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回

出了梅阳往睢州行驶这一路格外的太平,除了魏迟偶尔请自己帮忙上药之外,肖韫玉觉得此行无比自在。

睢州虽被称为匪寇窝,但是青天白日大街上却也是一副繁荣生机的景象,加之地处南方,天气温暖明媚,城中人只着薄薄长衫便可出门,除去街道不如京都的宽敞,肖韫玉觉得其他无一处不好。

“市井繁荣,这睢州当真有匪寇作乱吗?”肖韫玉将窗子推开,一瞬间楼下街道边的各种小贩吆喝声,儿童打闹声,甚至隔壁为了鸡毛蒜皮之事的争执声都一并涌入茶室之内。

封蘅负手而立,“睢州民风淳朴,睢州百姓善良好客,非常能接纳到此地做生意的外乡人,时间久了,便有不少未剿清的匪党余孽藏匿于此,装作行商的外地人在城中立足,表面上做着药材皮草生意,背地里-”封蘅一字一顿说道:“杀人越货,无恶不作。”

肖韫玉听完若有所思的抿了口茶:“官府不查么?”

封蘅冷笑,“查?官匪勾结,睢州城死了多少百姓?若是真能查清,我倒不用跑这一遭了。”

听见此话的魏迟明眸一颤:“世子不是护送魏二姑娘去崇善寺的么?怎的又……”

封蘅嗤笑:“我何时这样说过?既是魏二郎,我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本世子可不闲,来睢州自当有要紧的事办。”

魏迟适宜的不再问下去,肖韫玉静坐在一旁,三人对坐饮茶,都不说话。

不大一会,只听见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朝他们这桌走来,是一个年纪约摸十六七的小厮,手中端着一小碟马蹄糕,特地推至魏迟面前,草草说了句:“这是我们老爷送的,公子慢用。”

“且等一下。”魏迟将人叫住,“你家老爷是谁?为何无缘无故送我糕点?”

那小厮恭敬行礼:“我们老爷说了,看公子谈吐不俗,一表人才,格外欣赏,我们睢州一直以来都有以礼赠客的说法,适才赠了睢州的特色糕点给公子享用。”

封蘅沉声,先一步替魏迟拒绝,将糕点推至桌边:“无功不受禄,你拿回去吧。”

“糕点是送给这位公子的。”小厮为难,说罢又将糕点推至魏迟面前。一张稚嫩的脸上显得格外焦急,眼神也下意识的朝竹屏外瞟去。

肖韫玉使了一个眼色,知春领会,不动神色的退了出去。

帘子捱开,肖韫玉朝外看去,只能看到一袭碧色长衫,走出茶室,其余再无一二。

“既如此,我便替这位公子收下了。”肖韫玉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那小厮突然一惊,“这是给这位公子的!”

肖韫玉不听他的话,美滋滋的吃了起来:“不愧是睢州特产,软糯香甜,确实好吃。”

那小厮眼神随着肖韫玉手中的糕点转了一圈,不知为何又如释重负般的拍了拍胸口,结结巴巴道:“反正…反正这糕点是给那位公子的。你们不能吃了。”

说完就一溜烟的跑掉了。

“二姑娘就算嘴馋也不必要吃来历不明的东西。”封蘅开口便是数落,说罢起身要走。

肖韫玉咽下糕点,出声拦截住封蘅:“世子且等一下,”她伸手将其他糕点全部都倒在桌子上,取出其中一块掰开,而那掰开的糕点里,正裹着一小纸条。

魏迟凑过来,脸上也多出一份震惊:“这是何物?”

肖韫玉不说话,将纸条摊开,上面书写着一笔工整的小楷:(亥时三刻,永宾楼见。)

三人面面相觑,封蘅夺过纸条,“你怎么知道糕点内藏有字条?”

肖韫玉咳嗽两声解释:“我们初到睢州,不曾上街行踏一步,只是在雅间休息品茶,席间并无外人进入,他是如何看见魏二公子一表人才的?”

“许是我们下马车时…”封蘅捏着下巴,回忆着。

肖韫玉摇了摇头:“那小厮指名道姓只送给魏二公子,而我刚吃一口,他便紧张的不行,眼神一直盯着我手里的马蹄糕,直到我吃完一块没有异样,他方才离开,走之前还特地叮嘱一番,如若不是糕点内藏有什么东西,只是单纯送给我们吃,为何要此地无银三百两?”

听到这里,二人反应过来,封蘅拿起纸条问道:“他约你亥时三刻去永宾楼做什么?”

“不知。”魏迟茫然,肖韫玉细细思忖,又问:“魏公子在睢州有旧识?”

“没有。”他答。

而此时,知春也回来了,肖韫玉赶紧问:“看清他什么模样了吗?”

知春摇头,气喘吁吁的回:“姑娘,那人步子可快了,我看不清他什么模样,只瞧见他给刚刚送糕点的那个小厮银钱,随后进了一个酒楼。”

魏迟试探地问:“是否叫永宾楼?”

知春连连点头,“对对对,魏二公子怎么知道?”

祁宴从地上跳起,一把抽出长剑:“让我去永宾楼会会这厮究竟是谁!”

“祁宴!”魏迟呵斥,“不可冲动。”

“那这事便与我和肖二姑娘没什么关系了。”封蘅缓过神来,慢悠悠的品茶。

肖韫玉无话,看向魏迟,“魏二公子可要去赴约?”

魏迟将纸条捏在手中,眸光微动,看向肖韫玉:“肖二姑娘以为我去还是不去?”

“公子当去。”肖韫玉说的格外平静。

“为何?”

“公子还不明白吗?此人随时掌握你的动向,你一到睢州便约你相见,倘若你不去,无论在何处,他都不会罢休。”她将理由娓娓道来。

魏迟听着,觉得有理,肖韫玉将茶一饮而尽,“我同魏二公子一同前去。”

茶已散去余温,丝丝凉意入喉,封蘅一掌险些将这茶桌拍烂,“胡闹!”他陡然起身,眼底盛着怒意,“肖二姑娘,我父亲叫你祖父一声老师,我理当对永平侯府以礼相待,适才答应永平侯携你一同入睢州,护你平安,可你此举,是要自己去寻狼窝吗?”

“那世子可要同我们一起?”她眨巴一双杏眼的模样十分无辜,封蘅被她气的一口气闷在胸口,拂袖:“明日我送肖二姑娘至崇善寺,我们就此别过。”说罢,迈步就要离开。

魏迟倒是格外迅速,伸出银扇将人拦住,封蘅低头瞧着那把做工极为精细的银扇,再顺着银扇瞧向银扇主人,那张面如凝脂的脸不知能否吃得住他一拳。

“世子不是要查官匪勾结一案?世子要如何查起?”

封蘅眼睛一亮,“有话直说。”

“方才听知春姑娘描述,说不定这人是睢州有头有脸的人物。若是世子没有头绪,不如就从这里下手,如何?”魏迟抖开银扇,斗胆在封蘅胸前轻拍了两下。

肖韫玉看着二人此举,将桌上剩余糕点捡起来咬了一口,不论是魏迟亦或是封蘅,肖韫玉本意自然是谁的浑水都不想去趟,她若是出手,必定是要有利可图,魏迟怎么说也算是魏府二郎,以后她进了魏府,想要少被那些姑姑妈妈刁难,定是要找个府中不好惹的。而魏迟看似处处忍让,前些日子在京都,她早就听闻魏瑾被魏夫人责罚一事,不用多想,定是魏迟动的手脚。所以肖韫玉知道,这人只要在明面上受过的伤害,背地里必定要狠狠报复回来,这样的人,不能同他交恶。

只是这样想,肖韫玉都觉得全身发寒了。

而封蘅也不知为何自己稀里糊涂就被说动了。

正因如此,几人也发现了睢州城内一怪异现象。按理说,这城中白日繁华,大应境内又从不曾设夜禁,晚上应该更为热闹才是,可偏偏刚过酉时,城内一众商铺却已闭户歇下,连亮灯的都少之又少。

肖韫玉本想寻家酒肆用饭,寻了一圈也不曾看到哪家酒肆还开着门的,偶有一家屋内掌灯,待三人要往前一步,屋内灯立马就被吹灭了。

“难不成,这睢州真是个虎穴狼窝,白日都是假象?这大晚上的吓得百姓都不敢开门做生意了。”四人坐在封蘅的马车内,知春害怕的往肖韫玉怀里钻了钻。

肖韫玉轻拍了两下知春的手,“说不定只是睢州百姓歇下的时间较早罢了。”

封蘅阖着眼,问:“现下几时了?”

“戌时末。”魏迟说着便又将那纸条拿了出来,刚刚已经让祁宴去城内查看一番,并未寻见什么永宾楼,而知春分明记得那人就是进了离茶室不远的永宾楼内。

“会不会是你看错了?”外面现下有些冷,祁宴从一角钻进来,正好听得他们说,知春摇头,“我特意关注,又怎会看错?”

封蘅咬紧双腮:“我就不应当同你们胡闹!”

魏迟和肖韫玉相望一眼,又将目光移到知春身上,“知春姑娘今日可发现这永宾楼有何不同?”

知春想了想又道:“并无不同,”她低头沉吟,随后抬头,惊觉:“匾额!他的匾额极大!”

“大?”肖韫玉不解。知春点头:“我为何能记住那人进的便是永宾楼,就是因为那块横着的匾。不同别的商铺挂的格外高,而是笨笨的一块像是用绳吊着,所以才多看了几眼。”

“难不成,是店家将门板撤了?”肖韫玉想不明白,而此刻已过亥时。

三人又回到今日那家茶室门前,让知春领着众人重走一遍路线,月白如雪,寂冷的洒在长街上,知春停下脚步,“姑娘,真的就是这里了,奴婢记得。”

肖韫玉环顾四周,确实不见“永宾楼”,来来回回走了三圈,只有一家名为“安神堂”的医馆。

“会不会是那人故意寻我们开心?”祁宴此刻也疑惑上,而封蘅早就一脸烦闷,大氅一挥,打量了一眼“安神堂。”笑道:“我看这安神堂便是永宾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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