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糖葫芦——卖冰糖葫芦咯——”

“话说这长孙家啊......”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1]”

“......”

晨曦初破，才过辰时，街上的各种吆喝声便已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与此同时，还伴随着楼上楼下的朗朗读书声。

江念安将窗户半开，耳边听着文人念书声，目光轻飘飘地掠过街角飞扬的酒旗，停留在一道红色的身影上，直至视线被街边的店铺遮挡，这才若无其事地垂了垂眸。

雨后晴天，阳光洒在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推车的贩夫走卒脚步匆匆，自街角一闪而过。

“小姐，先用早膳吧。”

双玉轻轻推开房门，端着一盘点心甜粥走了过来，放在软榻旁的小桌上。

“裴青呢？”江念安用筷子夹起一块点心，小口咬了一下，味道清甜，绿豆味很浓，口感沙沙的，味道意外的不错。

这家店不止住宿房间，就连伙食和细节都很精细，想来房价不凡。

“青哥下楼了，顺便去看看后院的车马。”双玉又倒了杯温茶放在江念安手边，手帕和饭后的漱口水也提前备好，动作利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江念安点头，继续垂眸吃饭，片刻后，不经意地问了句：“宋延呢？”

双玉还在叠着衣服，准备一会儿拿下去洗了，听见江念安的问话，张口答道：“出去了，刚看见他出了客栈，估计是在周边四处逛逛。。”

“哦。”江念安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用完早膳，江念安漱了口，又用帕子轻轻擦拭嘴角，见双玉垂眸收拾餐具，想了想说道：“外面天色不错，你也好久没有出宫了，一会儿可以去街上逛逛。”

“那怎么行？！”双玉头也不抬就拒绝，端起托盘抬眼看向江念安，无奈道：“双玉怎么能丢下小姐一人？”

“再者说，小镇上也没什么可逛的。”双玉不想离开江念安太远，离开了江都皇城，一切都是未知数，她害怕殿下的千金之躯会出意外。

“好吧好吧。”江念安无奈，既然双玉自己不想，那就算了。

“一会儿我去后院洗洗衣服，裴青在门外候着，小姐有吩咐直接唤一声就行。”双玉准备先把碗筷送下去。

“好，知道了。”

“我来。”

门一开，双玉还没踏出屋门半步，手里的碗具便被一双大手接过，裴青端着托盘，脚步轻快的直奔楼梯而去。

“抢什么？”双玉好笑地怪嗔一句，摇了摇头，关上房门回去收拾衣物。

看着这一幕，江念安歪了歪头，眉梢轻挑。

“等回了京，就让你跟裴青成婚如何？”江念安托着下巴，目光揶揄。

双玉一愣，随后小脸一红，不好意思地跺了下脚，没再往江念安身边跑，只是背对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地叠着衣物，声音清脆的说道：“小姐莫要乱说，双玉还要跟在小姐身边伺候一辈子呢！”

“成了亲，也可以跟在我身边啊~”江念安嘴角一勾，目光瞥见双玉泛红的脖颈，扬了扬眉。

“我...我......”双玉一时有些失言，往日里沉稳可靠的小姑娘，一提到嫁人之事，也会慌乱到手足无措。

“噗嗤——”江念安捂嘴失笑，连连摆手道：“好了好了，我不提了。”

双玉幽怨地回头看了对方一眼，如江念安所料，脸颊红扑扑的，娇俏又动人。

江念安止住笑意，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老神常在地又来了一句：“你是不着急了，就怕有些人快等不及咯~”

双玉红着脸怪嗔一句：“小姐！”

听见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双玉直接抱起衣物就往外走：“我...我去洗衣服了！”

江念安好笑地看着双玉离开，颇觉有趣地挑了挑眉，决定等这次回京，就让双玉和裴青完婚。

“怎么了？”裴青见双玉面色古怪，难得多问了一句。

双玉匆匆瞥了裴青一眼，又不好意思地垂眸，丢下一句：“我去洗衣服。”就小跑着下了楼。

裴青看着双玉的背影，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

室内恢复安静，江念安翻出一本话本子，沿着做好记号的那一页继续往下翻看。

不愧是不言先生的著作，剧情文笔简直了！

眼看书中女主还在木桶悠闲泡澡，殊不知身后危险即将来临，江念安屏住呼吸，往下翻了一页。

“砰——”

瓷器坠落的声音吓了江念安一跳，她连忙循声看向窗外，像是有瓷器从窗外掉下去的声音。

“小姐？！”

裴青敲了敲门，显然也听见了声音。

江念安先扬声安抚一句：“我没事。”

“大清早的，哪来的穷鬼书生叨叨叨的，扰人清梦！早晚弄亖你！”

骂骂咧咧的声音从窗外传来，江念安抿了抿嘴角，狂跳的心脏在慢慢平复，她好奇的凑到窗边往外看去。

只见正下方的窗户大开，一肥头大耳男子衣衫不整地站在窗边，探着头四处环视，像是在寻找是谁声音太大打扰他休息。

俶尔，男子抬头看向楼上，三角眼里凶光毕露，江念安呼吸一滞，连忙后仰。

“好可怕。”江念安连忙拍拍胸脯，觉得对方的眼神有点吓人。

而且，这会儿已经辰时三刻了，也不算早吧？

“都给老子等着！看我不找出你扒了你的皮！什么狗屁之乎者也！烦死了！”

楼下那位胖兄似乎脾气不好，江念安在窗边还能听见对方骂骂咧咧的声音。

待声音变小，她又悄默默探头瞅了眼，楼下窗户依旧大开，但却没了那到壮硕的身影。

似是察觉到什么，江念安歪了歪头，刚巧跟隔壁的男子对视。

对方一身书生打扮，眉眼清秀，也在小心翼翼地探头看向楼下，四目相对间，书生眸光闪烁，不好意思地垂眸，拱了拱手，默默关上了窗户。

江念安眨了眨眼，也跟着合上了窗户。

一道小插曲，并不影响江念安，她重新拿起话本子，在心中暗叹：有钱，不代表脾气好。

不过，宋延也很有钱，但他脾气却很好。

唔...或许这就是差距吧。

“早上读书的是不是你啊？”

“说话声音小点！别打扰到方大少爷睡觉！”

“走，问下一家。”

“......”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江念安不以为意，思绪继续沉浸在话本子中。

歹人并非歹人，而是男主登场，初见便如此惊心动魄，女主也不像寻常闺阁女子一般，胆怯尖叫，反而主动扯过男主衣领，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而此刻，女主寸缕未着却不觉廉耻，男主则一身夜行衣，眼神躲闪。

“哇哦~”江念安没忍住惊叹一声，也不知是哪家姑娘如此大胆，居然不会害羞脸红吗？

她不禁带入自己身上，若是自己在沐浴时，宋延突然出现......

咦？

场景好像有些熟悉......

江念安蹙眉，忽然想起自己和宋延的初见。

她在湖中泡尾巴，宋延从湖底钻出......

可惜，两人没有书中那般暧昧拉扯，有的只是思思那条叛逆蛇咬住她的手臂。

江念安：“......”

掀开衣袖看了两眼，光滑的手臂上还挂着两枚红点，这是思思留下的罪证！

“你们想干什么？”

门外传来裴青的询问声，江念安抬眼看了大门一眼。

“早上是你们在读书吗？”

陌生的男子声音传进屋内，语气高昂，颇有几分官府询问的架势。

“不是。”裴青言简意赅的否认。

“开门让我看看。”男子的伙伴不依不饶，以为裴青在骗他。

江念安蹙了蹙眉，猜测对方是楼下那位胖兄的跟班，只是，一个跟班都这么嚣张的吗？

她扯过一旁的披风，搭在腿上，虽然知道裴青不会让人进来，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多做一层准备。

“屋内女眷，我劝你们规矩一点。”

裴青见二人跋扈至极，也沉下了脸，握紧了拳头。

裴青自幼习武，身高八尺，肌肉块头虽然没有过于壮硕饱满，但是对比眼前两个小鸡仔，还是绰绰有余。

二人见状吓了一跳，气场立马弱了下来。

这家伙是个练家子！

两人面面相觑，自知三脚猫功夫对付不了对方，便心生退意。

“若...若是女眷啊，那...那就没事儿了。”

二人强壮镇定，准备前往下一家，哪怕做做样子，也得把这一层看完。

裴青眯了眯眼睛，双手抱胸，宛若门神一般守在门口，凉凉的目光看向二人。

二人推诿着继续往前，还不待继续敲门，身后又传来一道含笑的清润嗓音。

“这是在下的房间，请问二位有何贵干啊？”

宋延今日着一身暗红色劲装，头发高高竖成马尾垂在身后，头上的黑色抹额神秘又俊俏，左耳配了一枚艳丽的红色羽毛耳饰，眉眼清俊，光看打扮，似乎不是江都人士，尤其......

尤其是对方肩上那条墨绿色的长蛇，此时正冷冰冰地盯着他俩。

俩人面面相觑，默默咽了咽口水。

怎么觉得这人比刚练武的那个更危险呢？

谁家正经人养蛇啊？

还特喵的是毒蛇！

“我...我们就是来问问是谁早上在读书扰民......没别的意思。”

门也不敲了，二人已经准备回去复命了。

这三楼怎么回事儿？怎么竟是一些不好惹的？

“呵。”宋延扬眉，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就在这时，楼梯口传来小二的招呼声：“两位爷两位爷！三楼房间没有住满，要不您还是去其他地方看看？”

小二满头是汗，方家公子得罪不起，但是其他客人他也得罪不起啊！

唉，这真是倒了霉了！

二人面面相觑，不容思索，便顺势接下对方递过来的台阶。

“行，那我们再去其他房间问问。”二人朝着楼梯口走去，路过那位暗红色劲装的公子时，不由得呼吸一滞，眼角余光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那条蛇，鬓角被汗水无声浸湿。

“真是不好意思，打扰几位了。”小二连连弯腰，语气满含歉意。

宋延瞥了他一眼，面上依旧带着浅淡的笑意，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小二看了眼对方肩上的蛇，打了个冷颤，默默退去。

宋延将思思从肩上扯下，盘在手上，目光从旁边紧闭的木门上扫了一眼，抬步往前，敲响了明月轩的房门。

[1]大学（《礼记·大学》古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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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Chapter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