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云摇头晃脑的听完戏曲最后的部分,仍是意犹未尽,就看雅室的门帘被人推开。
“哟,这不是咱云梦楼的老板嘛。”他笑嘻嘻的拿起桌上的一口糕点,“你们这糕点也不错。”
凝霜知道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未曾觉得意外,回他:“回头这糕点我多准备些,送你府上。”
“那就多谢乡君,不对,应该叫贺夫人了。”周子云冲她恭敬行礼,嘴里却直问,“大婚第二天就来这里,一个人来的?”
“是~”她拉长了调子回了一句。
“按照咱们这交情,你有需求直接讲便是。”周子云小声说了句,“需要我给贺大人看病吗?”
“你还懂这个?”凝霜打量了他一眼,“懂不少呀你。”
“你就说要不要,这隐疾我帮他调理调理还是可以的。”
凝霜看他热心的态度就差主动上门了,还是笑着劝了句:“他怕是天生的无欲,不用看的。”
接着又趁机转了话题:“不过我有个朋友,现在正需要你帮忙。”
周子云第一次见到安元时,是在凝霜的雅室里。
看这女子与自己年纪相仿,温婉大方,颇有些大家闺秀的样子。
问完症状,号完脉,周子云边写方子,嘴里边解释道:“安姑娘是身体虚,加上最近劳累,开些补药便好。”
“多谢周太医。”安元想解释下称呼,神色却不好意思开口,便看了眼凝霜。
“叫安娘子,我没解释清楚。”凝霜小声说道。
周子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点点头。
“失礼了。”她将药方递给她,“安娘子收好。”
他问完诊,刚起身准备离开,却从衣间中滑落一本书。
安元轻轻将它捡起,递给他时才发现是自己写的《梁祝》。
凝霜也注意到了这书,笑问他:“看样子,周太医对《梁祝》很喜欢啊。”
“今日刚买的,翻看了一下,很不错。”他点点头,“比戏曲还要细腻些,这写书的男人也是玲珑心啊。”
安元低头轻掩了下嘴,凝霜继续笑着问他:“你怎么认为是男人?”
周子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反问她:“渊朝有写书的女人吗?”
他印象中,书籍基本都是男人所些,包括一些女德之书。
或许是风气索然,又或许是女子才华不够,周子云想了半天,都想不来有什么书是女子写的。
凝霜与安元笑看一眼,也不意外。
她写书用的是中性名字,也是不想让人在性别上对她有过多的非议。
光她写书这个举止,若放金陵家里,也算的上是抛头露面了,好像女子嫁人后就不该将才华展露出去,相夫教子才是天道。
“那若写书的是个女子,你怎么看?”
凝霜像是逮着了话匣子,继续追问着。
周子云想了下:“那便是位才华横溢的女子,生为女子可惜了。”
“不知周太医,为何觉得写书的若是女子便可惜?”
一直话少的安元,突然开口问道。
周子云看着她,没有多想直接回道:“若女子真有心证明自己的才华,就要比男人写的更好。”
他思索片刻后继续补充着:“若这书是男子写的,多是夸赞。若变成女子,有意贬低,吹毛求疵的不少,不写的他们心服口服,男人们多咽不下这口气。”
安元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会,笑着回道:“周太医的这番话,有趣也有道理。”
“只是一番拙见罢了,男人嘛,好面子的多了去了,见不得女人好的也多了去了。”他将书收好,冲着两人拱手,“我下午要当值,得回宫了,再会。”
安元与凝霜一起送他出去后,外面又开始下起了雪。
“我走了。”凝霜冲车夫挥了挥手。
“早点回去吧。”安元还是宽慰他,“刚成婚,有些矛盾是正常的,回去多说会话就好了。”
“我不回那边。”凝霜上车前冲她咧嘴一笑,“我回我自己的家。”
安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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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天黑的时候,赵为进了书房,望着看书的贺欢神色无奈。
“主子。”他硬着头皮说,“夫人刚才差车夫回话,说她今晚在自己宅里,不回来了。”
贺欢翻书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片刻后还是头也不抬的说:“随她便是。”
赵为想劝他两句可又不敢劝,站在原地呆了一会,摇摇头走了。
贺欢继续翻着书本,心思却没有之前沉静,眼里的字怎么都读不进去了。
他收了收脾气,耐着性子翻看了一会,还是觉得没了这份心境。
外面的雪纷扬飘落,贺欢就这么静静的注视了很久。
接着,合上书本,灭了屋里的炭火,穿上外衣冲门口安顿道:“备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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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子里的人看到凝霜时,均是一愣,接着没敢多问,急忙将她迎进来。
按照管家的吩咐,厨子急忙去外面买了只鸡,趁天黑前做了顿好吃的饭菜。
凝霜看着院里活蹦乱跳的兔子,抱起一只模样乖巧的进了大厅,靠在椅子上抚摸着它洁白柔软的毛发。
“主子,菜做好了,您趁热吃吧。”
管家李闲看她神色没有平日里的放松,说话也更小心了些。
凝霜放下兔子,看着一桌子的菜都是自己喜欢的,心情也好点了。
她刚坐下夹起一块肉,李闲就又进来,满面红光的说:“主子,您夫君来了。”
“他来什么事?”
凝霜放下筷子平静的问道。
李闲哪敢问另一位主子有什么事,只能笑着说:“小的没问,要不您问问。”
“你问他吃了没有,没有一块来吃个饭。”
“小的这就去。”
“告诉他今天吃的是兔肉。”
“......”
李闲搓着手先笑脸迎了贺欢进去,一番寒暄后才转达了凝霜的话。
“今日兔肉味道不错,乡君说若您也没吃东西,就一起吃个饭吧。”
贺欢看着院外白绒绒的兔子,个头是比以前大了很多。
他不介意凝霜真做了兔肉,但故意说出来摆明是有意气他的。
“那就有劳李管家带路了。”
贺欢站起身,直接跟着李闲去了厅堂。
凝霜没想到贺欢还是进来了,而且还毫不客气的在她旁边落座。
贺欢扫了一眼桌子,直接问道:“既然说一起吃饭,我的碗筷呢?”
下人急忙添置好,放到他面前。
凝霜半晌没有说话,就听贺欢又问:“兔肉呢?”
对方撇头答道:“扔了,不好吃。”
贺欢看她一眼便知对方撒了谎,语气也缓和了些:“吃完饭回去吧。”
“回去做什么。”凝霜随便夹了一筷子菜放到碗里,“你我互不打扰不好吗?反正已经按照圣旨成亲了。”
“既然已经成亲,也该有成亲的样子。”
贺欢一筷子也没动,望着她淡漠的神色,还是找了个理由。
“你还没敬茶。”
凝霜放下筷子,哼笑了一声,顺手为他倒了一杯茶,推到面前:“喝完茶,便回去吧。”
“这不是敬茶,地点也不对。”贺欢轻描淡写的纠正她。
“所以你过来,是为了接我回去,等我敬茶?”凝霜反问他。
“主要是接你回去。”贺欢带了些说教的语气,“我说过,只要你不做出格的事情便随你。但既然成了婚,就该回去。”
“我知道,你不用给我讲大道理。”凝霜站起身,语气里带着些漠然,“是我求你娶的我,出格的事情我不会做,那现在就回去吧。”
“不吃饭了?”贺欢看着她,“我就这么让你厌烦,连饭都吃不下去?”
看凝霜没有说话,贺欢夹了口菜放到她碗里:“吃点东西吧,我们一起吃个饭。”
凝霜缓缓坐下来,拿起筷子,一言不发的与他吃完了这顿饭。
出宅的时候,外面的雪更大了些。
凝霜准备上马车时,就看贺欢轻轻伸出手来,搀扶了她一下:“小心滑倒。”
他以前也不是没有这么对过自己,却突然让自己有些不适应。
好像很久他都没有这样做了,面对她时态度里也是疏离多一些。
可吻自己,欺负自己的时候,又表现的肆无忌惮。
凝霜上了马车,等他坐到自己对面以后,又是一阵沉默。
车里无人说话,只能听到树枝上的雪落在车顶的声音,还有车夫的驾喊声,车轮的滚动声。
天色暗了下来,到府的时候已是天黑。
贺欢回了府,只对她叮嘱了一句“好好休息”便回了书房,并没有再提敬茶的事情。
一天下来凝霜也有些困倦,回到主屋梳洗后便准备宽衣睡下。
此时阿妙却敲门进来,托着盘里的茶水。
“按照业都的习俗,敬茶的日子不能拖的,还请夫人就寝前先去趟主子书房吧。”
凝霜看着外面的天色,又觉得贺欢怕也睡下了。
犹豫之间阿妙好话说尽,她只能接过托盘,一个人端着茶过去了。
贺欢正准备宽衣就寝,门外便响起了叩门声。
“什么事?”
他以为是下人,却听屋外的人回了句:“我来敬茶。”
凝霜也不知道里面的人在想什么,她托着盘子站了一会才看到贺欢开了门。
男人看了眼她端着茶水的样子,神色平静的示意她进来。
他坐在书房的椅子上,看着眼前女子缓缓将托盘放到桌前,倒好茶后站在自己面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贺欢看她神色有些拘谨,嘴唇动了又动,似乎半天都憋不出一句话来,心里突然有些想笑。
他本想说句:“不习惯不用勉强。”
正打算开口,就看眼前人吸了口气,恭敬的举着茶碗,低头对自己说:“请夫......夫君用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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