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收了雨水,天渐放晴,漂浮着清新的冷,花朵娇艳,被雨水冲涤后,却冲掉些花瓣,掉落在地上。
尤清蓉穿了粉白薄衫,未着外衣,看着庭中花瓣纷纷落下便想去捡。阶前庭中的地上还蓄着水,尤清蓉才走上几步,衣摆就已经沾染上了水。尤清蓉提着裙摆,更加小心迈着步子走过去,扑面而来的风打着脸来,吹进皮肤,渗透进骨头里。
还未等尤清蓉弯腰,莲荷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夫人,您小心着,怎么不撑伞啊。”
尤清蓉手里捧着花瓣,站起身来才看到莲荷一脸紧张走过来的模样。倒春寒的天里,不仔细着都会冻坏,贴着地上冷水冷雨,也得仔细着。莲荷细心,在十几岁的年纪里实在是难得,尤清蓉嘴角扬着笑,看着莲荷。
“夫人怎么还笑。”莲荷实在觉得这位夫人不省心,哪里都好,只是心性太大了些,不把自己放在心上。
“从前,我身边也有一个人对我这样好的。”尤清蓉看着莲荷,猛然想到了秋月。她在尤家的快乐日子里,每日要做的也就是和秋月一起找乐子,她也曾在庭院中穿着薄衫玩耍,被秋月好一通数落,说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是从前夫人身边服侍的人吗?”莲荷将手中的外衣拿了来,给尤清蓉搭上,又弯下腰给尤清蓉擦掉了衣摆上的水,“那这个人去哪里了,怎么不继续跟着夫人?”
“那人……死了。”
莲荷的手一顿,脸也垮了下来,她仰着头看尤清蓉:“夫人,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没关系,”尤清蓉摇头,“若不是她,也没有我。”
这些花,像极了已经不能再对着尤清蓉笑的秋月,她苦涩一笑,对着莲荷道:“把这些花埋起来吧。”
“好。”
月亮门外头的动静大了些,莲荷才接过那些花瓣,听着脚步声来便对尤清蓉道:“是青云的声音。”
“你怎么能听出来的?”偏巧月亮门里露出的玄色的衣角,正是青云。尤清蓉震惊无比,心中对莲荷的细心有了一层佩服的神色。
青云身上有着功夫,脚步自然和别人不同,规律整齐,听久了也就能辨出差别来了。莲荷正愁没人给她挖个坑将这些花瓣埋起来,青云来了正好,她对着青云笑。
“你来得正好,帮我挖个坑,我把这些花瓣埋了。”
青云扫了一眼莲荷手中的花瓣,蹙了眉头,但他还是先给尤清蓉行礼,把正经故事做了:“夫人,大人让我来传话。”
“我们大人请夫人去今日去外头的遥香楼吃饭,我来接夫人去。”
遥香楼是这京城中开得最好的酒楼,不仅饭菜精巧好看,味道也都是京中一绝,最值得称道的是遥香楼做出来的糕点,外皮酥软,咬下一口,馅浓味香,每日都有很长的队在外头排着。
尤清蓉初来京城,流落至风月楼,就经常听到那里头许多的娘子想要去遥香楼尝一尝那里头的味道。不仅如此,那些前来送殷勤的公子少爷,也都是命人排了队,捧着那精致好看的糕点,送进去了花魁娘子的房门里,才能得见。
金银首饰花魁娘子的头上手上都有许多,而遥香楼的糕点却很难得,一日排着队,也不一定能吃上,耗费精力时辰,还可能做无用功。
去吃一顿因为太过周折,尤清蓉不敢想顾卿安是耗费了多少的力气才能让他排上。这还不是能花前月下的时候,她的心思都在别处,她该如何约见罗云一试探罗进礼,这才是正道。
尤清蓉摇头:“不用了吧,遥香楼也太折腾了,我在家等大人。”
“大人说了,一定要夫人去,”青云也不让,“大人也知道了夫人会拒绝,便让我同夫人说,若不来,便要错过一场好戏,也就错过了一次机会。”
“什么机会?”莲荷嘴快,既然是机会,也能看一场好戏,自然是要去的。
“遥香楼下,有风景,能抬头看到天上的白云。”
罗云一,尤清蓉登下明白了,顾卿安是看到罗云一,叫她去。才刚拒绝的尤清蓉此刻话锋一转:“好,我换身衣裳这就去。”
“这是怎么又要去了?”莲荷不明白了,白云,这天上不是抬头就能看见吗,但能去也是好事,她拉着青云替她挖了个坑把花瓣埋进去,简单收拾了一下,尤清蓉刚好出来。
遥香楼在城中最热闹繁华的地段,人来人往,就是街边路过的狗都会被摸着头,吃上骨头。尤清蓉下了轿子,在莲荷的陪同下上了楼,进了楼上的雅间,她一推开门,就看到顾卿安临窗坐着,正低头看着窗外的热闹。
顾卿安神思飘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指尖捏着酒杯打着圈摩挲,听到开门声,他才回头,看着尤清蓉。
“这里坐。”
莲荷将尤清蓉往里去推了推,这才将门带上退了出去。
尤清蓉步履挪动,坐在顾卿安的对面:“大人叫我来这里做什么呢,家中也有好饭菜的。”
听到大人两个字,顾卿安眉毛一挑,不可相信地嗤笑了一声。
尤清蓉愣了愣,而后改口:“夫君定然是花了好些的功夫,夫君的用心,清蓉真是感激不尽。只是不要有下一次了,在哪里吃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吗,我倒觉得不一样,”顾卿安,“大人和夫君这两个字的重量还是不同的。”
尤清蓉说的是这个吗?她心中叹息,也拿顾卿安无法,只好为顾卿安斟酒:“大人今日叫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前些日子夫人受了惊吓,心中难安定,这是为了哄夫人开心。”顾卿安抓住了尤清蓉的手腕,没让她走,将酒杯放在尤清蓉的唇边,盯着她的唇看。
尤清蓉少不得要张嘴,吃了顾卿安这一杯酒。春日冷,这一杯酒倒是热好了的,一口酒下去,尤清蓉的脑子晕晕乎乎起来,身上也有了燥热的意思,软了腰肢,摔进顾卿安的怀中。尤清蓉将计就计,顺手抓住顾卿安的衣领柔声道:“夫君,这酒是热的,喝下去还有些晕。”
“热酒吃了不伤胃,心里头也暖,更好看戏。”顾卿安将剩下的酒喝了,放在桌上,这才放过尤清蓉。
“今日叫夫人来,除了散心,也有别的正经事,”顾卿安喂了尤清蓉吃酒,得了尤清蓉在怀,心情好了许多,“这些天你的心思我知道,你往下头看看。”
遥香楼下是京城中最好的景色,小桥流水,春日里有画船游湖,才子佳人多有在此相会的,更有会来事的酒楼,还将桌子筵席摆出来,好让那些文人雅客抱春吟咏,随后便能折花,饮酒作乐。从二楼看下去,便是走街串巷的吆喝叫卖声,富贵公子小姐的琴声词赋,尤清蓉看了一圈,并没看到什么,她转过头来,看着顾卿安寻求个明白。
顾卿安并没有认真看着楼下的风景,那一双漂亮的眼睛只盯着尤清蓉看,等尤清蓉收回了视线看过来,冷不防四目相撞,刹那间搅动起了春水涟漪,泛滥在了眼底。光明正大看着尤清蓉的顾卿安,并未就此收回视线,反而微微眯着眼睛,那情眼要将尤清蓉淹没。
“夫君,叫我看什么?”这目光太刺眼,尤清蓉也不能装作还不知道,只得硬着头皮对顾卿安笑过去。
“你仔细看看那桥上站着的是谁?”
顾卿安话音刚落,尤清蓉在他身上的目光便即刻收回,往那桥上看去,没有半分迟疑。这样得快,并无留恋,顾卿安嘴角僵硬了几分,收回了那些迷情,顺着尤清蓉的视线也看向下去。这一回尤清蓉才看清楚了桥上站着的人,正是罗云一,罗云一身边站着的人,还有一位看起来容貌清秀俊俏的少年公子,气度和那些在春日宴上看到的公子哥并不相同。
那些公子哥不过是酒囊饭袋,可是这位公子身姿挺拔,举止有礼,简直是凡尘仙人,人中英才。尤清蓉问顾卿安:“这人是谁,适婚的年纪怎么没在春日宴上看过?”
“今年的新科状元郎,是朝中新一代里刚正不阿的谏官苏怀仁,”顾卿安为尤清蓉解惑,“这位是寒门出身,在朝中又敢说话,从不看人的脸面,得罪了许多的人,因此春日宴上没人请他来的。”
和罗云一倒是相配的,尤清蓉还要再看,可罗云一动了身子,往这边看过来。尤清蓉一吓,立刻往顾卿安的怀中缩了缩,关上了窗。
还有投怀送抱的好处,顾卿安勾着唇,看着怀里还有些紧张的尤清蓉,笑意忍不住。他从前竟然没觉得尤清蓉这样的好玩,他起了逗弄的心思,还要特意伏在尤清蓉的耳边,对尤清蓉小声说:“别抬头,她正往这边看。”
尤清蓉只能更往顾卿安的怀中缩着。
“他们是如何认识的,在这里碰上,是巧合吗?”尤清蓉贴得顾卿安太近了,她都闻到了顾卿安身上熏的香,若只是抱着也有些尴尬,她将心中的疑问一一问出口。
“不是巧合,春日宴后,他们机缘相遇,已经见过好几回了。”顾卿安根本就没看楼下的人,更过分地张嘴要咬尤清蓉的耳朵,将这些话送进尤清蓉的耳朵里。
“夫君是如何知晓的?”
“夫人忘了,我有暗探。”
盯了好些日子,找到了这个机会,才请了尤清蓉来遥香楼看这一出戏。尤清蓉这样一想,都合理了,顾卿安早有暗探,从前也用在她的身上过,他查探到了罗云一和苏怀仁有交集,罗进礼定然不能容下,定然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便有机会找到罗进礼的错漏之处。
尤清蓉暗中钦佩顾卿安的行动实在是快,她垂眸,眼前所能看到的,就只有顾卿安起伏的胸膛,急促得很,似乎是为了她。尤清蓉要起身,拉开些距离,但她才动了几分,就被顾卿安扣住腰,狠狠地压在了座位上。
“夫人,别动,你越动,我身子越热。”
顾卿安这话不是撒谎,因着刚才吃了些酒,引起了热,尤清蓉的肌肤实在是柔软细腻,光只咬着耳朵还是不够的,还想要更多。顾卿安的手没停下,还要往腰上摸,尤清蓉慌忙按住顾卿安的手,对着他柔声细语。
“夫君,这还在外面。”他们是来关注罗云一的动向的,而不是来这里,春风一度的。
可是顾卿安却说:“哦,在外面又如何?”
顾卿安:感觉到了,随时随地,你奈我何?
尤清蓉:他这几年是不是憋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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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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