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睡在苏尔茗床边脚踏上的早苗,一听帐子里传来声响,立刻惊醒:“夫人,你怎么了?”

只见床帐里忽然钻进来一个小脑瓜,眼里还有半分迷糊,睫毛扑扇着,一脸关心。

苏尔茗伸手摸了摸她拆掉发髻后毛茸茸的脑瓜,清了清嗓子,柔声道:“我没事,你在我这里睡不好,夏南叫你走你也不愿,往后不长个子了可不要哭鼻子。”

早苗鼻子一皱,调皮地做了个鬼脸:“为了保护夫人,就算是妖怪吃我我都不害怕,更别说是不长个子!”

苏尔茗无奈地笑了笑,最终往床榻里面挪了半个身位,拍了拍:“我一个人害怕,那你上来保护我。”

早苗眼神一亮,抱着自己的小被褥就钻进了帐子,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爱娇道:“夫人,你好香呀~”

“贫嘴,快些睡。”苏尔茗轻点早苗的额头,轻声呵斥。

待到早苗面冲着她在床边躺好,她看到床帐露出了一条缝,伸手想要过去合拢,却看到门前月光投入屋内的影子,少了那个令人安心的身影。

她抿抿唇,垂下了眼,看着早苗困倦地打着哈欠,没再说什么。

“睡吧。你们都累了。”

不过这一会功夫,早苗已经进入了梦乡。

她躺在那里,满心纠结竹奕是不是真的在门外,最终还是怕吵醒早苗,没有迈出门去瞧。

她闭上眼,静静躺着。

或许,那日山洞里安心的一眠,不过是个偶然。

天边夜色被日光冲散,露出一抹鱼肚白。

陆远坐在正院卧房的屋脊上,手中撑着剑,静静地打量晨雾中的沈家宅院。

小妾的院落共有近十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十几名姨娘们就生活在那方寸的院落里,至今都不知道沈家发生了何事。

如果沈万金没有踏入院子,她们就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枯燥的生活。

就连牢狱地囚犯都有终结这样生活的一日,可她们被锦衣玉食、名医好药的养着,有的人早已成为行尸走肉。

他方才拿着卷宗回来,听到几个姨娘的丫鬟晨起后在议论,沈万金近日不来院子,定是又被那箐箐夺了魂。

“箐箐……文家文琴。”陆远呢喃的声音散在风中。

直到他察觉一道审视的目光。

如今是沈家管事的夏南,在院子正中冷冷地看着他,神情戒备。

“夫人命你在门前守着,你便偷懒,在屋顶上坐了一夜?”

陆远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没言语。

足尖一点,从屋脊上落在铺满青石砖的院中,拦住夏南:“沈家眼下无事,不急着喊她这一会吧?”

夏南好似心虚一般,气势忽然落了下来,只得平静地点点头,转身便要走。

陆远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你是不是想提醒她,尽早处理东边院子里的那具棺材?”

夏南身影一顿,没答话,脚下步伐却加快了速度。

陆远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院中,趁着晨雾还未散去,悄悄攀上屋脊,顺着摸到了那具有棺材的院子。

果然,他见到了夏南。

夏南毫不避讳地迈入院中,直奔那停在正中的棺材。

她用帕子捂住口鼻,悄悄地推开一尺宽的缝隙,掀开白布看到尸首还未腐烂,悄悄松了一口气。

陆远远远地一眼,看清了那人的脸。

文家文琴。

颈上勒痕,面部涨紫舌头外露,显然是被吊死或者勒死,绝非何师爷口中被毒酒毒死的那人。

他心中的疑惑更加强烈,几乎可以确信沈家、张鸿志之间的关系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沈家的丫鬟、管事、姨娘……甚至还有她,似乎都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陆远捏紧了袖中的卷宗,见夏南带人将棺材抬走,他才毅然赶回正院。

无论如何,他都要护她平安。

苏尔茗再睁开眼时,身侧熟睡人早已消失,她摸到已经凉透的床褥,下意识喊了声:“早苗?”

她起身掀开床帐,屋内早已被外面的天光照得大亮,窗棂落在地上的格子都变成小小一块,缩在门边一处。

屋门忽然被推开,凉风绕过屏风,缠上她没有穿鞋袜的脚踝。

“你醒了?”陆远见她有些瑟缩地抱紧双臂,立刻将回身将门关上。

苏尔茗听到声音后,似乎有些怔愣。

她重新缩回床上,用被子将身体裹住,看着屏风后晃动的男子身影,小声抱怨:“你在京城里,都是这么直接闯入女子闺房的吗?”

陆远把装着温水的铜盆放在桌上,将布巾浸入水中打湿:“在京城,我还没做过女子的护卫。”

他想了想,补充了句:“一般,都是和一些穷凶极恶之徒打交道。”

屏风外传来断断续续的水声,苏尔茗见他似乎不打算绕过屏风,才放心下床,更好衣服,才走过去。

陆远抬手将手里温热的面巾递给她,头扭过一边,似是避嫌,状似无意道:“她们都去忙了,好像是给某个姨娘出殡。”

苏尔茗冰凉的脸颊被布巾熏热,她悄悄发出舒适的喟叹,听到这话,下意识嗯了一声。

随即,她感受到陆远直视而来的审视目光,立刻警觉起来:“人吃五谷,难免会有生老病死。以前这些事,都是芸娘去做的。”

陆远的眼神变得有些深思,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恩自县皆知文琴已经死在了府衙大牢,这等亲手弑亲的恶人,尸身只会被丢在乱葬岗,决不准被人带回,更别在家中停灵、做法事。

她原本担心耽误的时辰会对安葬文琴不利,幸好夏南已经做主处理了此事。

“沈家经常会有姨娘去世吗?”陆远问。

她将布巾丢在盆里,淡淡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岔开了话题:“这是沈家的事,你这么好奇做什么?做好我的护卫,不需要知道太多。”

她不再看陆远的表情,抬步迈出卧房,院内阳光正好,晒在身上都不觉得秋日寒冷。

她深吸了一口气。

迈入这方院落三年,她方觉今日才有认真欣赏这院中一草一木的心情。

“我饿了,竹奕。你同我一起用膳吧。”她回身看向屋内隐在暗处的人,露出了个极为难得的笑。

陆远微微眯起眼,缓步从屋里走出,日光将他的眼眸点亮,唇角挂着极淡地笑意,“好的,夫人。”

角落里,给院中除草的早苗,手里抓着几根草杆,闻声看向并肩离去的二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喃喃道:“这个……好像比老爷更配夫人啊……”

沈家的下人向来不多话,见苏尔茗带着一个陌生男子用膳也不多看一眼,默默布菜,而后站在一旁候着。

夏南自城外回来时,便见到二人相对坐着,虽不说话,但显然那男子总是在暗暗打量苏尔茗,似是想要记住她的喜好。

夏南的目光落在陆远执筷的动作、用膳的姿态,甚至比对坐着的夫人更要规矩三分,似乎受过极为严苛的教导。

苏尔茗听到动静,缓缓转过头,看到夏南急匆匆迈步进来,立刻将筷子放下,用锦帕擦过唇角后,才问:“事情都办妥了?她不喜欢热闹,先前我忘记叮嘱你。”

夏南一怔,立刻明白是陆远透了信,回道:“芸管事先前叮嘱过一次,还请夫人放心。”

苏尔茗端起茶杯的手轻轻一晃,一点的茶水浸湿了她的指尖,带着灼热的温度。

半晌,她垂下眼,喝了口茶,苦涩的味道从舌尖一直流到心里。

芸娘,早就计划好了这一日。

她将文琴的事情安排妥当,才了无牵挂地上路。

她声音有些艰涩:“好,你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夏南点头,提起另一件事:“夫人,沈家的生意虽有各处掌柜打理,但眼下沈家群龙无首……”

她看到苏尔茗拇指上有些宽大的扳指,继续道:“您是老爷明媒正娶的夫人,自然应该由您来继续沈家的生意,以免被旁支插手。”

苏尔茗抬眼看到了夏南别有深意的眼神,想起芸娘死前告诉她书房账册的钥匙。

此番提醒,大抵是芸娘死前的最后嘱咐:让她接下整个沈家,夺了沈万金一生的心血。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晚些时候我会去处理。至于那些掌柜,继续由之前的方式联络即可,不必通知他们沈家换人的事,减少麻烦。”

夏南走后,陆远看着陷入沉思的苏尔茗,没有出声打断。

“我要去书房处理账务,你不用时刻跟着我。”她忽然开口,神色平静地看着他,“竹奕,昨夜你辛苦了。”

陆远整夜的奔波、疲累,似乎都在这一句话里变成了灰烬。

他察觉自己喉间紧得发涩,端起茶杯仓促喝了一口。

被水濡湿过的声音,落在耳中格外动听:“只要夫人吩咐,在下皆全力而为。”

苏尔茗见他即将抬眸,立刻站起身错开了视线,月白色的裙摆扫过木色的门槛,“我知道了。”

随后,婷婷的身影消失在了月亮门后。

陆远收回目光,忽觉口中极强回甘的味道有些熟悉,他看着手里的那杯茶,轻轻咂摸两下,又喝下一口。

一旁服侍的丫鬟走过来打算为他续上一杯,难得多一句嘴:“这是今年的新茶,沈家茶庄的贡品,以往老爷最喜欢喝的一口。”

陆远轻轻拦了下杯口,神色幽深:“不必了。”

这茶,同他在初次和张鸿志在沐春楼用膳喝过的茶,分明是同一种。

他心里想着事,不自觉地走到了曾停有棺材的小院门前。

树下,正蹲着方才说要去书房看账册的苏尔茗。她手里握着一把小铲,在翻找着什么。

陆远站在院门口,北风呼啸着穿堂而过,他却只觉得眼前是一片寒风都吹不散的迷雾。

信息不通的古怪院子,频繁早死的姨娘,有预谋杀死雇主的女管事……

而苏尔茗,正是这层层迷雾中,最关键的一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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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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