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从暄被“请”进宫了。
说是“请”,实则跟绑也没什么区别。
清晨,国师府的大门被禁军围了个水泄不通,领头的侍卫恭恭敬敬向郁从暄行礼:“国师大人,陛下请国师到宫中‘一叙’。”
郁从暄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眼皮都没抬:“若我不去呢?”
侍卫额角冒汗,将腰弯了弯。
“……”
郁从暄放下茶杯,茶盏里的水面微微晃了晃。
行,季闻韶出息了。
郁从暄起身,下颌微抬:“带路。”
事情还得从三天前说起。
那日季闻韶在御花园“偶遇”了他,应是想借机说几句话,可那时候郁从暄正与一位青年相谈甚欢。
那人是云朔送到天晟的皇子,才华横溢,风姿俊朗。
郁从暄早就注意到了季闻韶,不由加快了语速:“殿下见解独到,改日可来国师府一叙。”
他不过随口一说,哪知季闻韶就这么记在了心底。
季闻韶走了过去,神色难明,那云朔的皇子见状一惊,连忙行礼。
郁从暄亦随之向季闻韶颔首示意:“陛下。”
那云朔的皇子自是没几句就被季闻韶打发走了,郁从暄站在原地,忽对上季闻韶幽深的双眸。
那里正酝酿着风暴。
“陛下。”
郁从暄牢记此刻身份,不与季闻韶多说半个字,不料季闻韶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近乎哀恸地看着他:
“为何没有可能?”
季闻韶所问并非没有道理。
假若郁从暄真只是个普通人,因着二人那一夜,季闻韶又对他剖白了心迹,即便他铁石心肠,也总会为这人的炽热爱意而松动。
往后的时间还长,相守又何妨。
只是……
季闻韶离开的背影称得上仓惶。
郁从暄默默垂眸。
他与季闻韶之间不该有所隐瞒。
待季闻韶知道一切那一日,亦是季闻韶作出选择之时,而他,要让季闻韶义无反顾奔向他。
郁从暄被带到了清晏阁。
清晏,清雅安和,寓意太平。
“国师终于肯见我了?”
季闻韶一身玄衣,携着寒意而来。
季闻韶自称“我”,而非“孤”,觉察到这一点,郁从暄低头掩住嘴角笑意,淡淡道:“陛下强人所难,臣不得不来。”
“强人所难?究竟是谁在强人所难?”
季闻韶走近郁从暄,“孤之前说的话,国师考虑得如何?”
郁从暄恍然想到那句“我心悦你”。
原,季闻韶一直执拗地将它记在心上,不曾因他的几句谎话而将之丢弃。
“咳,”郁从暄不自然咳了几声,方道,“臣只当陛下少年意气,未曾当真。”
季闻韶眼神一暗,笑了:“好,很好。”
季闻韶随即将人拉近:“既然国师觉得孤是一时兴起,那孤不介意亲自证明,孤认真得很。
郁从暄蹙眉,象征性地挣了挣:“陛下这是何意?”
季闻韶不为所动,直接将他打横抱起,丢到了榻上。
郁从暄:“……”
好个季闻韶,竟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本想继续装冷淡,可季闻韶已经俯身压下来,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郁从暄耳畔:“国师既然不肯接受孤的心意,那孤只好退而求其次,留下你的人。”
郁从暄闭了闭眼:“陛下适可而止。”
季闻韶低笑:“孤偏不,如何呢?”
季闻韶并非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国师孤傲,他这样强硬的手段定会惹怒郁从暄,可他等不了了。
他向来不喜欢等待机会降临。
一如他当初远赴云朔,为自己赚得权势,郁从暄是他认定的藏于心底的人,他势必要得到这人。
细水长流不可,那便纠缠至死。
国师对他若即若离,对别人却温和有礼,这算什么?
衣衫半解时,郁从暄依旧端着那副清冷国师的架子,叹了口气:
“陛下确定要这么做?此举有失体统。”
季闻韶一只手慢条斯理地抚过那人的腰线,低笑:“体统?历代帝王和国师之间的‘体统’,国师难道不清楚?”
郁从暄睫毛微颤,只好故作镇定:“臣不知陛下何意。”
“不知?先帝在位时,曾将当时的国师‘请’进寝宫三日,美其名曰‘夜观星象’。”
“陛下慎言。”
郁从暄耳尖一热,偏头躲开季闻韶的呼吸,可这人不依不饶:“再往前数,明德帝更是直接下旨,命国师‘日夜伴驾’。”
郁从暄终于绷不住了,抬脚抵住季闻韶的胸膛,冷声道:
“陛下是要效仿昏君?”
季闻韶顺势抓住他的脚踝,挑眉:“若能得到国师,当一回昏君又如何?”
虽则,季闻韶当年一心想要夺这帝位确实是为了防止国师遭受季闻逸的毒手,照如今这情形,季闻韶眸光微闪。
“……”
静默良久。
季闻韶却见郁从暄闭了眼:“随陛下吧。”
季闻韶愣住:“什么?”
郁从暄语气淡然:“既然陛下执意如此,臣反抗也无用,不如省些力气。”
季闻韶:“……”
动作一顿,季闻韶怎么也没想到郁从暄竟既不挣扎,也不斥责,反而是淡然处之的模样。
“大可不必”“顺手一救”,那夜郁从暄的话猝不及防闯入脑海,眼前这人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不见。
季闻韶顾不得多想,低头吻住了身下人的唇。
翌日,季闻韶醒来时,榻上只剩他一人。
“从暄?”
季闻韶猛地清醒,坐起身,环顾四周。
郁从暄已经穿戴整齐,正站在窗边煮茶,神色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算什么?
季闻韶憋了一肚子话,最终只干巴巴地问了句:“国师睡得可好?”
郁从暄头也不抬:“尚可。”
季闻韶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道:“就没了么?”
郁从暄这才抬眸,看了他一眼:“陛下希望臣说什么?”
是啊,季闻韶希望郁从暄说什么呢?
骂他禽兽?还是冷着脸和他划清界限?
可郁从暄偏偏什么都不说,反倒让他心里没底。
季闻韶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最终咬牙道:“国师今日不必回府了,留在宫中‘伴驾’。”
“陛下这是要软禁臣?”
“是又如何?”
季闻韶索性破罐子破摔。
郁从暄就这么望着季闻韶许久,忽然轻笑:“随陛下高兴。”
季闻韶:“……”
眼见季闻韶愈加急躁,抓心挠肝,郁从暄侧眸望向窗外,掩住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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