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异香

第十一章

嫁入晏家小半月,莺莺过得非常滋润,若非她应承了晏玉,每晚都必须回世安院歇息,陪他用晚膳,她几乎都要忘了自己已婚妇人的身份,更别说记得镇国公夫人是谁。

镇国公夫人十分奇怪,她想见莺莺,也不让人来世安院通传,反而在莺莺出府的途中,让自个的奶娘悄悄地将她堵在了路上,说要喝她的媳妇茶。

莺莺都愣住了,转身问白芷:“世子不是说我无需敬茶吗?”

白芷当时又不在场,晏世子怎么说的,她自然不知道,但她瞧出了莺莺的心思,自然向着她说话:“世子说过,您只要顾好他便够了,旁的人都不用管。”

主仆两个一唱一和,倒是将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李嬷嬷神色僵硬了一瞬,下意识往世安院的方向瞥了眼,眼中的紧张与心虚一览无余。

她极力压住了脸上的鄙夷,使自己尽可能显得和善谦卑:“哪有新媳妇不给公婆敬茶的,我们夫人早早就等着您了呢。”

这理由十分正当,莺莺是一个字都不信,甚至生出了提防之心。

给婆母敬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因着阮晏两家的恩怨,她在还未嫁入晏家时,便有了心理准备,即使是敬茶过程中将会受到的羞辱,她也仔细思量过,并一一想了应对的法子,但镇国公夫人这副藏头露尾的模样,还真让她放不下心来,总觉得有什么算计在等着她,或许不仅仅是刁难。

在李嬷嬷的连身催促下,她鬼使神差地多问了一句:“世子去吗?”

按照老祖宗留下的规矩,新媳妇向公婆敬茶时确实是需要丈夫陪着的,莺莺这话哪里都挑不出错来,但李嬷嬷的脸瞬间僵了,含糊着道:“您去就是了,夫人在院子里等着您呢。”

见她这副模样,莺莺哪里不知道这里面还有猫腻?瞬间就不想去了,但李嬷嬷似乎是觉出了她的不愿,便板起了一张脸,又向身后膀大腰圆的仆妇挥了挥手,大有她不去就要动粗的架势。

初来乍到,莺莺还真没有打算这么快就跟府邸的女主人撕破脸皮,但若让她就这么老老实实地去赴了这场鸿门宴,却也是不肯的,因此当着李嬷嬷的面,莺莺便将自己的锦帕递给了身后的女官,而后软糯糯笑道:“我亲手绣的,也是一片心意,烦请送给我姐姐,我先去给镇国公夫人敬茶,等这边事完了,再去拜见她,请姐姐得空了便召见我。”

这女官是丽贵妃央了皇帝送过来的,还特意讨了封赏,赐了她品级,一般人动不得她。

丽贵妃曾告诫妹妹,这女官是皇帝的人,是特意讨来给她撑面子的,虽然不可施以信任,但压一压李嬷嬷这样普通的下人却没问题,防的,就是今日这样的情况。

女官知晓莺莺对丽贵妃的重要,便接下了锦帕,又不经意间露出了腰间坠着的身份牌,而后当着这群人的面,施施然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留下他们面面相觑。

莺莺见李嬷嬷脸都绿了,终于忍不住微微笑起来:“走吧,我去拜见夫人。”

李嬷嬷磨了磨牙:“请随奴婢来。”

***

即使镇国公夫人口口声声说要喝媳妇茶,但从她心腹行为举止上,待莺莺却无任何对待世子夫人的尊重,莺莺冷眼瞧着,一下子便明白了自己在这群人眼中的地位。

对于镇国公夫人的奇怪举止,莺莺是百思不得其解,只要皇上在一天,她姐姐得宠一天,镇国公夫人就不能拿她怎样,若是镇国公夫人想让她不舒坦,只怕自己被气坏的可能性会更大。

像之前那样井水不犯河水不好吗?阮晏两家现在谁也奈何不得谁,何必白费力气做那些无用之事?也不知道这镇国公夫人怎么想的,非得与她纠缠,要莺莺说,像晏玉这样的才是聪明人呢。

不过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莺莺还真担忧镇国公夫人气糊涂了,拼着自己性命不要,也要与她同归于尽。

抱着这样的忧虑,莺莺恨不得路能再长些,可不管她怎样磨蹭,镇国公夫人的菡萏院终于还是到了。

在丈夫承爵之后,赵氏从世子夫人升为一品国公夫人,成了镇国公府的女主人,但她并没有搬进主院,而是依旧住在菡萏院里——她当年与镇国公当年的地方。

进门时,莺莺微微扫了一眼,院中央挖了个水池,里面种满了荷花,只是这个季节,荷花早就谢了,只剩下了残荷,密密麻麻地挤在了一起,显出了几分渗人。

莺莺下意识望了白芷一眼,白芷对她使了使眼色,显然两人都记起了镇国公夫妇那疑窦重重的爱情故事。

见这二人当着她的面就使眉眼官司,李嬷嬷暗地里狠狠地剜了一眼,但当莺莺疑窦的眼神瞥过来时,立即收起了愤恨的眼神,谄媚地道:“夫人就在里面,世子夫人请进吧。”

莺莺站在门口,往屋子里望了眼,里面乌漆嘛黑的,一点儿都不像当家主母该住的地儿,反而显出了几分诡异。

她掐了掐自己的手腕,竭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在李嬷嬷的连声催促下,到底还是踏进了屋内。

菡萏院的主屋较之平常人家的都大些,莺莺跟在小丫鬟后面,穿过了好几道门才进了赵氏所在的内屋。

她忍不住暗自腹诽,把屋子修成这七扭八拐的复杂模样,赵氏就不嫌累得慌吗?但转念一想,人家可是长年缩在屋子里不出门的人,对她来说也无所谓吧。

比起那几间伸手不见五指的外屋,里屋好歹还点了盏昏暗的灯,虽然还是晦暗得让人不适应,但好歹有点光亮了。

白芷被李嬷嬷拦在了外头,因此,莺莺是一个人进来的,全程只有一个小丫鬟领路,在引着她去了内室后,便悄无声息地退下了,全程未弄出一点儿声响。

镇国公夫人恹恹地倚在床上,就着丫鬟的手在喝药,莺莺进去时,她那如死水般平静的眼睛终于去起了些波澜,却也只是漠然地睨了她一眼,便又将视线收回去了,好似没见着她这么个大活人一般。

面对镇国公夫人明显的刁难,莺莺才不在意呢,她一点儿都没有被冷落的尴尬,见没人搭理她,她大着胆子抬起了头,开始打量起赵氏的屋子来。

虽然小道消息说赵氏不得晏老夫人认可,但身为镇国公府的主母,无人敢苛待她,至少屋子里的摆设,都是一品国公夫人该有的规格,桌上随意摆着的金丝血燕,也是顶级的品质,就连莺莺也不是能经常吃到的,见赵氏这不屑一顾的模样,料想她这儿应该有很多。

靠近床帏的地方,墙壁被掏了几个大洞,里面镶嵌着几尊人像,既不像佛,也不像道,莺莺歪着头仔细打量了几眼,这几尊人像的神情十分诡异,脸上竟还带着奇异的笑容,瘆人得慌,她下意识挪开了视线,默不作声地观察起镇国公夫人的神情来。

莺莺敏锐地发现,镇国公夫人十分信赖这两尊佛像,她神情总是很轻易就变得暴躁起来,吃两口药就忍不住去望佛像,然后脸上会短暂地露出平静,如此循环反复。

真的是很奇怪,虽然人人都知晏老夫人不喜欢这个儿媳,却也从未磋磨过她,但这赵氏怎么将自己折腾成这样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忽然间,她的鼻尖动了动,将视线落到了角落里的香炉上来,香炉里头溢出的香味十分熟悉,她曾在姐姐的宫殿里闻到过,据说是土番进献的新奇玩意儿,名唤般澜,珍稀得很,连她也没分到多少。

丽贵妃见她喜欢,便一股脑儿将剩下的香料都给妹妹包了起来,还三番两次叮嘱她:这香闻多了对身体有害无益,每日只能点上一支闻闻味儿就好。

但闻着这屋子里浓厚的香味,想必是时时刻刻都点着的。

莺莺忍不住心生纳罕,先不说镇国公夫人知不知晓这香的禁忌,更让人疑惑的是,她从哪儿寻来了这样多的般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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