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没有区别呢？
郁从暄如是想。
他等这位新帝许久，只等新帝召见他。
可季闻韶只是用他那悲戚的眼神盯着他，全然没有召见他的意思。
郁从暄回去后辗转反侧。
何至于此？
如今，他才知道，原来季闻韶竟对他藏着欢喜，原来，季闻韶是担心烦扰他才会从聊地回来后一直未来见他。
不对不对。
白猫摇了摇头。
皇位更迭，老皇帝势必要将季氏与月巡族的契约之事告知季闻韶，季闻韶再如何隐忍克制也不至于不见他。
难道，季闻韶还不知道他是月巡族？
念及此，一些困惑似乎也都解释得清了。
郁从暄现在到底是一只猫的形态，国师也是猫妖，若季闻韶知道他的身份，见到此刻的他，难免因一些熟悉感将两只猫联系于一处。
可季闻韶将一“人”一猫区分得格外清楚。
郁从暄：“……”
转念一想，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季闻韶不知他的真实身份，也不会把他眼前的白猫和“国师”联系在一起，如此，也就不会有人知道他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
郁从暄看季闻韶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怜悯。
“小白，你说我该怎么办？”
季闻韶正好停了下来，轻轻挠着白猫的下巴。
忍不住舒服地眯了眯眼，郁从暄暗自思量着，还能怎么办。
秋日月巡族本就容易发情，季闻韶不来见他，那他便特意化了形主动来见季闻韶，奈何季闻韶是个不开窍的。
听到季闻韶还想为他寻觅伴侣，郁从暄怒上心头，险些一爪抓了上去。
季闻韶的怀里总是很暖，白猫待了一会，忍不住爬了出来，来到枕边蹲下。
季闻韶目光紧随白猫的动作，眉目也温柔下来：“这两年在外面受了不少苦吧。”
他能受什么苦？
郁从暄默默驳了一句。
他至多在担忧季闻韶在云朔因战事而照顾不好自己，怕季闻韶受伤，怕他遭遇不测。
季闻韶没再说话，灭了蜡烛，在外侧躺下，随即一手枕在头下，翻身对着白猫。
指尖点了点白猫的鼻子，季闻韶轻声问了一句：“你明日还会在么？”
白猫正要偏头避开季闻韶的触碰，哪知季闻韶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他浑身僵住，心口也在泛酸。
“别走，好不好？我怕我一觉醒来，看不见你了。”
郁从暄没走。
甚至是忍着不适蜷缩在季闻韶手边睡了一宿。
天光微亮，郁从暄凑到季闻韶旁侧，轻轻舔了舔他的侧脸，郁从暄曾在那里给季闻韶留下了抓伤。
“小白？”
脸上传来微微痒意，没多久，季闻韶醒来，掌心先碰到了一团柔软，随即侧眸睡眼惺忪看着那团压在他颈间的白色。
“喵～”
白猫应了一声，而后跳下了床，几步又翻上窗，回头看着季闻韶。
早朝将至，他总不能再留在这里。
季闻韶昨夜的模样实在可怜，他便等季闻韶醒了再离开。
“要出去么？”季闻韶很快反应过来，“去吧。”
白猫闻声纵身一跃，身影随之消失。
几日后，白猫蹲在案几旁，瞧着季闻韶批阅奏折，如何也苦思不得，季闻韶为何就是不主动去见他。
这傻子。
自从那夜他心软留下，季闻韶夜夜都要抱着“小白”絮絮叨叨说些有的没的。
“小白，今日朝堂上国师又冷着脸。”
“小白，你说国师是不是讨厌孤？”
“小白……”
郁从暄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偏偏还得装作一只普通的猫，时不时“喵”一声敷衍他。
翌日早朝。
郁从暄微微眯眸，定了定神，他这几日白日里要处理一些政事，夜晚还得分身去栖寰殿陪着季闻韶，任他是妖，也架不住如此折腾。
近一月雨水减少，天干物燥，百姓庄稼收成欠佳，尤其是昔涟地带，一部分人食不果腹，只得行不法营生。
眼下，正有两名官员就谁出面发放赈灾粮一事而，吵得不可开交。
郁从暄头更疼了，却忽然听闻：
“国师今日气色不佳，可是抱恙？”
心头一震，郁从暄抬眸，季闻韶正目光关切看着他，朝堂上瞬间鸦雀无声。
“多谢陛下关心，臣无恙。”
郁从暄淡淡回复了一句，又想起季闻韶对他的评价，眉头一蹙，嘴角抽了抽，忽然转头对一旁的户部尚书微微一笑：“李大人的提议不错。”
李尚书吓得一个激灵，国师居然笑了？！
郁从暄满意地收回目光，心想着，季闻韶这次总不会再觉得他难以靠近了吧。
他哪能想到，季闻韶下朝后抱着猫形的他，道：
“国师对李尚书笑，却不对孤笑。”
季闻韶沉默几许，忽然对身边的宫人吩咐几句，转身抱着白猫去往宫外。
郁从暄：“？！”
国师府门前，侍卫硬着头皮拦住来人：“陛下，国师大人今日闭关，不见客。”
季闻韶眯眼，那早朝时候郁从暄的出现又做何解释。
侍卫冷汗直流：“可、可国师大人特意吩咐……”
正僵持着，一位摇着折扇的青衣男子悠哉悠哉走了过来，看见季闻韶也不觉诧异，待视线下移，看到季闻韶怀里的白猫时，身躯一震。
白猫从季闻韶怀里探出头，睁着清凌凌的眼睛看向青衣男子。
四目相对。
郁从暄拼命向林苌眨眼示意。
林苌懂了。
一把收了手中折扇，林苌装作不认识季闻韶，向那侍卫耳语几句。
随之，府门开了。
季闻韶冷眼望向侍卫，侍卫连忙解释：“这位是国师大人的师兄，林苌先生。”
“哦，这位是？”
林苌恰到好处露出几分疑惑，停了下来，回身望着那一人一猫。
侍卫一个哆嗦，季闻韶闭了闭眼，道：“既然国师‘闭关’，孤改日再来。”
林苌闻言长眉一挑，假模假样向季闻韶行了个礼，扭头大摇大摆走进了国师府，临走时，还留给季闻韶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季闻韶盯着林苌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怀里的白猫，忽然笑了。
好，很好。
国师不见他，却见师兄？
郁从暄：“……”
当夜，郁从暄方变回人形，便急忙去找林苌：
“师兄，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林苌却不急，反问道：“你与季闻韶怎么回事？”
怎么就跑到他怀里去了？
“他都知道了？”
郁从暄顿了顿，神色复杂：“他，什么都不知道。”
郁从暄怎知季闻韶忽然要见他，幸而他早早吩咐过，见到陛下便称他在闭关，不见客。
可，好巧不巧，林苌又在这时候来寻他。
“啧，”林苌倒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绕着郁从暄打量，戏谑道，“师弟，你喜欢那个皇帝？”
见郁从暄不反驳，林苌环着双臂退开：“我看那小子对你也挺紧张。只是，你一直瞒着他？”
郁从暄闻言躁意更甚：“先帝未曾将我的身份告知于他，可我暂时还不能将一切和盘托出。”
他不希望季闻韶被迫接受原来夜夜伴着他的猫就是那个他以为的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国师，届时季闻韶会怎么想？
欺骗？隐瞒？厌恨？
郁从暄想要的，是季闻韶的真心。
一见倾心？
他如何能确认季闻韶喜欢的是真实的他而非那清冷的壳子呢。
再者，他不愿让季闻韶陷入纠结之中。
不过……
“师弟，一味后退，可不是你会做的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