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碧螺春茶

“夫人她受了委屈回太傅府了。”晓妆努力措辞,带着个人怨气地编撰道。

李贺之眉头蹙起,“她一个人回去的?”

“是,一个人。”晓妆坚定地应。

李贺之是不信的,秦岫怎么可能这么晚了独自回府而不带上婢女。

他看向主屋,里头亮着灯,不理会晓妆往屋子走去。

推门而入,屋里静默无声,空荡荡的,确实无人。

真的出府去了?若是回了太傅府,那他在这儿也等不回来人。

若她回了太傅府,那纳妾的事怕是要让秦太傅知道了。

李贺之离开晨安院。

偏僻的院墙一角,谢昀抱着秦岫跳下墙头,要将她送回院里。

“你快回去吧,可别叫人瞧见了。”秦岫却催促他。谢昀微微沉默,月色下秦岫未察觉他不太爽快的神色。

“好的姐姐。”谢昀应声,“姐姐要照顾好身体。”

“嗯。”秦岫笑容温柔地应他。

秦岫想待他离开再离开,谢昀也这般想,想看她离开。两人一时遂都站在原地,谢昀倏地又笑起来,“那我先走了~”

“嗯。”秦岫看他跳起抓住墙头一跃而上,坐在墙头看她笑了笑,身影跳了下去。

人离开秦岫也转身离开,“咳。”

月华笼罩下,月白的外衣渡着一层清冷银辉,在花圃草木之间的小径上背影柔柔的仿佛月光仙子。

谢昀靠在外墙下,片刻又跳上墙头坐着看那道身影消失在月光尽头。

晨安院主屋的廊前,阿芽与晓妆并排托腮坐在阶上。看着回来的秦岫,双双站起。

“夫人,少府来过了。”晓妆立刻跑上前。阿芽也跟在她身后。

秦岫短暂的怔了一瞬,“你是如何说得?”

“奴婢说您受了委屈,回娘家去了。”晓妆答。

“那他明日进宫遇见我父亲,怕是就知道我没回去了。”

“那,那怎么办?”晓妆有些着急了。

“没事,就说我出去转了转又回来了。”秦岫没有丝毫担心的样子,往屋里走。

晓妆看她如此仍旧不安的有些自责,看了身边的阿芽一眼。阿芽未说话。

秦岫想着府里的种种,踏进门槛,屋中明亮的光线一时晃眼。

“晓妆,我是不是真该离开这儿了?”

正低着头的晓妆茫然抬头,又看向身侧的阿芽,阿芽当即与她挤眉弄眼。

“是啊,夫人。该走了。”

次日,李贺之上朝在宫中遇见秦怀箐,目光落在对方身上却发现秦怀箐与往常一般无二,心思都在朝中国事上腰板挺直目不斜视走进大殿,未给他一个眼神。

下朝后他主动去见了秦怀箐,两人在往尚书台的路上简单交谈。

“贺之是有什么事吗?”秦怀箐问。

李贺之见他没有主动说事的意思,压下一丝疑惑。

“近日确有一事一直不知如何向岳父讲起,心中自觉愧对岫岫与岳父岳母。”

秦怀箐脚步停了下来,回身看着李贺之,“你说来听听。”

李贺之有所犹豫,后退了两步向秦怀箐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因岫岫一直无孕,家中父母多次来信对小婿颇有怨言,实在不得已只能纳了一房妾室。”

秦怀箐看着他,沉静肃穆的神色隐有些压抑不住,“岫岫呢,我女儿什么态度?”

“岫岫她有些闹脾气,但也能理解我。”李贺之说着,撩起袍子抖了抖就于此跪地,“我自知此事对不起岫岫,处理完公事愿至太傅府登门受您责罚。”

秦怀箐的眉头微微皱起,清俊的脸越发凝重,沉默了一会儿,沉声,“离宫后再说吧。”

话落,拂袖离去。

李贺之站起身又抖了抖衣袍拍去灰尘,抬头看着秦怀箐的身影远去。

昨日岫岫定然是没有回太傅府,她从不晚间出门。是去哪儿了?

回府后第一件事李贺之便是去了晨安院,青禾来寻他去梅林院也未理会。

秦岫正在屋里,刚喝完了晓妆递来的一碗药。苦涩盘旋于舌尖久久不散,她微皱着眉头,“阿芽,还有果脯吗?”

“奴婢这就给您拿来。”阿芽从柜中抽屉拿出一个小木盒,到床前递给秦岫。

“少府大人?”门前,晓妆刚要出门险些撞到李贺之身上。药碗中残汁的苦涩味飘扬让他眉头轻蹙。

“嗯。”李贺之应了一声走进屋里,拂开珠帘进了内室看着坐在床上的秦岫。

“岫岫生着病,昨晚去哪儿了?”

秦岫抬眼看向他,“昨晚出府走了走。”

“岫岫出府不带着婢女吗?”

“就想独自一人走走,一会儿就回来了。”秦岫回答的不急不缓。李贺之看了她一会儿,没再追问,“昨晚的事让你很是不愉快?”

秦岫没有回答这话。李贺之觉得她与从前不一样了,更清冷了,像山上雪。又想起与秦太傅的事,“我已将纳妾的事告诉了你父亲。”

秦岫的眉头又有些皱起,垂下视线。

“此事我确实是有些对不起岫岫,却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岫岫有些介怀我能理解,我想秦太傅与太傅夫人一定也能理解。”

秦岫遂又抬头看着李贺之,衣冠楚楚人如玉树,却只觉得十分陌生。他像是在算计着她。

“咳。”

“岫岫的身体还没好,晚上不该出去乱走。”李贺之又温和地说道。秦岫仍旧觉得他很陌生。

直到太傅府的人来了府上,说太傅夫人请她回太傅府一趟。

秦岫看着站在屋里的李贺之,心脏有些绵绵如针扎的疼痛感。他还在算计她什么?

阿芽扶着秦岫起身穿了外裳,确保不会着凉后简单绾了个发髻欲离开去太傅府。

行经李贺之身侧时秦岫微微停顿,侧头看着他的模样。

“夫君当真要耗尽我对你的最后一点情分吗?我不会一直爱你。”

李贺之神色微微僵硬,转过头来看着秦岫时她已经收回视线从他身侧离开。李贺之在窗外照进的光线里显得清透的双眸变得阴沉,看着秦岫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秦岫回了太傅府。一路无言,晓妆、阿芽二人便也不敢多说话。

主院里,孟淑莹已在屋里小案上备好茶水点心,听闻丫鬟禀报秦岫回来了立刻站起身出屋相迎。

“咳,咳。”秦岫低头咳嗽的间隙,孟淑莹刚好看到她,“岫岫,怎么生病了!”

她担忧地拉住秦岫的手就往屋里走,“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可是因为贺之纳妾的事情?”

秦岫抬眸看着她,“没事的娘,很快就能好了。”

拉着秦岫进屋坐下,孟淑莹就将刚倒上的茶水递给秦岫,“喝些热水。”

秦岫捧着茶水喝了几小口,孟淑莹坐在对面担忧地看着她,“岫岫,贺之他纳妾的事……你如何看得?这事不好办呐,你若想和离,那就和离。”

“他如何向父亲说得?”秦岫抬头看着孟淑莹问。

“他父母急着抱孙儿,他无法违抗。”孟淑莹道。

“既是孝事,怎好和离?倒是我让他不孝了。”秦岫垂眸笑了笑,又喝了一小口热茶,“我不介意的,娘。你们不必为我担心。只是一个小妾室而已。”

“他倒是对你十分愧疚,可我与你爹还是怕你受了委屈。”孟淑莹轻叹,看着秦岫的清丽的脸,“岫岫的身子,可找大夫看过?怎会呢?”

秦岫睫羽微颤,“无碍的,娘。他不是找了妾室生孩子了么,我哪里还需要急。”

孟淑莹垂下视线也给自己倒了杯茶,脸上带着忧愁,“怎么会这样呢?还是你爹太帮扶他了,若他没有今日的位子,你便是不能生,他又怎敢纳妾。”

“人心难算。”秦岫看着面前盘中的点心,兀自低语。又看向孟淑莹,“爹也是想让我有个好夫家,娘你可别怪爹,你若再说他,他更要难受了。”

“这种事,便是爹也不好说什么。难道还要迫着他不孝吗?”

怪不得旁人啊,是她自己把路走到如今这样。

怪不得他说,“秦太傅与太傅夫人一定也能理解”。李贺之啊,你还能算计我到什么地步。

“咳,咳。”

都这样了,还是会觉得心痛。

“岫岫。”孟淑莹叫了秦岫两声,才将人叫回神。秦岫看着孟淑莹,“娘,你们不用担心我。一切尚可。”

“爹近日宫里操心的事不少吧,让他多注意身体。”

离开院落,秦岫带着晓妆、阿芽走在太傅府的小路上。熟悉的景,触动回忆。

风景依旧,人心不复。

曾经在这个府里的李贺之,与成亲后的李贺之,与如今的李贺之。

秦岫轻轻叹了一声。

她于他除了利用,真就没有任何感情可言。或许将他的心挖出来看看,就是块黑色的石头吧。

罢了。

秦岫未在太傅府里多留,怕久了,就演不下去了。回到李府的晨安院,踏进屋里。

李贺之竟然坐在床边,抬头看着她,“岫岫回来了。”

“夫君还在呢?”秦岫笑意温温地,问到。

李贺之看着她的神色,看不出任何异样,“我没什么意思,与太傅说那些。”

秦岫像是有些疑惑微微歪头,“夫君说得什么?”

李贺之:听我解释一下!

谢昀:呸!快滚!老子早晚打你一顿!看你不爽很久了。

秦岫:闭麦了,谁都别跟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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