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世杰在府门前来回踱步,脚底都快冒烟了!
“怎么还不回来?”
绿华也翘首以盼,时不时往手上吐气,来回搓手让自己暖和一些。
辘辘——
宽阔的街道上,装饰华丽的缓缓而来,马蹄声清脆而有力,悬挂于车门前的木质水牌随风飘荡,大大的“裴”字着实醒目。
马车还未停下,谢世杰疾步上前,哼道:“好你个裴闻卿,看我怎么收拾你!”
绿华紧随其后,一连忧色。
马车在谢府门前停下,凌影骑着马一路随同。
“让谢主簿久等,沈娘子身子金贵,实在不敢让车夫赶得太快,请多见谅。”凌影匆匆下马,一边打开车门,一边解释。
车门打开,只见沈舒幼一人躺在柔软的垫子上,面色红润,早已熟睡的样子。
“怎么是你来送?”谢世杰迟迟见不到裴闻卿,“裴闻卿呢?”
凌影跳下马车,拱手道:“庆王殿下派人来寻他回去喝酒,他推脱不开,只好差我将娘子送回来。”
谢世杰眉头拧紧,质问他:“他对幼娘做了什么?我妹妹怎么叫不醒?”
凌影不敢多看,如实道:“娘子同我家大人喝了点酒……”
“喝酒?”谢世杰咬牙,呼吸急促,“她哪会喝什么酒?又是他干的好事吧!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他!”
谢世杰将不省人事的妹妹抱下马车,绿华赶紧上来为她整理凌乱的披风。
“回去告诉裴闻卿,幼娘要是有什么闪失,让他提头来见。”
裴闻卿好似早就料到一番,早早就交代好凌影如何应对。
凌影心中感慨主子料事如神,笑道:“大人说了,若有需要,他都可以弥补。”
“弥补?他有十条命都不够赔!”谢世杰步伐匆匆将人抱回府,头也不回。
“我家大人说了,过两日就来谢府提亲!”
凌影的声音很大,貌似不怕被旁人听到。
“他要是敢来,本官打断他的腿!”
凌影心想,是真是假,他就不清楚了。
-
冬日艳阳透过窗棂洒在光滑的地板上,如同蒙上一层金色纱幕。
躺在床上的沈舒幼睫毛微颤,撑开沉重的眼皮,从混沌中醒来。
她惊坐在床,迫不及待掀开被子低头瞧了一眼,整整齐齐……
“还好还好,没有**于他……”
上辈迷迷糊糊**于裴闻卿,这辈子可别再犯糊涂了。
沈舒幼双手撑在身后,扫了一眼屋子,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是坏,但还没坏到骨子里。
昏过去之前,她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咬死他。上辈子名声尽毁,这辈子就没什么可在乎的。
吱呀——房门被推开,绿华端着热水推门而入,见她醒了,动作都变快了。
“娘子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头痛吗?身上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沈舒幼摇摇头,除了使不上近,旁的都没有。
绿华把床幔拢到一旁,用钩子勾住,“娘子昨晚可把郎君急坏了!”
“哥哥?”沈舒幼扭了扭腰,抱着被子,“哥哥不是上值去了吗?难道没去?”
别人醉酒是一问三不知,她清醒得很。
绿华绞了帕子过来给她擦脸,说道:“我说的是昨晚,今天估计找裴郎君算账求去了。”
算账,确实得好好算算,新账就账一起算。
沈舒幼咬唇道:“心眼忒坏,竟然敢灌我酒!”
“裴郎君灌酒……”绿华支吾道,“我昨晚听到的,怎么是娘子你要和裴郎君喝酒?”
倒打一耙?分明是他在算计……
沈舒幼问她:“昨晚是他亲自送我回来的吗?”
“不是裴郎君。”绿华摇头道,“是裴郎君的手下送您回来的。”
“不是他……”
有点匪夷所思,难道他在怕谢世杰?
沈舒幼百思不得解,掀被下床,穿衣梳头。
“我要出去一趟,把我那件淡紫色袄裙拿出来。”
绿华颔首,忍不住问她:“娘子是要去找裴郎君算账吗?”
“找他作甚?”沈舒幼懒得理他,“去翠湖赏雪看冰嬉不好吗?”
绿华听得眼睛都亮了。往前自家娘子不喜热闹,她也只能在家陪着,错过府外许多喧嚣繁华。
眼下自家娘子主动出门,她自然能也能跟着去,怎能不开心呢?
沈舒幼梳着头发,转头对绿华道:“绿华,你叫人帮我去相府给郡主传句话,就说我邀她同游翠湖。”
绿华虽心有疑惑,但还是照做了,娘子做事自有她的一番考量。做下人的照做就是,不必过多揣测。
沈舒幼穿戴整齐,向沈氏问安后,欣然出门。
上马车前,前去相府传话的小厮刚好回来,回话道:“孙嬷嬷说,郡主昨日头痛症又犯了,太医叮嘱这几日不宜见风,让我同娘子说声抱歉。”
沈舒幼早就料到了。
裴闻卿去送嫁,李氏肯定不同意的,拗不过儿子,肯定会生气动怒。
她也没有十足十把握,李氏的头痛症会发作。先前她曾听母亲说过,李氏的头痛症除了动怒会发作,还有就是吹不得冷风,尤其是冬日的寒风。
邀约是假,让人去相府透漏自己行踪才是真。李氏就算想欣然赴约,自小服侍在她身旁的孙嬷嬷也会阻拦。
李氏今日是不会赴约的,话是传给裴闻卿听的。母亲被自己气倒,再怎么没心没肺,这个时候他也守在床前亲尝汤药。
裴闻卿知道她的行踪,就一定会来翠湖。
她不是在赌,是肯定。
沈舒幼装作遗憾状,道:“那只能我们我一个人去了。”
小厮还带回来一件披风,说是李氏送给她的。
“郡主送给娘子御寒的,她交代说,让娘子一定要披上,冬日寒风刺骨,别冻坏了身子。”
沈舒幼心疼道:“再帮去带句话,说披风我很喜欢,收下了。等晚些时候回府,备好汤药再去看她。”
还好是算对了,要是李氏真来赴约,回府因此头痛症发作,这才难办。
马车缓缓上前行驶,绿华抚摸着手上华丽的云锦披风,连连感慨。
“这是云锦吧,摸着好暖和,好软好轻,上面竟还缝了金线,不愧是皇宫里来得好东西。”
李氏先前送过一些云锦布料给她做衣裳,花纹有些鲜艳,她喜欢的是素色,便一直放着没动过。
绿华自然认得出来,每年都会从衣柜里拿出来晒一晒。要不是因为是李氏送的,早送给绿华了。
沈舒幼笑道:“郡主娘娘用的东西,能不好吗?”
绿华欢欢喜喜给她披上,整理好后又是一阵惊叹。
“完全就是为娘子量身定做的。”绿华道,“郡主最是心疼我们娘子了,这件披风估计就是让人做来送给娘子的。”
沈舒幼拍了她一下,让她别再乱说话,再说下去自己的老脸都没地放了。
绿华弯下身子,小脸往披风上蹭了蹭,憧憬道:“要是娘子真能嫁到相府,别说云锦披风了,怕是穿的鞋子都是镶金的。”
“不许胡说。”
沈舒幼面上难得露出一抹严肃之色,绿华赶紧闭嘴。
-
来到翠湖时已是正午,艳阳高照,晒得人睁不开眼睛。
连续几日回暖,翠湖冰面逐渐融化,站不不住人。
她来晚了,看不到冰嬉。算不上遗憾,她的目的又不是真的想来看冰嬉。
绿华连连惋惜:“雪都化了……”
沈舒幼忙安抚道:“那只能围湖走一圈,看看残雪。”
从行,最开心的便是绿华了。一会跑到湖边看鱼,一会又跑去摘梅花……
绿华比她大一岁,是谢世杰初到大理寺时那年,用自己的第一份俸禄买回来的,不知不觉也跟了她有七|八年。
啪——
绿华朝她扔来一团雪,将她砸过神来。
“你敢砸我……”
绿华砸完人撒腿就跑,沈舒幼不甘示弱,也抓了一撮雪,揉成团砸回去。
两人绕着湖边打雪仗,一溜烟的功夫,沈舒幼便找不到她人了。
“绿华,别躲了,我都看到你了……”
她走到湖边,伸长脖子往水里看,“你再不应我,我就当你掉湖里,不管你咯!”
威胁貌似也不管用。
沈舒幼蹲在地上,将残雪拢作一团,揉成一个大雪球,准备还击。
寒风自脖颈处灌入,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往收拾哈气,捂了捂耳朵,余光瞟了一眼湖面……
裴闻卿一身玉色悄然出现在她身后,她假装没看到,尽可能地收集更多的残雪蓄势待发。
在确认过裴闻卿的位置,沈舒幼捧起雪球快准狠地抛向他……
“绿华,认输吧!”
裴闻卿没有防备,迎面撞她扔来的雪球,散落四处。他歪了歪嘴,狼狈地看向她。
沈舒幼张大了嘴,确实有些吃惊,他怎么不躲啊?
“对不起,对不起……”
她赶紧上前去帮他拍到残雪,实则故意将残雪灌到他衣裳里,以此来报他昨晚整蛊自己的仇。
裴闻卿怎么会不知她的心思,嫌弃地将她推到一旁,解开披风抖落掉身上的余雪。
沈舒幼心里美滋滋的,假装关心他:“裴郎君,你怎么不躲啊?”
绿华躲在柳树后,听到动静捧着刚做好的雪球,急急忙忙跑过来。
沈舒幼看到绿华手里的雪球,赶紧让她扔掉,她也识趣,说扔便扔。
她轻咳一声,问道:“裴郎君怎么也来翠湖了?”
裴闻卿抬眸,系好披风,不满道:“不是你诱我来的吗?”
沈舒幼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背着手朝他走去,“我邀的是郡主娘娘,又不是你?”
还算聪明,且看我怎么收拾你。
绿华帮衬道:“裴郎君,我家娘子确实邀的是郡主娘娘,你怎么会来?”
自然是他在旁边听去的,不然怎么会来。
沈舒幼主动靠近他,眨了眨眼:“裴郎君就这么想见我吗?昨晚见我还不够,今日又来见我。”
裴闻卿面对湖面,仰头道:“昨晚娘子喝醉了,我担心出事,今天刚好路过此地,前来慰问一句而已。”
“昨晚我喝醉了吗?”她装傻充愣道。
“要不要……”
扑通——
还没等裴闻卿说完,筹谋已久的沈舒幼,直接将他推到湖里。
得逞后,沈舒幼得意洋洋地拍了拍手,冷哼一声:“郎君倒是提醒我了……”
提醒她今日是来报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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