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身后之人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荀柳坚持不住，便忍不住吼道：“小风！你再不停下来我就真的要生气了！”
话音刚落，便听男子“吁”的一声, 拉紧缰绳停了下来。
她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和轩辕澈已经到了西城门郊外的山林湖泊旁, 这里本是碎叶城西郊的一处景点, 尤其是快到盛夏, 不少男女会相携一起来这湖上泛舟游玩，但因为现在时辰尚早, 湖面上没有多少游人, 不过三两个正在打渔的渔夫而已。
那些渔夫似乎也见惯了公子小姐来湖旁私会，所以看见荀柳和轩辕澈二人也并不奇怪, 只扫了一眼便继续各干各的去了。
这里的风光确实不错，但现在却并不是欣赏风景的时候。
荀柳忍着气道：“小风，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现在时间紧迫……”
“阿姐准备装傻装多久？”男子嗓音低哑，似乎已经压抑良久, “昨晚阿姐并未睡着，对吗？”
荀柳浑身一震，感觉身后脊背贴着的男子胸膛像是在发烫一般, 她下意识要跳下马, 然而却被男子先一步圈住了腰身。
“似乎只有我纵马狂奔时阿姐才会主动一些，不如我们再跑一回, 如何？”
“你你你敢！”
这句话惹得男子低低一笑，声音忽而凑近，“若不想也可以，那阿姐便要认真听我说话, 可好？”
荀柳干笑几声，本想继续装傻，但见他神色认真，便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小风，人少年时总会做几件脑子犯浑的傻事，这次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也不要再继续错下去，将来你若是有了心仪之人，阿姐必会支持……”
这句话叫轩辕澈面色一沉，“阿姐觉得我自始至终只是在与你开玩笑？”
荀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现在还不懂……”
“不懂什么？”男子虽然嘴角带笑，但那眸光却异常令人心惊，“阿姐可知这五年明月谷内被我折坏了多少支笔？可知我夜夜梦中期遇阿姐却没几次能如愿？可知我又为何命莫笑频频寄信细述关于阿姐的一切？我忍了五年，如今阿姐一句‘年少犯错’便随意打发了？”
荀柳愣愣看着眼前男子俊美而又异常认真的脸，半晌回不过神来。
许久她又重重叹了口气，“小风，这件事情是我的错，你出宫之时遭遇打击，身旁能依靠之人只有我，我也行事大大咧咧惯了，没能及时关注你的心理健康，就算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们可是姐弟啊，姐弟你懂吗？姐弟怎么可能变成……”
“那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轩辕澈凤眸微眯，“我可从未真正将你当做过姐姐，大汉皇室中人即便是兄妹也恪守礼法关系生疏，必要时拿族中姐妹联姻也未尝不可，我可不会对自己的亲姐妹如此亲近。”
这句话让荀柳一噎。
妈的这小子原来这五年的“姐姐”“阿姐”都是叫着玩的？
不对，这不是重点！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试图劝解：“那个，小风，你看你才十七岁，未来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好女子，比我好看的更大有人在，我今年都二十一了，你又何必非要在我这棵歪脖树上吊死呢是不是？更何况你也知道，你阿姐我可是扬言只找‘一心人’的，放弃我这根狗尾巴草，你将收获一片百花园啊，三宫六院它不香吗？你到底是为什么非要这么想不开？”
轩辕澈闻言却是眉梢一挑，“阿姐是在向我暗示什么？”
他说完竟真的认真思索了一番，“三宫六院是历朝例法，废除虽有些难办，但也不算艰难之事，阿姐可还有哪些要求，一并说出来便可。”
“……”我他妈……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是说……我不喜欢你，懂吗？我一直拿你当弟弟来着，怎么可能会想着嫁给你！”
“阿姐莫非是不喜欢男子？”
“……嗯？什么意思？”
轩辕澈勾唇一笑，“无论文才武功，或是样貌人品，阿姐可见过比我更出众之人？”
荀柳不懂他要表达什么意思，便老老实实的摇摇头。
像是成功诱了鱼儿上钩一般，轩辕澈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温润笑道：“如若不是对男子无感，那阿姐喜欢上我应当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之前阿姐思路有误，是因为未将我当做男子看待，但如今话题既已谈开，往后阿姐眼中也必会只有我一人。”
妈的这自信也是没谁了……
荀柳已然无力吐槽，“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她已经确定这厮脑子坏了，改日请游夫子过来扎几针指不定就好了。
这时候忽而脑袋顶上传来几声极其愉悦的低笑，她抬头看去，却见轩辕澈正满眼笑意的看着她。
她打了个机灵，立即反应过来，“你刚才是故意逗我玩的？”
轩辕澈淡淡摇了摇头，忽而低下头，伸手捧住了她的侧脸。
此刻他们坐在马上，被垂下来的柳枝挡住了上半身，湖面上的渔夫无法窥视他们被遮挡在柳枝后的动作，荀柳似是怔了，等那抹温软轻轻贴了贴她的唇又离开，她这才反应过来，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然而这迟钝的动作却更惹得男子愉悦的低笑几声，温柔而缱绻的捧着她的脸低哑道：
“阿姐，我很开心，这一日我盼了许久，果然这般亲密的动作需两人清醒时才更显甜美。方才我说的话也都是真的，你心仪的条件我都能做到，只求你也试试喜欢上我，可好？我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他的嗓音温柔至极，仿佛是将她小心翼翼的捧在了心上，即便明知不该，但荀柳的心房还是忍不住怦怦跳了跳。
但她想起往后，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决定，无论是作为亲人还是伴侣，她仍旧对他没有任何助益，反而很可能会成为拖累吧……
更何况他还这么年轻，即便是真的对她有心，这世上的初恋也不是都能开花结果的，更多的是喜欢却不一定适合……
她想了想，忽而伸手覆上了他的手背，微笑道：“等西琼的事结束吧，结束之后我再给你答案。”
凤眸里闪过一缕光亮，轩辕澈愉悦笑着，“好，我等阿姐的答案。”
“你此去西琼，记得千万保护好自己，虽然你如今有武艺傍身，但凡事多思虑总没坏事……”她说到半截又忍不住笑了笑，“你本来就聪明，就当听我唠叨几句吧。”
轩辕澈反手抓住她的手捏了捏，“我喜欢听你唠叨。”
荀柳愣了愣，脸红的同时也忍不住尴尬道：“行了，千万别耽搁了时辰，咱们该回去了。”
末了她又补了一句：“还有，回去骑慢点。”
“好。”男子一双凤眸尽是宠溺和愉悦，他抬眸又看了一眼波光粼粼的湖面，轻声道，“等西琼事情了结后，我再带阿姐来这里泛舟可好？旁的女子所受过的宠爱，我都想让阿姐享受一遍。”
荀柳老脸一红，羞愤道：“我还没答应呢，不是说回来再说的么。”
这小子怎么现在情话一套一套的？
然而她这幅模样却更叫轩辕澈愉悦，他低笑几声才温柔应道：“好，都听阿姐的。”
事情谈妥了一半，回去的时候荀柳便也不用再忍受耳朵灌风的感觉，如此很快便到了王府门口，莫笑则带着好几个人正站在门口，似是在等她，莫离等人却不见了踪影，应该是已经出发在东城门等着了。
在轩辕澈搀扶下，荀柳终于下了马，莫笑等人也立即上前对两人行礼：“主子，姑娘。”
荀柳这才发现她身后的那些人居然就是这些年潜伏在荀家周围的暗部“邻居”，此刻他们都卸下了伪装，换上了轻便的黑色武服，这精神气儿立马就不一样了，看上去就跟改头换面似的。
荀柳默了默，“你说的跟着我的护卫……就是他们？”
轩辕澈点了点头，“他们中每个人的身手都算的上百里挑一，往后便由莫笑安排，你只需安心被他们护着便可。”
荀柳点了点头，但是想起来这些昔日的邻居突然改了身份成了她的护卫还是有点怪怪的。
轩辕澈笑了笑，“阿姐，如此我便走了，莫忘了你方才的承诺。”
荀柳心中微动，冲他笑了笑，这落在轩辕澈眼里，使得他忍不住微微抬了抬手，看似想将她揽进怀里，但最终顾忌往来的路人，他终究是中途换了姿势，落在了她的发上。
“等我回来。”
然后便翻身上了马。
荀柳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处，心里的感情复杂难言。
那条承诺她注定是要食言了，无论何种考虑，她离开对他才是最好的选择，十七岁，多美好的年纪，本该鲜衣怒马少年意气不知惆怅为何物，但他的父亲和萧党毁了他一半人生，另外一半更不该绑在她这个看似年轻实则已经步入中年的老女人身旁。
西琼之事便算是她完成最后一件能为他做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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