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八回

士农工商,历朝历代,商人都是最末流的一属,虽魏家也是商户出生,但每一代都有进士,先辈中,举人更是何其多,到了魏洵之这一辈,魏家已然也算得上京都的世家大族了。

宋氏原是贺州富商之女,能嫁给魏洵之做妻,全靠她那个肯砸钱的爹,当时的魏洵之还未坐上太子太傅一位,是个从五品的尚书郎中,清水官职,魏洵之抑郁不得志,早年间宋家和魏家做生意有过往来,宋老爷十分欣赏魏洵之,觉得他日后必定有大作为,死前将宋家一半的财产都给了魏洵之,只有一个要求,让他娶自己唯一的女儿,便是宋氏,官场之路,少不了打点。魏洵之收了钱,也履行了承诺,娶了宋氏。

婚后,宋氏为魏家生了一双儿女,只可惜,女儿未出襁褓,就染病死了,留一个长子,魏姝。

有了宋家金钱上的帮衬,魏洵之的官路极为顺畅,宋氏眼看自己一介商贾之女,竟也坐到了魏家当家主母的位置,却不成想,那日她挺着孕肚,等来的是魏洵之领了另一个女子进了魏家的门,同她一样,也是快要足月临盆。

待孩子出生,魏洵之只为那女子求一妾室的名分,想将她留在府中,宋氏百般不应,最后连同孩子,成了魏洵之的外室,直到那女子去世,宋氏才答应将孩子接回来,养在自己身边,而那孩子便是魏迟。

魏迟生来体弱,府中嬷嬷常说是在母体中落下的病根,魏迟便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和母亲住在外面的时候,魏迟总记得母亲酿的一手好香蜜,各式各样的花朵都被母亲采下,秋分一过,便用米酒,糖浆混在一起熬煮。最后分罐腌制,待到来年春日,开罐分食,格外香甜。

母亲什么花蜜都做得,唯独做不了桂花蜜,甚至碰到便会手痒难耐,全身起疹子,魏迟六岁那年,母亲曾做过一次桂花蜜,命人送去了魏府。后来魏迟入府第一次见得宋氏,她桌上便摆有那罐桂花蜜。

宋氏极爱桂花,院内养着两棵,她便时常叫人敲了去做桂花糕,桂花茶,甚至香膏也是托人用桂花精心调制的。

魏迟对这个味道,早已深刻于心,而同宋氏相处了这么久,肖韫玉也早就注意到了这点,甚至,宋氏还送过她几瓶桂花香露,所以听起红衣男子说画上一股桂花香,肖韫玉脑中竟然闪过了这不可思议的想法。

难道就因为不是亲生,便要治他于死地吗?真是这样的话,这宋氏倒是比邹晋兰还毒上几分。

肖韫玉偷偷打量着魏迟的神情,虎毒尚且不食子,母亲杀儿子,魏迟心再宽,想必都不好受。

“也可能并非魏夫人。”肖韫玉靠他近些,用膝盖撞了撞魏迟,“魏夫人是个聪明人,就算她想杀你,肯定也想过此事失败你若是活着回去,这可不就是最好的把柄么?”

肖韫玉分析完,魏迟依旧低垂星眸,“韫二说的有理。”

“所以啊,你定先要将此事查清楚再做定论,切不可莽撞行事。”肖韫玉脱下狐裘,起身将它披在了魏迟背上。

背上一阵温热,魏迟愣了一下,肖韫玉见他这副惊讶的神情,笑了起来:“何故如此神情看我?只是为你披了件衣裳,怕你受冻,也算我这个做嫂嫂的,在外对弟弟的关照罢了。”

魏迟起身,将狐裘脱下重新披回肖韫玉身上,:“你可还没嫁给我大哥,怎么就成了我嫂嫂?”

肖韫玉苦笑,声音极其低哑:“迟早的事。”

“你真心要嫁于我大哥?”两人分明见都未曾见过。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我多嘴,”肖韫玉拢了拢狐裘,抬头看向魏迟,“想来你们魏家也是世家大族,京都多少贵女想嫁战功显赫的魏大将军,我可不亏。”

魏迟听完她说的,又问:“那倘若我大哥不同传闻中那般潇洒俊朗,而是个嗜血残暴,长相丑陋的人呢?”

肖韫玉叹了口气:“那就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魏迟又问:“那倘若我大哥不喜欢你呢?”

听到魏迟这么问,肖韫玉颇为不满:“不喜欢我就罢,我也不喜欢他,我们不过是履行长辈的婚约,既没有相处,也无情意,他若是真的喜欢我,才叫人奇怪呢。”

魏迟点了点头,不同于别的女子对情爱的执着,这肖家二小姐对婚姻之事居然看得如此开,是另有所图,还是当真随性不在乎?

许是在外待的久了,肖韫玉连着打了两个喷嚏,她怕自己这弱不经风的身子回头再染上风寒,想起那如黄连一般苦的药汤,她赶紧转身回到了屋中,临走前还是将狐裘脱给了魏迟,“你若是还要在风中站着,便把这个穿上吧,我可不想明早起来,看见你被冻死在门口了。”

说完,她就一溜烟的回了房中。

魏迟担着那尚有余温的裘衣,心中情意已悄然变化,待他抬头瞧见那人屋里吹熄了灯,祁宴才从不远处的巷子内走出来。

魏迟披上狐裘,只冷声吐出一个字:“说。”

“查到了,联系飞云镖局的是万宏。”

“魏瑾…”魏迟转动食指上的玉戒,这等自以为是没脑子的事,只有三房能做得出来。

“公子,要不要我现在就回去将此事告知老爷?”

清癯优雅的脸上闪过一丝阴暗,嘴角那抹笑意也显得意味深长:“先不用打草惊蛇,你叫人带个话回去,就说我路遇匪徒,身受重伤,生死未卜。”

“是。”祁宴应下,却还像有什么话一般,魏迟见他还不离开,“还有什么话?”

“公子,我还打听到,这个孙明德,也就是这个飞云镖局的大当家,在曹鸿盛手下做过事,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离开曹宏盛回到睢州开了镖局。”祁宴将打听来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魏迟脸色微变:“说下去。”

“那刚上任的睢州知府贺俊,私底下也和曹鸿盛有往来,那日春斋楼杀死曹冀的,正是飞云镖局的人。曹鸿盛之所以不敢声张,恐怕是有什么把柄在孙明德手上,这才让贺俊布局害死孙明德,而今孙明德已死,恐怕他下一步就要有动作。”

“不过…”祁宴环手,摸了摸下巴,“那孙明德与那二当家孙明徽是个同胞兄弟。”

“哦?”魏迟眼睛一亮。

“我听人说,这个孙明徽是个读书人,不曾听他习过武。”

“既然如此,那得先会会这位二当家了。”

——

肖韫玉醒的晚了些,待她梳洗完毕,封蘅和魏迟早已经坐在马车内等候了,马车内不知何时添了一个小茶炉,二人对坐饮茶,好不惬意,见肖韫玉来,魏迟端着茶杯往里挪了挪,待肖韫玉坐好,也递了一杯茶去:“紫苏翠香,韫二尝尝。”

封蘅眨了眨眼,语气颇为不满:“魏二公子真是会做人情。”

“嗳,世子这就见外了,你我二人都算是一同经历过生死的了,何谈这些,你的便是我的…”他说的十分理直气壮,封蘅双眉怒竖,刚要发火,只见他将手中那把银扇拍在封蘅胸口,赶紧加了一句:“我的,自然也是世子的。”

封蘅一把推开他的手,狠道:“什么我的你的。魏二公子未免太放肆了!”

魏迟也不恼,端起杯子又品了一口茶:“那我这里有些消息倒是不知道跟谁讲喽。”

肖韫玉见二人这般,赶紧劝解道:“淮序别再逗世子了吧,有什么话赶紧说了才好。”

封蘅听肖韫玉叫了一声淮序,扭头笑了:“你们何事关系这么密切了?”他往后倚去,不知何时也学会了调侃人:“不知魏将军知道了会作何感想啊。”

“世子,你不要再拿我们取笑了。”肖韫玉心中无语,觉得这两个人脑子都不太好,手中热茶就应该泼出去让他二人冷静冷静,可惜偏偏,这两个她都惹不得。

封蘅逞一时口舌之快,心情好了一些,“魏二公子有什么线索烦请一并告诉本世子。”

魏迟也不记仇,便将知道的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这么说,这贺俊和京都的人也有往来,而这李明德便是他们的传话人?”封蘅也思索起来,“曹冀之死虽曹鸿盛有意不让外人知道,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早就传到了圣上的耳朵里,圣上那日在朝堂之上还慰问了曹鸿盛。”

魏迟问:“圣上如何说?”

“曹冀本就是一浪荡的花花公子,吃喝嫖赌无一不沾,他被杀,大都以为他同什么人结仇结怨,而曹鸿盛自己也说了,他儿子罪有应得,他自己也在朝中请罪,圣上觉得他虽教子无方,但好在认错态度好,尚能自省,便罚了他半年的俸禄。”

封蘅说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像是自问:“曹鸿盛当真是如此大度之人?”

“自然不是,”魏迟摇头,添了些茶水:“他是怕别人接手此案,查出些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罢了,至于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那我们就要去问问知府大人了。”

肖韫玉被他们两个说的云里雾里,但好在能捋清楚事情始末,但还是有些不明白的地方:“这跟睢州匪寇横行有什么关系呢?”

“还记得昨日飞云镖局二当家说了什么吗?”魏迟和封蘅相望一眼,封蘅心领神会。

“昨日他说,他们飞云镖局压了这么多年镖,竟一次也未曾被劫过,可睢州匪徒当道,烧杀抢掠,将那揭不开锅的百姓家里都搜刮的一干二净,飞云镖局这么大块肥肉,为何不抢?”

封蘅说完,肖韫玉这才恍然大悟:“也就是说,这飞云镖局以及这知府大人其实是同这匪徒做了交易,给他们好处,这样,这些山匪在城中即便无恶不作也无人管辖,条件就是不劫飞云镖局的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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