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冀州在大齐的南部,而青州远在北方。父母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聂芩纱一个女子去那么远的地方。

然而,广阔的世界和晋琬灵的秘密,两者同时对聂芩纱发出巨大的吸引。

那就去吧,没有什么是她不能去做的。

少年人本就怀有一鸣惊人的心思,她许诺吕严财物,请他偷偷带自己去青州游玩。

吕严扮演着一个君子,一路照顾着第一次出行的聂芩纱。

穿过连绵的青山,行过一马平川的原地。

山与水都在途中渐渐褪变,她达到了青州。

北上的风光烙印在聂芩纱心中,此前她还是一个连城门都未踏出过的小姐。

如果闺阁的姊妹们知晓她这番旅程,必然会惊叹许久。

聂芩纱比从前更加自信,仿佛她要战胜的不只是她的堂嫂,还有整个天下。

荒谬的是,青州的月亮还未照到聂芩纱的头顶,她的豪情壮志就被泼了一盆冷水。

一觉醒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外边传来男人交谈声。

手腕和脚腕都被绳子捆着,她只得从床上滚下去。

屋外的男人们听到了摔落的重声,他们不在意里头的动静,横竖那个女人也逃不了了。

吕严更在意的是能将聂芩纱卖个“好价钱”。

与他交谈的是一个叫做孟诀的中年男人。

青州山高皇帝远,卖官之风盛行。

买官并不是只要有钱就能买到,还要有门路。

孟家是青州第一大家族,族内虽无人做官,但吕严有自己的门路,得知孟家暗地里为买官者做过引荐人。

孟诀作为孟家的旁支,理应有能力给吕严指条路。

只看他愿不愿。

孟诀有一个特殊的癖好,收集天南海北的女子,整个大齐只差冀州。

吕严去冀州,意有所图。

拿着聂小姐给的钱,再转手把聂小姐卖了,吕严每次忍受不住这位官小姐的脾气时,想到对方的愚蠢,所有的怒意都化作唇边的笑意。

孟诀有所犹豫,他在孟家人微言轻,要办成吕严的那事儿,不知道得遭多少次白眼。

吕严强调:“她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姐,和你搜罗的那些轻浮女子不一样。”

聂芩纱贴在门上,紧咬的牙齿逐渐没了力气,靠着门的手垂下,落在沾满尘土的裙边。

原来官宦人家之女的身份,不过让她在今日卖了个好价钱。

即将入仕成为官宦的吕严,把她当做了献祭的贡品。

如果不是孟云的出现,聂芩纱难逃噩梦。

饮完一杯茶,晋琬灵也听完一出戏。

唱戏的姑娘是真情投入,亲身出演,不甘地轻叹了口气,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比起同情她的遭遇,晋琬灵更喜欢看她这副悔不当初的模样。

复述一遍痛苦的事情,会让击垮她的精神更加容易。

在这一点上,晋琬灵不是个好人。

晋琬灵接了她的话茬:“吕严不知道他出去后,冀州严厉惩治卖官之风,孟诀自不量力又是个不怕死的,被我三姨母抓了个现行,拿鞭子活活抽死了。”

聂芩纱擦去泪水,尚未从阴郁的心情里走出,却是眉心一皱。

晋琬灵都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怎么会不知道前面的事儿?

“你故意激我?”聂芩纱后知后觉道。

晋琬灵笑意不减:“你很佩服我三姨母吧?”

聂芩纱的眼睛明亮了几分,嘴角也不再下弯:“孟姨在我心中,如师如母。”

晋琬灵扬首,连带着眉毛上挑。

她讥讽道:“可不是吗?教你读了在冀州糊弄过去的书,又让人教了你点三脚猫的功夫,就敢派你来谋害我。”

“哎呀......三姨母对你可真是好,比亲生的女儿还要好。”

是个正常人都能听出晋琬灵语气中的阴阳。

偶像被诋毁是聂芩纱第二不能忍的事。

“你胡说!要怪也怪我道行太浅,不知怎么在你跟前露了马脚,孟姨是信任我,才派我来的。”

“这么相信她?”

聂芩纱气急了,骂道:“你连孟姨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晋琬灵斜了她一眼,淡淡道:“粗鄙,跟你原来一模一样。”

聂芩纱火气更旺,精神气一下恢复了:“当年那个负心汉愧对孟姨,你袒护他的私生子,你简直......”

“愚笨,三姨父对三姨母不忠,与我何干?”晋琬灵截断她的话。

聂芩纱:“你这个对女人没有同情心的人!”

晋琬灵也不装了,哈哈大笑,一封信甩到桌上:“打开看看?”

聂芩纱狐疑地盯着晋琬灵,抽出信纸。

是她熟悉的字迹。

“琬灵吾儿,此乃天大的误会,我虽救过聂家小女,不过几面之缘,她听了旁人的撺掇,竟谋害于你,姨母只恨当初心软,你不必顾忌姨母,自行处置。”

结尾留有孟云二字。

易谙查到聂芩纱失踪当天,聂家表少爷那位友人辞去。

孟诀被杀死了,可是吕严还流窜在外。

以逢雨阁的势力,追捕一个普通人绰绰有余。

吕严因为孟诀之死吓得逃离青州,不知在那之后聂芩纱的下落。

可聂芩纱来京城既然是为了晋琬灵,易谙很快猜到决定了聂芩纱命运的那个人。

一幅聂芩纱的画像就能让孟家下人想起,的确有这么一个人曾作为婢女跟在孟云身边。

易谙将所有的事情报给了孟太夫人,孟云抵赖几句,还是遭不住太夫人的审问,将罪过都推到了聂芩纱这个外人身上。

这封信,是孟太夫人逼孟云写的。

晋琬灵身上终归留着孟家的血脉,而孟太夫人一把年纪,不想在晚年还看到孟家出现骨肉相残的事。

晋琬灵学着孟云的语气道:“姨母只恨当初心软......”

聂芩纱瘫坐到地上,信纸上的每一个字都那样的灼眼,她忽然发了狂,撕碎信纸,一半又一半,愤怒地抛洒在空中。

被全天下背叛,聂芩纱尖叫,大吼,恨不得立刻跑到青州质问孟云:“为什么?”

为什么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她?她的父母都不曾对她露出那样的眼神。

为什么孟云要说聂芩纱比孟小姐更像她的女儿?

又为什么这么冷酷无情地把她交给晋琬灵处置?!

愤恨流尽后,聂芩纱笑了,她笑自己的天真,愚蠢和可笑。

她输了,又一次输给了晋琬灵。

她自以为不平凡的经历在晋琬灵面前沦落为一个巨大的笑话。

“你杀了我吧。”她激动道。

晋琬灵嗔笑:“我有说要杀你吗?”

聂芩纱闭了嘴,胆战心惊。

晋琬灵不杀她,一定是有更恐怖的法子折磨她,还不如让她死了。

晋琬灵看着她苍白的脸,道:“三姨母抛弃了你,你就把自己也抛弃了?”

聂芩纱双手抱着膝盖,下巴抵在膝盖上,微微发抖,裙摆上还有碎纸片。

“这是你的地盘,我难道还能飞出去吗?”

半响,晋琬灵听到她朦胧的声音,有气无力。

晋琬灵确认,聂芩纱已经被折磨得再也没有胆子反抗自己。

她在她心中树立了一个信念:她聂芩纱,永远不可能赢她。

这样一来,就好办了。

晋琬灵的话音轻飘飘的,仙女散花一般落到聂芩纱头上:“倘若,我给你赎罪的机会呢?”

·

赵夫人记挂着丞相协理春闱这事儿,上次没让晋琬灵见到自家儿子,拂了她的面子。

这次赵夫人亲自携赵怀恩登门造访,赔不是。

四人坐在正厅,赵夫人看对面的聂小姐都比上次顺眼的多。

赵夫人说:“几日不见,聂小姐越发明艳动人了。”

晋琬灵看向聂芩纱。

可不是吗?昨个儿哭成那样,今日赵夫人突然来了,雪儿给聂芩纱上了好一会儿的妆。

聂芩纱规矩道:“伯母过奖了。”

母亲向来很少夸赞女子,赵怀恩好奇地偷偷打量聂芩纱。

母亲是不是吃错药了?

聂家小姐还不如他那几个姊妹长得好看呢。

母亲以前还说家里的姑娘生得姿色平庸,一点没遗传她的美貌。

还是说聂小姐手上有母亲的把柄?

赵怀恩又趁机瞄了一眼丞相夫人,漂亮的叫人移不开眼睛。

可他是赵怀恩,从小跟余澄一起长大,大将军府没少去。

云华郡主也漂亮。

所以赵怀恩谨记,漂亮的女人都很危险。

果然,他还没来得及移开目光,就被丞相夫人抓住了。

晋琬灵问:“不知四公子准备的如何?”

这些时日有太多人问赵怀恩这话,他道:“晚辈堪堪过了几道书,只求不要考得太差,丢了家人的脸面。”

晋琬灵跟赵夫人围绕赵怀恩的考试说了几句客套话,又聊到了字画古玩上。

天色已晚,赵夫人还没说得尽兴,邀请晋琬灵和聂芩纱明日一同参加她大女儿孩子的百日宴。

晋琬灵自然答应。

赵夫人被送出丞相府,畅快地深呼吸。

拥有一个高雅的爱好,是多么的重要。

这不就让她和丞相夫人聊到一块去了吗?

丞相夫人还答应去她外孙的百日宴。

她的大女儿嫁给了阳淄侯家的三公子,这些年可没少在侯府受委屈。

她倒是想管,但自家那个在御史台任职的丈夫不允许。

丞相夫人一起去,正好给自己撑撑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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