演戏,如果试图唤醒他,他可能立刻暴毙?”

李府医点头,自己正是这个意思,公主终于听明白了。

萧灵鹤想,幸亏自己为了贪图美色,早已勒令公主府上下谁也不可对驸马吐露实情,阖府上下齐心,一本正经地扮演着公主豢养小倌儿的游戏。

荒唐中居然歪打正着。

如此匪夷所思的病症,真是教人措手不及呢。

李府医叉手躬腰:“不过,公主也无需太过忧心,这失魂症并非不可治愈。”

萧灵鹤抬眸:“怎么治?”

李府医顿了一下,道:“除了樵夫那一例,其余几份案例与驸马有些差别,他们只是呆傻离魂,有的过了十年五年,也便好了。驸马是习武之人,身体强健,虽然病情重一些,想来,应当不至于恢复那么久……”

也就说,老李头自己也拿不准谢寒商的病情了?

萧灵鹤无言之极。

他要是好了之后,对她要砍要杀怎么办?

萧灵鹤心想,自己还是保命要紧,赶明儿就把他休了。

哦不,和离,和离,以免激化矛盾。

萧灵鹤一边馋着驸马精壮诱人的身子,一边又畏惧他手中的剑,两边拉扯,天人交战。

睡梦中还有两只小人打架,正斗得你死我活、不可开交。

萧灵鹤的脚心痒痒的,似被什么挠着。

她困倦睁开了眸,瞥见屋内灯火葳蕤,重重帷影间清晰勾着一个男子赤身的玉体,墨色锦缎般的长发披散着,黑漆漆的,垂下来,映着温软泛红的烛光。

她微愣,声线靡靡发哑:“声声……”

目之所及,是一张写满幽怨与委屈的脸。

她更吃惊了,瞌睡也瞬间散了一半儿。

只见他爬上她的床,用一股子难捱闺怨的口吻道:“公主今晚没来找我。”

萧灵鹤扶了一下额头:“哦,我今晚有点儿累。忘了。”

谢寒商咬牙,狐狸眼写满了对她的怨念。

“可是声声哪里服侍得公主姐姐不好?难道是公主姐姐出了一趟门,去春风楼又认识了别的狐狸精吗?他比我更像那个人吗?”

萧灵鹤的脑子有一点抽:“嗯?像谁?”

他控诉:“谢寒商!”

萧灵鹤忽然忆起,谢寒商犯病之后轴得厉害,简直一个驴脾气,他还把自己视作“谢寒商”的替身呢。

她正要为自己辩解一句,好好儿地敷衍一番他。

目光忽地一定。

他很上道,很会。

他今晚爬她的床时,什么也没穿。

这倒不奇怪,萧灵鹤对他的身子了若指掌,早已看光光了。

但,今晚的谢寒商不一样。

她随手丢在地上的肉夹子!

现在出现在了它应该出现的地方!

公主每日心理活动:休夫,必须休!啊,他好甜,好乖,好会,好喜欢,算了不休了吧!不行,他会武功,他清醒了是要杀人的,和离!啊,还是不行,他又来勾我了,他真的好招人稀罕,本公主好喜欢,还是继续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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