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娇儿连忙站起身冲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大声喊道:“哥哥, 荀姐姐,我们在这里!”
荀柳一听到王娇儿的声音便狠狠松了口气,再看前方不远处的王景旭, 已然比她快一步跑了过去。
“娇儿,你可有事?”
王娇儿摇了摇头, “幸好崖壁上有不少山楂树, 我们没摔伤, 但是牧公子为了护住我被火刺木刺中了,得尽快回去疗毒。”
王景旭见妹妹四肢完好的站着, 身上脏污不堪有许多细小的伤口, 裙摆还被挂烂了,但似乎没受到多少重伤的样子, 便也松了口气。
“那就好。”
他说着又看向坐在地上一脸苍白的牧谨言,十分诚意的行了个礼,“多谢牧公子相救。”
牧谨言却神色复杂的看了王娇儿一眼,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却被王娇儿打断道:“哥哥, 有话留到以后说吧,我累了,牧公子的伤还需要尽快医治呢。”
“也是。”王景旭道, “事不宜迟, 我们尽快回府。”
而荀柳却看见牧谨言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些奇怪,但现在人多眼杂, 她只能忍下疑问。
王景旭派了一部分人处理那些刺客的尸体,而荀柳因为大腿有伤,只能和王娇儿主仆二人同坐一车,另一辆车则自然留给了牧谨言母子。
香琴得知自家小姐没事儿高兴异常, 但王娇儿脸上却丝毫劫后余生的欣喜也无,也没了平日里的朝气,显得心事重重的。
荀柳撩开车帘看了前面的马车一眼,却正好对上了外面正在骑马的轩辕澈,只见他弯唇一笑,忽而放缓速度靠近,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递了过来。
荀柳愣愣看着那双衬着白玉瓷瓶煞是好看的指节,“这是什么?”
“方才从刺客身上搜出来的,上好的金疮药,阿姐那里最好早些处理,我替阿姐守着车窗。”
荀柳心下一暖,没想到他居然还记着这件事,只不过一提起“那里”这两字有些莫名的尴尬。
“好。”
她也没多在意,放下车帘便背过身去抹药,王娇儿见她勾着头给自己抹药的滑稽样子,这才忍不住开口:“荀姐姐,我来替你抹吧。”
荀柳也没矫情,大家都是女孩子,况且她穿的够厚,不怕走光,便将药交给了王娇儿。
看王娇儿抹个药还板着张小脸的样子,她便忍不住问起昨晚的事儿来。
“娇儿,你跟牧公子到底怎么了?”
娇儿抿着嘴不说话。
荀柳看她脸色确实不好,见香琴也对她微微摇了摇头,便也憋住了话头不再继续问,想也知道定是那件事没成功。
然而擦完药,王娇儿却主动开了口:“荀姐姐,我怕是要嫁到陶家去了。”
“为何?”荀柳有些惊讶,“你既然不喜欢陶家,这几天再寻一家便是,现在已经不需要你牺牲婚事……”
“不,荀姐姐,是我自己想通了,这世上也许是有好男儿,但好男儿却不一定心仪我,我现在才明白,寻得心仪之人不是难事,难的是情投意合。”
王娇儿暗淡着一张脸道,“爹爹虽然总是说我任性,但我却不傻,无论我嫁到谁家,若是靖安王府还在,我便吃不了苦。相反,若是靖安王府出了事,我便也一般下场。那西琼太子想拿我做文章,所以就算有别路可选,但我若一日未嫁人,便一日都有可能会成为靖安王府的负担,我不想连累祖父他们,陶家是我最快且最好的选择。”
是除了牧谨言之外最好的选择吧……
看来她猜对了。
但她又想起方才在山谷里牧谨言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她总觉得事实可能并不像王娇儿想的这样。
终于到了碎叶城内,因为牧谨言背上的火刺木毒不能再继续耽搁,王景旭便派人将他送去了就近的医馆,而轩辕澈也担心荀柳腿上的伤口留疤,便也坚持带着她一起跟去了医馆。
王娇儿等人则要跟着王景旭回王府。
在两队人要分开时,荀柳还特意观察了下,发现牧谨言果然盯着王娇儿的马车许久未回神,她更是觉得这两人之间肯定还有别的什么事儿。
“据我所知火刺木的毒不会过了两个时辰还未发作。”
这时候旁边的轩辕澈忽然说了一句,引得荀柳转过头看他,“什么意思?”
轩辕澈则意味深长的看了牧谨言一眼,却但笑不语。
到了医馆内,老大夫便差使自己会点儿医术的孙女替荀柳看伤,又重新敷了药荀柳才觉得好多了,而出来时她正瞥见临屋里牧母正照看着牧谨言,看样子似乎也是刚敷完药。
正好现在小风不在,关于娇儿女儿家的私事,自然是不能让他知道太多。
她想了想,便转身走到门口敲了敲门,“牧伯母,牧公子。”
牧母见来人是她便很是欣然道:“是荀姑娘啊,快进来坐,你可好些了?”
荀柳看见她容光焕发的样子便忍不住想到她的寿命不过只剩下几天,心里便有些莫名的发酸,她看了里面的牧谨言一眼,便笑道:“我好多了,小伤而已,牧伯母,我有些话想跟牧公子单独聊聊,不知道您能不能……”
牧母回头看了儿子一眼,见他点了点头,便转头笑了笑,“当然可以,正好方才大夫让我抓些药,我先去抓药了,你们聊。”
等牧母走后,牧谨言才看着她开了口:“荀姑娘想必是想问我关于昨晚之事。”
荀柳点了点头,心想这牧谨言为人果然坦荡。
但还未等她说话,牧谨言却又先一步道:“荀姑娘不必来做说客,等在下疗毒完后,自会去靖安王府登门拜访。”
荀柳愣了愣,没想到情况跟她想象中不太一样。
“我不太明白,牧公子说的是什么意思?”
但牧谨言却并不打算解释了,荀柳忽而想起方才在外面轩辕澈说的那句话,神色怀疑道:“牧公子,昨晚你未同意,今日却又改了口,是否在山崖下你和娇儿还隐瞒了别的事情?”
她也不指望他开口解释,因为即便不知道她也大概猜到了一半,能逼得坦荡君子改口,在山崖下又是那般情况,多半是两人有了所谓的逾矩之亲。
她叹了口气,又继续道:“牧公子,我不是来当说客的,方才在车上娇儿已经决定了要嫁到陶家,想必她这般做了决定,也是因为确定了牧公子的心意。也容我多一句嘴,牧公子若心不在此,便与那陶家公子无甚区别,或许还不如那陶家公子会曲意讨好,牧公子可明白我此话的意思?”
她说着站起身,“娇儿鼓起勇气向靖安王和世子请命连夜上山寻你,并不是为求一个貌合神离的夫君,若牧公子给不了娇儿想要的,便还是放手为好。”
牧谨言被她这番话说的愣了许久,见荀柳转身要走,又有些惶然道:“那既不是来做说客,荀姑娘此番来找我又是为何?”
“我来找你是因为我以为牧公子一路频频看娇儿,是代表牧公子对娇儿也有意,但看来是我看走眼了,牧公子也不必担心,娇儿若选择嫁到陶家,那西琼太子自然也无法再生事,感情之事不能勉强,牧公子也不必心存愧疚。”
她以为话说到这里就到此为止了,然而没想到牧谨言却惊的坐起了身子。
“荀姑娘此言何意?为何还扯上了西琼太子?”
荀柳也惊讶非常,“娇儿没告诉你?”
“她并未说。”牧谨言神色复杂非常,竟还带着一丝焦急,“恳请荀姑娘解惑。”
荀柳想了想,便将西琼太子以娇儿威胁靖安王的事情告诉了他。
见他怔楞不语的样子,她又忍不住叹气,“这么好的法子她竟没用,看来是不想让你为难,没想到这丫头平时撒娇耍萌的,对心上人居然好到了这个份儿上,算了,索性都这样了,牧公子,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养伤吧。”
说着她又看了一眼仍未回神的牧谨言一眼,便转身出了房门。
轩辕澈正在医馆大堂等她,荀柳也并未告诉他牧谨言和王娇儿的事情,在他替自己抓药时,便先一步走出了医馆想散散浑身的药味儿。
而就在这时,她忽然看见不远处的街角出现一道奇怪的人影。
那是一个男子,穿着一件玄色斗篷,宽大的兜帽盖住了他的整个脸,她只来得及瞥见那一抹弧线优美的下巴。
她浑身一惊,立即想要追上去,然而只一晃眼的功夫,那道人影便已经消失在了人群深处。
正在她心神不定时,身后传来轩辕澈的声音:“阿姐在找谁?”
荀柳回头看他,犹豫半晌才道:“小风,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在铁炉城匪寨里的那个斗篷人?”
轩辕澈目光微闪,点了点头,“记得,你看到他了?”
荀柳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不是他,我只来得及看见一道十分相似的背影,但若真是他,是不是就证明西琼确实跟铁炉城的事情有关?不然这也太巧了。”
轩辕澈眸中闪过一丝寒光,“我会派莫离去查,无需担心。”
怎可能不担心,若她之前的猜测都是对的,就证明这西琼多半跟萧党有勾连,这此西琼太子的事情说不准萧党也参与其中,若真是这样,也证明他们过的这五年安生日子也要到头了,本以为与世无争的碎叶城竟也不再安全。
“阿姐。”旁边男子温声唤道,“一切有我。”
荀柳看向他,只见他眸如深潭,莫名让人有种内心安定的力量,她笑着点点头,“我知道,阿姐不怕。”
“荀姑娘。”
这时候牧谨言被牧母搀扶着从医馆走了出来,荀柳看去,只觉得他身上似乎也多了什么变化。
“谢谢方才姑娘所言,但在下依旧要去一趟靖安王府。”
“为何还要去?我刚才的话公子莫不是还没听明白?”荀柳有些无奈。
牧谨言却郎朗一笑,“不,在下听的很明白了,只不过现在在下去王府的初衷已与一刻之前有所不同,此次我去王府,也是为自己。”
说着他便和牧母上了马车。
而站在一旁的轩辕澈却挑了挑眉,“阿姐,方才你与牧公子说了什么?我怎不知?阿姐方才难道故意避着我与他在房中私聊?”
荀柳装作无事一般眼睛打了个转,立即装傻一般叫停马车,找了个借口说是也要去王府一趟,便也一头钻了进去。
轩辕澈却看着她局促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深深的笑意,却没跟上去。
等马车走后,他便收起笑意,走到一处无人的巷子中,他跺了三下脚下青砖,便见巷中数道人影闪动,不一会他面前便跪下了三个打扮各不相同的男子。
“主子。”
轩辕澈嘴角沁着一抹凉意,“去查查西琼太子最近都接触了何人。”
“是,主子。”
三道人影又是一闪,便消失在了巷子里,然而再看大街上,寻常贩卖的小摊小贩和路人之中,却又多了三道互不相识的身影。
……
而另一边,荀柳和牧谨言母子二人到了王府,本来荀柳想陪同两人一起进去,这般便省了很多麻烦,能更快见到靖安王,但却被牧谨言抬手拒绝了。
“即是亲自拜访,便不能借助他人之力,礼不可废。”
他说着便走到守卫前,郑重的递上一封拜帖,守卫看了他一眼,便让他在门口等候,自行进去报信了。
也许是近几日牧谨言君子轩一战名声大噪,又加上昨日的事情,不一会守卫便出来告知二人可以进去前厅等候。
牧母本来还有些忐忑,她并不知道儿子的打算,本还担心王府嫌弃他们家境贫寒拒不接见,但却没想到居然这般顺利。
“谨言……”
“娘,没事。”牧谨言安慰了母亲几句,便冲着荀柳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荀柳也并未跟上,而是进了王府转道去了王娇儿的院子。
谁知正巧,世子夫妇和王景旭夫妇也正在院子里安慰娇儿,她只听到只言片语,似是正在商讨娇儿嫁去陶家的事情。
这会儿她倒是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了,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她掺和过一次,但不能回回都掺和啊。
她正准备转身,这时候世子妃却瞥到了她的身影,忙唤道:“荀姑娘。”
王娇儿本来正闷闷不乐,但看见她后便高兴许多,“荀姐姐,你来了!”
她走过来笑着挽住荀柳的胳膊,“我本来正无聊,爹娘准备与陶家商讨这几日便完婚,不如这几日你留在王府陪我可好?”
方诗瑶见此扯出笑道:“娇儿若是无聊,可以随时去我那坐坐,何必麻烦人家荀姑娘呢……”
“不,嫂嫂过不了几月便要临盆了,我怕碰着我的小外甥,还是荀姐姐陪我吧?”
什么怕碰到,明明是比起自己她更喜欢荀柳。
方诗瑶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来,她下意识看向站在一旁的夫君,却见他面无表情,似乎也没准备替自己说几句话。
而姚氏看着女儿这般强颜欢笑心里却是酸涩非常,半晌她忍不住道:“娇儿,你若是不喜陶家,不如我们再相看相看?”
“不,娘,我很中意陶家,不必换了,我很开心。”王娇儿笑的欢喜非常,然而那双亮晶晶的笑眼里却少了往日的神采。
世子见此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荀柳却看了看众人的脸色,尴尬道:“那个,也许你们不用这般担心,牧公子刚才跟我一道来的,他此刻正在前厅会见王爷,也许,事情还有转折。”
“你说什么?”王娇儿愣了一瞬,又忽而抓着她的胳膊笑起来,“牧公子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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