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贺之甫一离开晨安院,曹素娥便得知了。坐在榻上等着,果不其然李贺之还是来了她这儿。
曹素娥迎上去,“大人,怎么了么?夫人又惹您生气了?”
李贺之并没有多说。曹素娥眸光闪动,看他坐下后坐在他身侧,倚在他身上。
“大人,您与夫人既然早就没了感情,为何还要绑在一块儿呢?妾见夫人,并不是很关心您。”
“你也是有些心思的。”李贺之道。曹素娥心下一惊,沉默着装作听不懂。
李贺之自然听得出曹素娥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和离,或是休妻。
他有理由与秦岫和离,但此事并没有什么好处。他知道秦太傅一家定然不会因为和离而对他做出什么报复之事,但秦太傅不可能没有半点怨气。
做这种没好处的事情,不如耗着,于他也没有损失。
他原以为秦岫对他感情至深才从未提过和离,依今日来看好似不是。
心里的火气莫名又窜了上来,他搂住曹素娥压在榻上,曹素娥因怀有身孕面色惊恐。
“既然有孕就伺候我吧。”李贺之说到。
曹素娥松了口气,他起身,她便也坐起,伸手解他的衣裳。
一夜心事重重的至天明,曹素娥想着她昨晚试探李贺之与秦岫和离的事没有什么结果,心中烦躁。
今日府中来了位不速之客。
晨安院里,秦岫起身后还坐在床上,乌发垂顺的散着,脸色是瞧着比昨日还要苍白一些,倦容在靥。
“这是怎么了?”明丽的妇人女子走进内室,手中抱着两岁的女儿,正扬着手自娱自乐的舞着,见秦岫喊到,“姨~”
阿芽在她身后跟着,向秦岫禀,“夫人,蒋小姐来了。”
“咳。”秦岫咳嗽,“我病着呢,你怎么带孩子来了。”
“我哪里知道你病了呀。”蒋明珊放下手里的孩子,赶着她步履蹒跚地与阿芽出门去,“出去玩儿啊。”
女孩儿遂被阿芽拉着磕磕绊绊离开屋子,蒋明珊走近床边在床沿坐下,“你这是怎么了,这般憔悴。几日不闻你的消息,我就来府上看看你。”
她盯着秦岫的脸瞧了一会儿,看出些异常,“怎么哭过?眼睛还有些红呢。”
秦岫别开脸,“咳,咳。没什么事。”
“你少糊弄我,你这像是没事的样子。跟我你都要见外了,你要把心事藏着跟谁说?容英如今整日跟那小郎中腻在一起,可没功夫来看你。”
秦岫不由想着董荣英的事,有些欲言又止,“你不如劝劝她吧,可别像我。”
“她哪里像你,她心里清楚明白着呢。快说说,你这是受什么委屈了,不说我今日可不走!”
蒋明珊连哄带威胁的,秦岫也知她是关心自己,只能与她开口,却也不过简短的一句,“我夫君纳了个妾室。”
屋中短暂的沉吟,蒋明珊神色凝重了些,“这歹人不是宠妾灭妻吧?”
秦岫摇了摇头,“咳,尚不至于如此。我到底是太傅的女儿。”
蒋明珊未再多问,怕不知觉时戳到她心痛处,思绪微转,“我想你这和善的性子,那小妾但凡心思不纯你都要被欺负。”
秦岫抿唇,“她有孕了,我不想太苛待,总归孩子是无辜的。”
蒋明珊倏地站了起来,意识到失态又坐下,“你说什么?刚纳的妾就有孕,这也太不是个东西了。我早就让你和离。”
“是我之前一直还觉得能有所转圜,才拖到如今这境地。已经是进退两难。”成婚第一年就该和离的,可那时她觉得或许相处久一些就能有感情。
她太天真了。
蒋明珊不想她再责怪自己,心火直冒,也料到那妾室不是个什么安分的好东西。
“你就是太心善,人家对你可不这样。那妾室呢,叫来让我瞧瞧。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妖精。”
秦岫有所犹豫。曹素娥毕竟怀有身孕,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几番容忍。
蒋明珊却不能忍,见她不说话,直接吩咐晓妆去叫曹素娥。
秦岫只得无奈,“如今若离,必然要传我生不出孩子还妒忌,恶名不过落我头上,我爹娘定然也要为此忧心伤神。我是想着,既然她如此不安分待她生下孩子便将她打发了。”
“那你如今就这么忍着?总得出出气,说她两句还不成了。秦太傅可是还不知此事?”
秦岫点头,“咳咳。”
蒋明珊叹气,安慰她,“约莫是这段日子宫里要修园林选秀女的事闹得。太傅他怕是烦心,还腾不出空来呢。”
“我倒是不想他们为我这些事烦心。便只有我这一个女儿,心思都牵挂在我身上。我过得不好他们也不好,我不想父亲每日要为国事操劳,还要为我挂心。”
蒋明珊又叹了口气,“你就总是为别人考虑。”
曹素娥被叫到晨安院时还心有疑惑,秦岫从来没传唤过她。
庭院里,阿芽正与幼童玩耍。小女孩儿长得水灵灵的,不知谁家孩子,但秦岫院里许是有旁人。
她进了屋果然就见着另一个陌生女子,瞧着也是大家闺秀,妇人装束。
这就像是一副兴师问罪的场面,但曹素娥没有半分惊慌。
她恭敬地给秦岫行礼,声音一如往常的娇软,也像蒋明珊行了礼,“夫人万安,夫人好。”
蒋明珊看着这处变不惊的妾室,确实不是个好对付的。模样长得也是娇俏可人,细看与秦岫竟还有几分相像。
秦岫是清冷的长相,端庄大气带着疏离之感,但她本人十分温和。这妾室与之相反,样貌小家碧玉俏丽亲和,却一看就觉心机毒辣。
“这就是李少府的新妾么,规矩倒是不错。只是不知道人前人后是不是都一样。听闻怀孕了,多久了?”蒋明珊凉淡打量的目光,像品评货物。
曹素娥垂着头,却也能听出对方那话中对她的贬低,“有三月了。”
秦岫看着蒋明珊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不是才入府么,怎么都三个月了?这是,更早就苟合在一块儿了?既然都不在府里就怀上了,这孩子真说得准是谁的么?”蒋明珊压着火气慢悠悠地说着。
曹素娥面色倏然一白,提起裙摆就跪了下来。这栽赃的话她可承受不起。
“夫人明查,夫人若有疑可以去问少府大人,妾不敢欺瞒少府。夫人饶命!”
她声音急切,眼眶泛红。像是受了污蔑焦急委屈地要哭出来。
蒋明珊本也就是随口一说替秦岫出出气,见她仗着李贺之的很,心中更是气了。
“你还挺会仗势污蔑人的,怪不得岫岫受你的气。”
秦太傅一家清正,哪里有那么多腌臜事,自然也不会应付这些。更不屑于那些害人的手段。
“你不过一个妾室罢了,真想要你的命,还需要理由吗?既是做妾做小,就要把心思放在该放的地方,守好规矩。”
曹素娥跪在地上,听着数落。一直到听完了,也未听见秦岫打断一个字。
心中气恼想要顶撞,可思及这人并非府上的,她又不清楚身份,忍住了,“夫人说得是,妾谨记在心。”
蒋明珊这才觉得痛快了不少,看向身边的秦岫。秦岫只是沉默地看着曹素娥,察觉她的视线才看向她,笑了笑。
“好了,你可舒坦了?”
蒋明珊皱起脸来,不禁又生气,“什么叫我可舒坦了,你呢?”
秦岫又看向曹素娥。觉她不像是因这几句话就能安分的人,且她也从未因曹素娥生气,只是心痛于爱意错付,笑与蒋明珊道:“我没那么容易生气。”
蒋明珊一时无话可说,“好,得了,你是圣人!是我白气了。”
曹素娥抬起视线看向秦岫,秦岫也刚好将目光落到她身上,大多时候这道目光都是温和的。此时也是。
但总能看透她的心思似的。那种淡淡的温和,让她觉自己很卑贱。
因蒋明珊来了府上陪秦岫,秦岫的心情愉快了很多。若不是因着生病不好接近她的孩子,抱着小娃娃秦岫能更愉快些。
但离开晨安院的曹素娥就没那么畅快了。
秦岫的家世太高,高到李贺之不会轻易同她和离。高到秦岫想要她的命易如反掌,她可以不用顾忌她是不是怀着孕。
如方才那位夫人所说,她如今能好好的活着,是因秦岫一时心善。若秦岫要杀她,李贺之也没法阻止。
他们不过都仗着秦岫心善,可若她不心善了呢?
秦岫一定得离开李府。李少府是因着秦太傅才坐到今日的官位,只要秦岫离开李府,往后就算少府再娶妻,那些人也都不可能比得上秦岫在李府的位置。
她只需要做个推手,与秦岫和离后的事,她相信少府大人一定能处理好。
李贺之回府后就被青禾急慌急忙地叫去了梅林院,说曹素娥见红了。
床铺上,曹素娥哭得两眼通红见着疾步而来的李贺之形容越发悲切。
“大人!”
“怎么回事?”李贺之面色阴寒。
曹素娥将锦被掀起,床褥上血色艳红,“今日,今日……呜呜呜呜~”哭声再起,抽泣着上气不接下气。
“大夫呢。”李贺之话声冷冽,似寒冬落雪。青禾哆嗦着忙答到,“已经去叫了。”
“大人,妾的肚子好痛。”抽噎着,曹素娥抬起头,双眼通红,颊上满是泪痕,尤可怜见。李贺之坐下搂住她,眼底森森寒意,“你今日做了什么?”
“妾,今日被夫人召见去了晨安院,还见着一个带着孩子的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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