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打听一件事。”凝霜直接开口,“张德是不是这里的常客?”
温子修猜到她问的约是昨天那个男人,却也只能低头冲她回道:“小的是新来的,并不熟悉客人的事情。”
凝霜偷偷塞给他一些银子,也被他婉拒了。
“馆里有规定,客人的事情是不能泄露的,还请姑娘谅解。”
“我本也不想干涉别人的私事,喜不喜欢男人是他们的自由。”凝霜眉头皱了下,“但若瞒着自己的问题,故意数落妻子的不是,就有些可恨了。”
温子修明白了她的意思,好心劝了句:“若姑娘不是那人的妻子,即使知道真相,也建议您不要刻意拆穿。”
他虽来这里不久,也知道是有这样的人的。
“若他的妻子甘心被蒙在鼓里,只想这样凑合着过日子,又何必故意戳破呢。”
凝霜未曾想过还有这种可能,只觉得若真是这样,就更心酸了。
“打扰了。”
她道了谢准备回去,刚转身没走两步,就听到那少年被人搭讪。
“你是新来的吗?”
跟他说话的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在凝霜眼里,这人从神色到外貌,就是油腻两字。
她昨天在茶楼就看到了,张德接近这少年后,他明显是不适的。
“小的是刚来不久的伙计。”
温子修也没想到,自己刚来几天就总会遇到这样的客人。
“我知道你们这的规矩,但爷喜欢你。”
那男人直接上手摸了下他的脸。
温子修知道这姑娘正看着自己,更觉得难堪。
“小的现在是伙计,只负责门口招待的。”
他边说话,边稍稍侧头躲了下。
这反应让中年男人不快,一把扯住了他的胳膊。
“迟早都是要出来卖的,早一点晚一点又如何?”
他没了耐心,直接将温子修往馆里拉。
“我太了解你们这里的规矩了,无非是多交点钱的事,爷有的是钱。”
温子修没想到这么快就要面对这些。
他本打算慢慢给自己时间适应,如今被他往馆里扯着,浑身的厌恶终于还是没压下来。
他虽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但身形挺拔,力气也不小。
温子修原本只是本能的想挣脱开,却不料一个甩手就将那人推到了馆外的地上。
男人气急败坏的从地上爬起来,一脚狠狠蹬在他的腹部。
“来人!喊你们老板出来!”
他气急败坏的嚷嚷着,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接着还不停朝温子修全身踢去。
少年躺在地上,只能咬牙默默受着,围观的人也多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是不该反抗的。
即使有足够的力气对抗,也不能惹客人生气。
凝霜实在看不下去了,走向前冲那男人喊了一声:“停手!”
男人不耐烦的转过身,看到一个与地上少年年龄相仿的女子。
他是男女通吃之人,也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此时开始用大胆的神色上下打量着凝霜。
“姑娘怕是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最喜欢在女人面前说荤话,然后看着她们害羞的样子洋洋自得。
男人指着温子修说道:“别看这小子长得好看,过不了多久,也得跟女人一样,学着讨好男人,冲男人撅屁股。”
凝霜懒得搭理这人,走过去扶起少年。
这种冲着女人说荤话的男人,她并非没见过。
此时女人越是害羞,就越让他们高兴,越让他们洋洋得意。
“哟,小姑娘看上这小子了?”男人笑着冲周围人指着少年,“一个姑娘家,看上一个出来卖的。”
“差不多得了。”凝霜不耐的翻了下白眼,“大街上乱说话还不自知,想必也没几个女的看得上你。”
周围人听到这话,又看了看这男人形象,不由嗤笑了两声。
男人恼羞成怒,直接抬手要上去教训她,就看少年直接挡在凝霜前面。
“客人息怒,是小的错了。”他抹了下嘴边的血,冲他低头,“小的给您赔罪。”
温子修一边道歉,一边小声冲凝霜说着:“快走。”
“赔罪?”男人悻悻的笑着,“怎么赔罪?自己撅屁股吗?”
“李老板不要生气呀。”馆里此时走出一个衣着体面的中年男人,冲他满脸歉意的说,“新来的不懂事。”
“掌柜的,既然人不懂事,那得赔罪吧?”男人依旧不依不饶,“先让我睡一下如何?”
“李老板。”掌柜的面露难色,“这人还没教好,您这么突然就要,弄不好出人命的。”
男人不屑的回他:“贱命一条而已,我有的是钱。”
“您说的是。”掌柜赔着笑,“但若真搞出人命来,以后馆里其他清倌服侍客人也会担惊受怕的。”
“行,那我不搞出人命来,我帮你教他。”
男人上下打量着温子修,嘴角带着些隐晦的笑意。
“我当着馆里人的面,让他学会怎么用嘴伺候男人,如何?”
掌柜的神色犹豫着,就听他不忘冷声提醒道:“他把我直接掀到地上,大家都看到了。我好歹也是做生意的体面人,脸都被丢尽了。”
说完,又往地上吐了一口痰。
“这么不懂规矩的伙计,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教的。”
掌柜的不想把事情闹大,也觉得是这新来的活该,是该拿他杀鸡儆猴了。
“您说的是。”
他弯身陪着笑,走到少年跟前,低声冲他命令着。
“子修,好好跟着客人学学规矩。”他有意提醒着,“你娘治病的钱,还有一两在我这里,不想要了吗?”
“哟,还是个孝子啊。”
男人听到了掌柜的话,看着少年愈发凝重的神色,忍不住更想欺负他了。
“前几日为了给她娘治病,自己签了卖身契到这的。”掌柜的见惯了世间冷暖,麻木的回道。
“可他看着也不太像喜欢男人的。”李老板神色带了些疑惑。
“不喜欢,慢慢来就是了。”掌柜的陪着笑,“想多卖点钱,所以主动选择伺候男人。”
“那我可得好好教教了。”男人看着温子修舔了下嘴唇,“这样折磨心性,是最有趣的。”
温子修听着他们的对话,终究还是选择了认命。
他身体突然有种无力的放松,却仍不忘催促着凝霜。
“姑娘不要在这些地方久留,会污了姑娘的眼......”
还未说完,就被那男人一把扯着胳膊往里拉。
温子修此时放弃了抵抗,准备屈服时,另一只胳膊却被这少女一把抓住了。
掌柜的早注意到了这女子,只是因她穿着体面,又不知身份,所以不敢贸然得罪。
“姑娘还是放手吧,子修说的对,您也不该出现在这里。”他劝道。
“他多少钱卖给你们的?”凝霜看着老板,神色坚决。
“哟,想买呀,家里同意你从象姑馆买一个清倌吗?”男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你哪家的姑娘,真是没羞没臊。”
“多少钱?”凝霜懒得理会他,只盯着老板问。
“五两银子卖给我们的。”掌柜实话实说,“若真要为他赎身,就需要二十两了。”
“我替他赎身,钱我今晚给你。”
凝霜扯开中年男人的胳膊,狠狠瞪着着。
“今晚之前,谁都不许碰他,我要干净的。”
“跟我对着干是吧。”李老板不屑的一笑,“老子钱比你多的多,你觉得你赎的了吗?”
他看了下掌柜,又指了指温子修:“就为出这口气,这小子我也要把他赎回去。”
说着,他又打量着眼前的少年,眼里藏了些凶光:“到时候带回家好好教,总会衬我心意的。”
掌柜的也不想惹祸上身,急忙劝说凝霜:“姑娘还是放弃吧,您家人也不会同意的。”
他嘴上劝着,心里也觉得本来女子就不该参合这事。
“谢姑娘的心意,小的无意给您添麻烦。”
温子修知道她的好心,却也同样觉得女子这样做,对名声也是不妥的。
“你出二十两,我就永远比你出的多,你试试看?”李老板越想越不甘心,“只是你记好,我花的钱越多,回头就会越狠的折磨人。”
“你是商人吧。”凝霜看着李老板问道,“朝中可曾有人?”
这一句话扎到了中年男人的心口上。
他算是暴发户,还没结识什么真正的权贵。
凝霜看出了他朝中无人,便清了清嗓子,慢慢的说:“我表哥在朝中做官,你确定要因这个事情得罪我?”
“你表哥谁呀?”
他半信半疑的望着她,语气却还是收敛了些。
凝霜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想把贺欢拉下水。
李老板看出了她神情上有些停顿,便嗤笑道:“哪里来的野丫头,满嘴胡话。”
他觉得这姑娘没什么背景,想到她驳了自己面子,便大着胆子上前想教训她。
温子修正想再次挡在她身前,就看到李老板抬起的手被一个男子轻松制止住。
“我就是他的表哥。”
贺欢轻轻捏了下他的手腕,中年男人便痛的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松开手,居高临下的俯视道:“乡君也是你能随意侮辱的?”
“你什么官呀。”
李老板朝地上又吐了口痰,神色里满是质疑。
他原本就想结识金陵的官员,对人对脸都熟悉的很。
可这人面生,自己从未见过。
正这么怀疑着,就看对面人拿出了官牌,神色淡然。
“在下新任中郎将贺欢,于业都任职,要算账找我便是。”
“表哥~”
凝霜第一次甜甜的叫着他,然后主动站在贺欢旁边,眼巴巴的望着他。
贺欢听到她这么叫自己,忍不住回望了一眼,就对上了她乖巧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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