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是只食铁兽by桑间唤雨

-20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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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鸟雀啁啾，蝉鸣聒噪，远处众人的轻语和扫帚枝条滑过青石板路的嘎吱声响，一一涌入耳中。

言无霜轻皱眉头，无意识地揉了揉宿醉后仍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哐”地一下坐直身子。

因为昨夜她偷喝小半坛师父埋在桂花树下的桂花酒酿，此时酒的后劲儿还没过，她如同漂浮在渺渺云雾中，好像覆在身上的薄被都有种不真实感。

她就这么坐着，还没回魂时，身边有人小心翼翼地开口：“三殿下，三殿下，您现在醒了吗？”

言无霜睁开眼。

入目所及的屋内摆设陌生极了。

比如她所躺着的这张雕花拔步床，墙上所挂着的山水画，妆台上的一应摆设，铺在地上厚实柔软的毯子，室内淡雅的檀香，窗外的假山流水和名贵花草……

诸多陈设，皆让言无霜感到陌生。

是进入幻境了吗？

言无霜抬眼盯着床边那位小心翼翼唤她三殿下的侍女，只一瞬，收回目光，赤脚下了床榻。

她对着妆台的铜镜照了照自己的面容，仔细比对与先前的自己有和差别。

又随意地招招手，让侍女伸出手来。

画屏慢半拍地将自己的手伸来。

言无霜两指搭在对方的脉搏上，感受到均匀沉稳的脉象后才收回手。

——幻境之中，除了被困者外的其余所有人，都为假象。哪怕幻境中的傀儡常人的形态举止无异，也模仿不来正常人所该有的脉搏心跳。

所以这不是幻境。

那她为何来到了这？

言无霜见铜镜中的侍女神色忐忑，于是接过她先前的话头：“何事？”

画屏觑着言无霜的神色，福身行礼：“三殿下，今日宫宴还需您到场，五殿下已在公主府外等候多时，他让奴婢告知您，快些准备一同入宫。”

实际上，五殿下言予舟还大喇喇地嘲讽了她几句：“哟，昨天还道我不知起卧有时为何意，今天自个儿快到晌午了还未起，不知道还以为府里头睡了尊大佛。”

不过这些话自然是不能原话告知她，只能委婉地提醒。

言无霜心中还在思忖此处为何时何地，便也顺着画屏的话说下去。

“好，我们快些去。”

画屏点头，微微招手，守在门外多时的婢女鱼贯而入，训练有素地为言无霜梳洗打扮。

等到言无霜梳洗完毕，二人往屋外走时，画屏主动问：“殿下，您是否还需要用完膳食再赴宴？”

言无霜轻轻挑眉：“用膳？”

眼下她并不饿。

“到宫宴上再用些糕点随意对付两口就行。”

画屏又补充了两句：“殿下您可要饮一碗醒酒汤再走？”

“我昨夜喝了酒……见谅，醉酒后的事情我便不记得了。”

“您吃醉酒后，便手脚并用地要去爬那高高的宫墙，奴婢们去阻拦，却没料到您爬得不稳当，不慎摔下来，还……嗑到了头。”

一行人走过一道桥，言无霜顿在原地，直言不讳：“哦，那我八成嗑到脑子了。说实话，我自醒来就不大记得这几年发生的事情了。”

她用了“几年”这样含糊不清的说辞，代表她也不确定。

画屏也随她驻足。

闻言相当诧异震惊：“殿下，您将这些都忘了？”

画屏一时分不清言无霜是开玩笑还是讲真话。

昨日言无霜自墙头摔下，虽然嗑到了头，但御医看过后表示三殿下.体.质极好，这点小伤甚至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什么淤青。

眼下看来，言无霜那一摔，未摔到表皮，却摔到了内里。

若言无霜未开玩笑的话，她这是失忆了。

言无霜面对询问，大大方方地点点头。

她向来随性，虽然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成为画屏口中的三殿下，为何她现今不在苍南山随师父修习，但她想，失忆应当也不是什么坏事。

画屏露出一抹苦笑。

她深吸一口气，在脑海中挑挑拣拣所要说的最重要的部分，最后，憋出了一句：“殿下，您还有一个多月就要成婚。”

“？”

言无霜表示震惊。

言无霜表示大为震撼。

“那人……”她在脑海中搜索着措辞：“是我的心上人吗？”

画屏摇头。

“是妖族未来的族长。”

哦嚯，盲婚哑嫁。

言无霜的笑容凝固在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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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福公主府外，一个身穿墨色骑装的青年百无聊赖地坐在马上，随意问旁边的小侍女：“喂，你家公主殿下什么时候出来，我都快要等到太阳落山了。”

胡说。

小侍女心中腹诽，谁知道这个五殿下是不是犯病，天还未亮便在这等候，眼下也不过巳时，日头还未彻底升至头顶，他说什么将要日落，这也太过浮夸。

但心中是这么想，她仍旧维持着面上不变的神色，恭恭敬敬地回答：“三殿下现下应该快到了。”

这是她回复相同话术的第十八次。

她心中也暗暗期盼三殿下的到来。

毕竟五殿下实在难伺候，嘴有些碎，让她耳根没了清净。

好在老天开眼，身后传来脚步声。

小侍女心中一喜，险些喜极而泣。

五殿下言予舟不再管她。

他洋洋得意地昂首挺胸：“喂，言无霜，我看你才是那个不知起卧有时为何意的人吧？你看看这天。”

言无霜从善如流地抬头望天。

天空碧蓝如洗，一轮明日高悬。

她点点头：“天很蓝。”

言予舟：……

有一种拳头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

他咬牙切齿：“你看看现今几时了？！”

言无霜微微偏头：“几时了？”

画屏向言予舟行礼后才答：“回五殿下，巳时。”

本想扳回一局以报昨日之仇的言予舟：“……”

他正想继续讽刺几句言无霜。

言无霜倒是认认真真地看向他，又认认真真地请教他：“我想问个问题。”

言予舟下颌微抬：“说。”

“你叫什么名字？”

“……！？”

言予舟表示大受震撼。

“你摔傻了？”

言无霜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十分干脆利落地……摇头，纠正：“我失忆了。”

言予舟像看稀奇货一样将她打量。

“按照画本子的剧情走向，你应当有个爱而不得的心上人或者爱得死去活来的爱人。”

言予舟的随行侍卫给他捧哏，“殿下，此话怎讲？”

“若是有个爱而不得的心上人，我们的三殿下会因失忆对他冷清冷性，这位心上人就会走上追妻火葬场的道路；若是相反的话，我们三殿下冷情冷性的行为，也会招致恋人的不满和疏远，这样就轮到她追夫火葬场。”

随行侍卫顺势鼓掌，“殿下所言极是。”

言无霜瞥他一眼：“少看话本子，我没有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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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同赴宴。

说是宫宴，倒不如说是家宴。

言无霜从画屏那儿得知，当今皇帝后宫也不过十来个妃子。

仅有几个妃子同皇帝孕育了孩子。

孩子共有七个。

加上言无霜，一共有四个女孩，三个男孩。

皇太女为言疏桐，她与公主二殿下言逸棠为异卵双生的姐妹花，为曾经的元后所生。

元后本就体弱，生下皇太女和二殿下后的第二年春天，便撒手人寰。

因飞来横祸，皇太女继承了生母的体质，五岁便要用药温养着身子。而二殿下却身体康健，平日里活蹦乱跳，没什么问题。

四殿下言澹柏和五殿下言予舟，都是继后季皇后所生，而剩下的六皇子殿下言砚澜以及七公主殿下言清梧，都是位份较低的妃嫔所生育的孩子。

除六皇子和七公主因年纪尚且年幼，仍与母妃同住外，其余的皇子公主都已成年，在宫外有自己的府邸。

哦，言无霜的生母是谁，不得而知。

当今陛下除了上朝处理政务外，踏入后宫的次数并不多，他闲暇时醉心于莳弄花草树木——当然，这不能说明他年轻时候没有惹下什么风流债。

他曾在民间微服私访过一过时间，遇到一年轻貌美的寡妇。

二人你情我愿有了露水情缘，发觉怀了身孕之后，寡妇将孩子生下送进了宫里。

彼时天师正与皇帝汇报公务，忽而眉头一皱掐指一算，道这送入宫墙的小公主留在宫内恐怕活不过三岁那年。

于是皇帝只匆匆见了孩子一面，为她取了姓名留下信物，便差人将她护送到苍南山上随高人修习。

言无霜从小就听自个儿师父胡说八道，说她是天生地养才孕育出来的生命，因为言无霜曾经指着师父的大肚子问：“为何我被生出来了，而我的兄弟姊妹却留在您的肚子里？”

吃饱喝足躺在竹椅上的师父：“……你听谁说的。”

那时候言无霜还小，尚未成为她师父这样厚脸皮且撒谎都不眨下眼睛的人，十分诚实活泼地答：“师姑说的。她还说师父抢我的鸡腿吃，也是因为肚中的小弟弟小妹妹需要养分，所以师父我不会怪你抢我吃的。”

言无霜的师父喷出一口茶水。

他咬牙切齿：“好孩子，告诉你师姑几日后的大比我不会再帮她。”

不过这都是先前发生过的事情。

若不是因为皇太女留下一封表示要寻求真爱的书信便消失的无影无踪，逃了一年后即将举办的婚约的话，言无霜也不会被找回。

原本皇帝几乎都要忘了她这号人。

奈何皇太女逃了婚，二殿下已成婚，七殿下年岁又太小，总不能把四皇子或五皇子推出去应付了事。

皇帝冥思苦想，盯着御花园牡丹上还未干涸的露水发呆。

他忽而心有灵犀地想起，自己多年前的那段露水情缘，以及那个被送到苍南山上的孩子。

于是言无霜以救星的身份被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