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她说的真心实意, 若不是因为云贵妃的牺牲,他们怕是早就死在了那宫墙之内。
荀柳摸了摸轩辕澈的头顶,见少年一双澄澈的凤眸泛着一层朦胧的光。
“长春宫的那场大火并不是意外, 那是云贵妃亲手放的,云大将军投敌的当日她便料定萧党不会放过她和二皇子。也确实如此, 次日萧妃便买通了云贵妃的近侍宫女污蔑她秽乱后宫, 甚至污蔑二皇子非皇嗣出身, 而后长春宫被封,云贵妃心死, 与其蒙冤受辱, 她选择不如一把火走的干净……”
三人听到这里皆不由自主的咬牙捏紧了拳头。
“而她死后萧妃当权,那龙座上的人至多不过为她掉几滴泪而已, 我们姐弟二人只是为她和云家不值。”
王虎却“啪”的一声往石墙上砸了一拳,“这畜生不如的萧党,居然阴毒到这个份上!”
少年闻言抿了抿唇不作声。
荀柳却对三人道:“我们不是有意欺瞒你们,只是我们出宫时不知为何萧党得知了消息,以为我是承了云贵妃的命令出宫找云峰旧部一路追杀到了城外, 虽然自打进了嶙州之后甩掉了他们,但我们不确定萧党是不是知道我们的行踪,来西关州找夏飞将军也是托了宫里一位老嬷嬷的福, 她与夏飞将军有旧, 介绍我们逃过来的。”
金武闻言松了口气,又有些责备道:“这些事情你怎么不早跟我们说?你是不是云家人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们是一家人,有难一起抗。”
“好了,既然事情都说开了,这件事情以后也不要再提。”钱江如此道, “但是小妹,你真的要一个人去见夏飞?不如我们几个一起……”
“不,大哥,他现在不信任我们,尤其是你们三个。待会我会带小风一起过去,至少这位将军对孩子还算友善,我会和他解释清楚的。”
见荀柳如此坚持,钱江等人也只能妥协道:“好吧,若有变故你们尽量躲开,若是半个时辰内你未回来,我们就算闯也会闯出去。”
荀柳点了点头,正在这时两名士兵走了过来打开牢门,看了荀柳一眼道:
“就是你要见将军?”
荀柳点了点头,忽而拉过轩辕澈对两名士兵道:“还有他,有些事情需要他帮我解释。”
那两人见轩辕澈年纪尚小,并不构成危险,便点了点头将两人带走重新关上了牢门。
荀柳和轩辕澈被押在前面走,不一会便到了府衙后院。
一进门,荀柳便看见一位将军正坐在主位上,已过不惑之年的年纪,动时杀伐果断,静时稳重中亦有久经沙场的杀气,他此时手上拿着一份册子,不知上面写的是什么内容。
“将军,人已带到。”
夏飞未抬头便随意的挥了挥手,那两名士兵便直接退了出去。
“你有情报要说?”他仍旧未抬头,看样子对她所谓的重要情报并不感兴趣。
但荀柳也不着急,只是利落的从袖子里掏出那块玉佩递了过去,“不知将军可认识这件东西?”
夏飞不经意抬头一看,目光在那玉佩上扫了一眼,立即浑身一惊,站起身来走过来夺过那块玉佩,左右翻看许久,这才眯眼看向她。
“你为何会有这件东西?”
“那看来将军也应当认识一位崔嬷嬷了?”荀柳不急不慌道。
夏飞看着她思索片刻,目光晦涩难懂,“你到底是何人?”
荀柳却看向一旁的轩辕澈,到底该不该告诉他?虽然是崔嬷嬷所托,但谁又能保证眼前这人可信?连钱江等人她都昧着良心隐瞒,若这时候对一个还不算熟悉的人告知实情,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她想了想,心里打定了主意。
既然骗都骗了,那都一视同仁吧。
荀柳想着对他行了个礼徐徐道来:“实不相瞒,民女等人并不是奸细,民女是从长春宫中逃出来的,曾与崔嬷嬷有些私交,她临走时给了民女这块玉佩,说是您可以帮民女,而那三位是民女的结拜哥哥,他们得罪了萧党,所以与民女一同逃难至今,还请将军谅解。”
“女儿家?”夏飞惊讶扫了一眼她的脸,见确实不似男子般轮廓僵硬。
他闻言表情未有任何改变,反而更复杂了几分,看了看那块玉佩,忽而转向她身旁的少年。
自从一开始他的注意力都放在这女子身上,倒是没注意她身后还跟着个孩子,此时一看,竟觉得这孩子也很不一般,一般的少年孩童见到他这般气势凶猛的怕是早就哭得不成样子,但这少年不但不怕,甚至敢迎着他的目光直直看过来,那一双凤眸也似有些熟悉……
他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凤令,忽而想起什么般猛地又看向少年,却见少年缓缓冲他摇了摇头。
夏飞忍下心中的震惊,目光在少年身上落定半晌,又看向一旁低头不语的少女。
许久,他表情恢复镇定,将那玉佩塞到自己袖中,语气温和了许多。
“十多年前我曾蒙受过崔嬷嬷的大恩,既然是崔嬷嬷介绍来的人,我自会相帮,你有何请求尽管开口。”
恩?这么容易就过关了?
荀柳有些莫名其妙,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编的这套瞎话漏洞太多,夏飞看起来这么精明的人,怎么说信就信了?一路走来boss关这么多,这关过得有点过于简单了吧?
她噎了半晌,复而问道:“您不再盘问盘问?”
或许是她这个表情和语气逗乐了夏飞,他爽朗的大笑了几声道:“其他的事情我自会派人去查,是真是假过几天便可知晓,但你和你的结拜兄弟们可先从大牢出来了,我差人找几个房间给你们落脚,等此事查明,你们才能离开。”
不就是软禁,这个她懂。
现如今二皇子和她在一起的事情只有崔嬷嬷知晓,他再怎么查,只要崔嬷嬷不愿告诉他,他也查不出来什么,但若是他知道了轩辕澈的身份,便十有**是崔嬷嬷告知,那就证明这人足以信赖,届时她再道歉也无妨。
荀柳越想越觉得自己说谎的本事还真是颇有水平。
既然是夏飞将军有令,大牢自然不能再继续关押钱江等人。
正当钱江他们数着时间快到半个时辰时准备冲出去,便看到荀柳二人带着传令兵过来笑呵呵打开牢门。
“大哥,二哥,三哥,我们有房子住了。”
钱江、王虎、金武:“???”
……
县衙后院曾是涌泉县县令和其女眷居住的地方,但自从县衙被百姓们烧毁之后,县令早就携家带口不知道逃到了哪里去,一干下属也都各自散了个干净。
所以现在这里除了夏飞带来的人之外,就只有他们一行五个人,而士兵们是不住在房间里的,他们有赈灾和恢复县内秩序的任务,一般都在外找地方休息,准时在府衙集合。
他们被分了两个房间,三个男人住在一起,而轩辕澈还是坚持和荀柳待在一块。
钱江等人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只挨个调侃了轩辕澈几句,便都离开了。
幸好房间也够宽敞,荀柳四处看了看,猜测这可能是县令某个受宠小妾的房间,东西倒是满齐全,分里外套间,里有床,外有个小榻,正好够两人休息。
她将被子抱到床上,边铺床边道:“小风,你睡这里,我睡外面,晚上如果有事就出来叫我。”
轩辕澈看了看那硬邦邦又狭窄的小榻皱了皱眉,正想说什么时,却见窗外有道人影一晃而过。
他目光闪了闪,对着正在铺床的荀柳软糯道:“姐姐,不远处就是厨房,我去烧些热水来,你泡泡脚可好?”
荀柳“噗嗤”笑着回他:“你什么时候会烧水了?”
“不难,我会自己生火。”
荀柳不疑有他,想了想点了点头,“好,那你慢点,若是烧不好就来叫我。”
轩辕澈点头出了房门,往四周看了看,见那道人影正站在墙角下,便小心的关上房门冲他走过去。
“夏将军。”
少年徐徐抬头看去,眼中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乖巧懂事,一双凤眸酷似冰凌寒月深不可测,让人不敢相信这竟是个才不到十三的少年。
那人影忽而单膝一跪,将手中的物事恭敬递了过去。
“暗部一甲夏飞,叩见主子。”
夏飞只一眼便明白为何崔嬷嬷会选择这位主子,小小年纪遭遇此般变故,又从京城一路被追杀逃命至今,想必是吃尽了苦头,但他眼中却无一丝慌乱与无措,心性实乃非同一般。
他在第一眼看见凤令时,便知晓凤令使的意思,如今确定了眼前人的身份,更是清楚非常。
凤令使已择主,也意味着不久的将来定会有一场夺嫡之战,而他早已看不惯的大汉王朝皇室也该换换主人了。
“暂时不要向任何人暴露我的身份,起来吧。”少年接过凤令道。
夏飞起身,看了看房间窗户上晃拉晃去的少女身影,“那女子是否可信?”
少年淡淡看了他一眼,“你放心,她不知道凤令的事情。”
夏飞刚准备松口气,却又听少年冷道:“还有,这样的话,我不希望再听到第二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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