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素灵将计管家请了进来,观其模样摸约四十来岁,倒是比前任黄管家年纪还大上些,缚愉前世记忆里不曾见过这位新管家。

看来今世有些许事发生了细微变化,照眼下事态发展,不知她未来的命运能否改变。

“娘娘,奴才名为计息,是一月前新进府的管事,奴才奉王爷指令,将府中库房的钥匙交给娘娘。”又将府中情况相告,“这是奴才入府来一个月的账簿,请娘娘过目。”

素书从他的手中接过匣盒与账簿,缚愉微微一笑,“劳计管家费心。”

“娘娘如此说可折煞老奴了,只是娘娘身为殿下亲近之人,恕老奴直言,应当体恤殿下,可不要为了一己之私,误了殿下前程。”

缚愉听完一头雾水,他话里有话,矛头句句指向她。无辜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待他离开后,缚愉让素书去打探这人来历。

素书打探消息回来,向缚愉禀报,原是这计管家是先皇身边的人,先皇驾崩后,他一直跟在贤妃身边,后夙王府中的黄烬管家遣出府,计管家就被派到这来了。

原来背靠先皇与当今贤妃,难怪言语间半分颜面不给缚愉留,是料定她将此事禀了殿下,殿下不会拿他如何么?

“黄管家是因何缘由遣送出府的,素书,你可有探得消息?”缚愉向君夙启问得此事时,对方神情淡漠,说将人送往京郊别院颐养天年,她半信半疑,猜想许是犯了何错。

果不其然,黄管家管府不力,纵容他的侄儿差点毁了殿下珍视的一株帅旗,又替他的侄儿求情,殿下才将他遣到别院。

缚愉想起曾因帅旗萎靡一事到过王府,似是因花匠渎职,再次入府时,她便没见过黄管家了。

“他的侄儿如今在何处?”

“人已经死了。”

素书似乎有意在避重就轻,缚愉身边的人,又如何看不出来素书有事瞒着自己。

“素书。”

素书不敢有所隐瞒,将院外传的那些言论相告。昨日张三也就是上任黄管家的侄儿,勾结外人透露娘娘对核桃过敏一事,被殿下赐毒酒。

张三怎么会知道她核桃过敏的事?脑海里闪过一帧画面,记起自己曾在王府用糕点时,恰好对一侍女说过,看来张三是那个时候偷听到的。

缚愉现下明白计管家一开始为何对自己抱有如此大的敌意,或许认为是她向殿下吹的耳旁风,叫殿下将人给处死。

想来如今整个府里的人都认为她蛇蝎心肠,不过,这些下人对自己看法如何,她不甚关心,毕竟日后自己是要离开王府的。

反倒是君夙启行事杀伐狠戾,颇为让缚愉心寒。黄管家尽心服侍他十几年,说将人遣走就遣走,就连与黄管家唯一有血脉相连的张三,都能毫不犹豫说杀便杀。

不过君夙启的做派她不是早在前世记忆里领略过了么,内心为何还会感到痛楚难耐。

这两日沉浸在他制造的蜜浆里,险些让缚愉好了伤疤忘了疼。

缚愉倚窗望去,苑里有砖石甃砌瑶塘,她记得前世记忆里,这处尽植荷莲,近岸处种有海棠花,春夏之交,杂花相间,颇像一幅绣锦图。

眼下快要入冬,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瓢泼大雨,落入眼底的景色尽显萧条黯淡,连着缚愉的心也往下沉。

肩际微沉,身上被罩上大氅,衣物沾染主人的冷木香,熟悉的气息萦绕周身,缚愉垂眸凝着绸料上的点点深色,指尖轻轻拭去水渍,敛眉不语。

视线扫过檀木案几,上边放着几册账簿。

“囡囡身边可有信得过的嬷嬷?”

身后传来男人清凌凌的声音,打破这一室沉寂。

“张嬷嬷是母亲的陪嫁嬷嬷,她信得过。”缚愉转身刚要行礼,被男人拦住。

“府中之事琐碎,劳心费力,需辛苦你了。若有不懂处,问你身边的嬷嬷便是,计息乃贤妃的人,他曾是先皇的人,若有使你为难的地方,莫要与他起冲突……”

“殿下,臣妾知晓了。”缚愉打断他的话,其中利害便是他不说,她也明白,断不可能拿这等小事烦他。

君夙启听出她淡漠的语气,眉头微拧,知她误会了自己,牵过她的手,神色郑重:“我是怕他们对你不利,万不可自己胡思乱想。囡囡,你要记住,我要护的一个人,从来都是你。所以,定护好自己。”

若换作以前的缚愉,定深陷他的甜言蜜语中,可惜,她永远回不到从前那个爱得他死心塌地的缚愉了。她勾起浅笑,“是,殿下,臣妾记住了。”

自他们大婚后,君夙启察觉到她似有若无的与自己保持距离,中间如同横亘着一道无形的阫。

“殿下为何这样瞧着臣妾?”缚愉微倾身子,用绣帕擦拭着他鬓边的雨丝,又唤着婢女去煮碗姜汤过来,

这个距离两人靠的极近,缚愉杏眼微翘,靥生红脂,动作间神情专注。前世他们之间近乎很少有像现在这般温情的画面,眼前这幕令君夙启一时恍了神。

君夙启垂眸目光直直落在她姣好的面庞上,半晌道:“你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缚愉心里“咯噔”一声,手间动作微滞,旋即又思及他不可能猜到自己有了前世记忆,抬眼瞟他:“殿下倒是说说臣妾哪里不一样了,若殿下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臣妾可不会善罢甘休。”

君夙启微抿薄唇,注视着她,“冷淡,囡囡对本王有些冷淡。”

这放在以前,君夙启是断然说不出此番话的人,可作为重来一世的人,不想再与缚愉有任何隔膜,不想再放开她。

缚愉竟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一丝埋怨和委屈。却听到他这般说,又勾起前世悲伤的记忆。

他从来都不会知道,前世他对她有多么冷淡、绝情,如今她面对将来要杀她的人,还能做到笑脸相迎,缚愉都为自己的演技拍手叫好。

眼下君夙启还未恢复记忆,自己尚能与他周旋,前世记忆里见多缚芊芊与自己虚与委蛇,她也应当学得几分模样。

缚愉止住擦拭的动作,捏着帕子坐回太师椅上,勾唇道:“殿下怎么会觉得臣妾对殿下冷淡,臣妾爱慕您多年,如今终于嫁与您,身份有所变换,臣妾见到殿下只是有些不知所措,许是因为如此,才让殿下误会了。”

“是么?为何总将‘臣妾’二字挂在而边,在我面前,可随性些。”

之前她可是总自称“我”的,也极少唤他为“殿下”,如今却越发生疏起来。

缚愉面色一僵,不成想他会说这般话,倏尔道:“臣妾想着怕被有心人听了去,如今府内有他人耳目,还是守着规矩些好,免得落人口舌。”

“与本王在一块,暗中有银川他们守着,不会叫人听去,囡囡不必担心。”

“是,殿下。”

“唤个称呼。”

“璟……璟颐。”

他掀起眼皮,眸中晦涩不明瞧着她,轻应道:“嗯。”

缚愉被他看着不自在,忙换了话题,“殿下……璟颐将大氅披在臣妾身上,如今大病初愈,自己该凉着了。”

话里间去取下披风,被男人的大掌阻住。

“不必了,我素来习武,不惧冷。倒是你,如今天气愈发凉了,库房里有银票,钥匙且在你手里,为自己多添些冬日衣物。”

“是,谢殿……璟颐关心。”

这时素灵端来姜汤,缚愉端过瓷碗,将手上的姜汤递至他跟前,“殿下趁热喝了罢,也好驱驱身上的寒气。”

他素来不爱姜的味道,但不忍拂她的意,大掌接过一把饮尽。

缚愉见他饮尽姜汤,终是忍不住心中发芽的疑虑,问道:“您听说是张三将臣妾核桃过敏一事捅了出去,可查到他与谁人勾连了么?”

“囡囡为何突然提及此事?”君夙启目光攫住她的双眸,周身气息微沉。看来少了个忠心的管事,府里就越发没规矩,下人嚼舌根都嚼到主人跟前来了。

“臣妾还听说张三死了。”缚愉被他盯着有些发憷,但她隐约猜到事情没表面看到的简单,方才从他人口中知晓君夙启杀了张三,她是有些心凉的。

“是与国宴上臣妾过敏以及和之后发生的事有关么?”

现在细细想来,自己曾在国宴上因核桃过敏,险些入了贼人圈套。

将贤妃娘娘的糕点入了核桃仁,自己当众言明核桃过敏之事说与他听。如此一来众多女眷中都有作案嫌疑,可后来发生一系列的缜密布局,不难使人猜到是早于国宴布置好的。

这样一来,国宴上的女眷们又排除了嫌疑,若非要说谁可能是借缚愉的手除掉夙王与帝王的人,贤妃便有了嫌疑。

若此事真的与贤妃有干系,她又何苦选了那日,这事若和贤妃无关,那么和张三通信的人又是谁?

“幕后人善于隐遁,贤妃那边我会着人去留意,我不愿你牵扯到其中来。”

缚愉:“殿下,自臣妾与你成婚后,便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对方如若针对你来,必然不会放过臣妾,所以有任何事情不要瞒臣妾,好么?”

君夙启默了一瞬,“日后有消息与你说。”

原以为他不会答应,这个回答缚愉也算满意了。至少自己目前尚同君夙启牵扯在一起,她此举表明站在他身边,必要时助一把力,只为日后他恢复记忆后卖自己个人情,不要报复到她的家人。

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绛筠苑屋里掌了灯,服侍的婢女们进进出出,服侍主人洗漱。

一连两日,君夙启都宿在绛筠苑,第三天按照婚后习俗,乃新婚夫妇回门之日。

昨夜,君夙启倒是没再碰缚愉,许是顾忌着她身上的淤青,又或是想起明天要早起回定国公府。

缚愉取过托盘上的衣袍,服侍着伫立在眼前的男人穿上,她伸手抚平卷起的衣襟,随后去取蹀躞带,一条熟悉的鍮石带撞进眼底。

伸在半空的手顿住,引来头顶上男人的目光,见她对着一鎏金錾花银囊式鍮石带出神。

这鍮石带是她在九重鲜赠与他的,他昨日便系在腰间,见她此刻神情,想来那时并未注意他。思及此,君夙启心底隐隐有些不悦。

“样式不错,囡囡替本王系上罢。”

缚愉眉眼低垂,听着他稀疏平常的语气,半句不提她相赠的话,意识到他现在失忆,应是连这等小事记不得。

“是,殿下。”

束腰带时避免不了将手环绕到背后,动作间尽显亲密无间,女子神情专注,身上传来淡淡的幽香,君夙启凝着她的目光渐渐柔和,方才的不虞也淡了几分。

缚愉是第一次替人系腰带,按照嬷嬷所授,如法炮制。

俩人用了一齐用过早膳,搭了马车回定国公府,刚下马车,缚愉见府门口站了乌泱泱一众人。

定国公夫妇见女儿与夙王一道回门,心中悬着的石头也落地,行过礼,众人便入了府内,在定国公夫府用过午膳,杨氏又和女儿说了些贴己话,方才同夙王回王府。

回王府的马车行至半路,宫里传旨来请夙王入宫,君夙启离开后,缚愉掀了帘子朝外看,天色尚早,便叫马夫架车往睢愉斋驶去。

“娘娘,里头好像买主与伙计在生口角。”素灵搀扶着缚愉下马车,在耳边悄悄嘀咕。

“进去看看。”

缚愉进入店铺,只见一虎背熊腰的大汉指着小厮,带着外音骂道:“你瞎了还是老子成瞎子,你们就拿这些残次品来糊弄爷呢?”

话罢,用靴头踢了踢地上的碎瓷,嚣张跋扈尽显。

“按照南暹国律法,损坏私物,当按五倍价格赔偿,这位客官先赔钱,您之后有何要求,往后再说。”

对方乜了眼她,轻嗤一声,“你这小丫头片,少管闲事。”

小厮寻声望去,即刻认出缚愉身份,“奴见过小主子,这位客官嫌这儿的物品是赝品。”

“原来你们这儿的主子是个小丫头片子,如此就好办了,只要你将阁中珍品任爷挑上个几件,不用付银两,今儿这事算结了。否则……”

缚愉声线骤冷,“如若我不肯,反要因你按价赔偿损坏的物品,你又当如何?”

“那你的下场就得同爷脚下的破瓦一样。”

招式带着凛冽的风朝缚愉劈来。

没等缚愉出招,对方被来人一脚踹到一丈开外,直接撞了檐墙上倒在地上,不停咳血。

“这等腌臜物,娘娘也让他入了您的地盘。”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