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柳只笑了笑并未接话, 她倒是没想到方诗情居然能说通方夫人前来向她探底，据她所知这位方夫人出自京城大户，虽只是旁支, 但在女儿的婚事上却是野心不小，且极重门户, 从当年方诗瑶身上便能看得出来, 这样的人能看得起她, 也算是一件奇事了。

世子妃不知其中缘由，自然没想那么多, 她当对方只是听说了荀风的名号心下欣赏罢了, 便也笑着附和道：“你倒是说对了，这荀公子确实为人俊秀前途无量, 世子在我面前提过他数次，每每也是赞叹不已。”

那方夫人闻言目光一亮，“世子也对其赞扬不已？”

她默不作声的看了一眼小女儿，见她侧脸微红，便又笑着看向荀柳, “这般俊才实属难得，荀姑娘真是有福了。”

她说着目光一转，“荀姑娘, 也恕我多问一句, 不知令弟是否已有婚配？是这样，我和我家老爷听说了荀公子的事情很是欢喜, 商量着正好家族中有几个相貌品性都不错的小辈，若是令弟尚无婚配，我倒是乐意做个中间人，如何？”

方诗情似是没想到母亲会这样绕弯, 一时心急但也明白母亲定有自己的考量，便看着对面的荀柳默默咬唇。

而一旁方诗瑶此时也看出来了母亲和妹妹的心思，一时间脸色登时不好起来，但此时当着世子妃的面，她也不好发作。

她自是知道那荀公子的事情，但让妹妹嫁到荀家她却是不同意，她更不懂母亲为何放着碎叶城这么多的大户公子不选，非看上了荀家人！

而方诗瑶既然能看出来，世子妃向来聪慧，自然也看出些端倪，她目光在方诗情身上微微扫了一眼，又看向荀柳，不等荀柳回答她便笑道：

“方夫人，怕你是问也白问，荀姑娘怕是不会参与荀公子的婚事，你若要问，她也只会让荀公子自己拿主意，挑选他自己情投意合的姑娘。”

范氏闻言忍不住皱眉，但为不扫面子，她立即又转了语气温和问道：“哦？这倒是稀罕的说法，大汉婚事自古以来皆是家中父母做主，父母不在，便由家中长者决定，荀姑娘长姐为母，本应该为弟精挑细选门当户对品貌兼优的妻子，为何却放手不管？”

荀柳刚想说什么，一旁的王娇儿却忍不住先开了口，“荀姐姐才不是放手不管，她是想让荀公子挑选情投意合的伴侣，至于门当不当户对不对，才不是她考虑的重点呢。”

“这便更让人难以理解了。”

范氏没料到她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这荀柳居然不领情，连世子妃和王娇儿也帮着她说话，她便有些脸色不好道：“门当户对自然重要，令弟这般杰出之人，若是能配个背景尚可的贤良女子，岂不是更锦上添花？不然若照男人的心思，杰出之人也有那沉迷烟花柳巷的，若全由着他们的性子……”

“母亲。”方诗瑶立即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范氏这才立即抿嘴，察觉到方才自己确实有些失言，这后半句话的意思岂不是将荀风也一并类比骂了进去。

怪只怪她本以为最好搞定的人居然一上来便这般不顺，这荀柳一句话未说，却能叫世子妃和王娇儿一个个的帮着她说话，看来是她小看了这个丫头片子。

方诗瑶还是头一次见母亲失态，她在王府待的时间长，自是知道这王府对荀柳的态度，说是处处维护都不为过，但母亲却不知，她怕母亲因此间接得罪了世子妃，便暗中猛给母亲使眼色。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起来，世子妃见此本想转移话题打个圆场，这时候荀柳却忽然开口道：

“方夫人，世子妃和娇儿方才的意思是说，我不会左右小风对自己婚事的决定，无论是门当户对，或是市井小民，他若决定娶，我便没有任何意见。至于夫人说的锦上添花，方夫人，我认为夫妻风雨同舟互相体谅才是常态，若能有这般女子，无论出身为何，小风能遇到便是他的幸运，至于夫人说的那几个方家小姐……”

她说着扫了一眼面色尴尬的方诗情，“等回去后我会问过小风的意思，我替小风多谢夫人挂心。”

世子妃闻言满意的点点头，她这话说的滴水不漏，面子给了，意思也表达的也足够清楚，比她强扭着打圆场可好的多。

范氏闻言神色也缓和不少，什么族内小辈，不过是她找的借口而已，她此次特意带着小女儿过来主动提出见她，这意思已经表达的足够明显，拿族中小辈说事也只是为了留一手，若是事情不成，也可完全跟小女儿扯开关系。

而对方虽接着她的话说，但心知肚明她的真正意思，就算不知，世子妃聪慧如此，也定会背后提点她，如此就看这姐弟两识不识好歹了。

她方家虽只是一介刺史，但方范两家无论在西关州还是京城人脉都极广，新党再壮大，又如何比得过势力盘根错节的士家贵族？她不信这荀风辨不清这其中利害。

再加上她的小女儿品貌兼优，纵然拿到京城也自是不差，任何男子都没有拒绝这门婚事的理由。

范氏越想越是顺心得意，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真切起来。

王娇儿确是很不满意荀柳说的这些话，她趁着自家娘亲和范氏聊天的空档，便偷偷扯着荀柳的袖子噘嘴道：

“荀姐姐，你怎么还真的答应了？什么族中小辈啊，她就是被方诗情撺掇来的，她可讨人厌了，以前我去过她办的茶诗会，请的都是喜欢吹捧她的小姐们，也不顾别人喜不喜欢，一个劲儿的显摆她的诗才，这种人才不好相处呢。”

“不论小风喜不喜欢，我总得跟他说一声，不然让这方夫人知道我如此敷衍她，岂不是更麻烦？”

王娇儿想了想，“说的也是。”

随后便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了，没过一会，几人相互寒暄了几声，方夫人便要带着方诗情告辞了，方诗瑶自请代送她们出去，三人便离开了荀柳等人的视线。

世子妃看着那范氏的背影目光微闪，转身对荀柳笑了笑，“方夫人事事要强，她说的话你听便听了，但不必为此过于心忧。”

“谢过世子妃，我明白。”荀柳冲她笑了笑。

就算得罪方府她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毕竟她得罪过的人比方府厉害的可多了去了。

而方诗瑶挺着肚子送母亲和妹妹一出门便忍不住问：“母亲，你怎可同意诗情嫁给那荀公子？先不论那荀柳行为多么出格，那荀公子一看也不是什么好拿捏的人物，更勿论他跟新党走的极近，母亲，你又不是不知道父亲他……”

这话方诗情可不爱听了，不等她把话说完便打断道：“姐姐，就许你当年追着姐夫跑，就不许我欢喜那荀公子了？亏我方才还说要来陪姐姐养胎呢，原来姐姐这般不愿意支持我。”

“你……”

“行了行了。”范氏摆手道，“这件事情也是经了你父亲同意的，你就在王府好好养胎，旁的事情就别操心了，再给我添个金外孙才是正事，等过几日我们再来看你。”

方诗瑶想劝却无人听，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和妹妹上了马车离开。

晚上荀柳回到房间将这件事情与莫笑说了，问她到底该怎么问小风比较合适，毕竟她还从来没给人操办过这种事情。

莫笑闻言先是一愣，后半晌也说不出话来，她虽然猜不中主子的心思，但通过莫寒也知道主子对那方小姐的态度，若姑娘真没点眼色的直愣愣就去问了，以主子的脾气八成是要发脾气。

而主子的脾气可不是谁都能受得住的。

但她也不能提醒姑娘别去说，便考虑了半晌只能委婉道：“姑娘，我觉着不如等王小姐的事情结束之后再说吧，上次我送点心回去听哥哥说小公子最近似乎比较忙，或许现在不是个好时机。”

荀柳想了想点点头，“说的也对，那就过几天再说吧。”

这般便到了次日，婚期越近，主角王娇儿却越发闲了下来，这一闲她便越发想做些有意义的事情，这有意义的事情便是去找牧谨言。

然而大汉的规矩，成婚之前男女双方是不能见面的，她想出去，便只能找荀柳掩人耳目。

荀柳拗不过她的纠缠，跟世子妃借口说是出去买些首饰，便被她拖了出去。

既然是去私会的，两人便都没带丫鬟，到了朱雀街便下了马车溜达着找到了牧家，牧谨言打开门看见两人时还颇为惊讶，但随即见到王娇儿粉面含情，也忍不住微微红了君子脸。

也是巧了，牧母此时出门置办东西竟也不在。

荀柳也不想进去当电灯泡，便跟两人说了一声，自己在牧家附近转悠转悠。

然而谁知道她这一转悠，好死不死又见到了老熟人。

又是斗篷人！

荀柳愣愣看着巷子尾的那一抹人影，虽只有背影，但她这次坚信自己没认错，黑袍如云兜帽如斗，衬着阴暗潮湿的破落街巷，更显得其气质邪肆而令人不寒而栗。

可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荀柳想了想，忽而目光一闪。

对，王府别院就在离牧家不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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