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霜觉得子修越来越忙了。

她是支持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之前从不在金钱上苛待他。

为了让他放手去做，凝霜也开始花更多的精力投入到自己生意的管理中。

好在生意已经稳定，也有不错的伙计，找个合适的掌柜不算费事，一番磨合之后，仍是能当个幕后的掌控者，包括铁坊。

铁坊至今只有她与何瑞二人，盘下之前便与他将保密的事情说了清楚。

何瑞心思基本都花在研究上，也没兴趣多问，老板既然不愿公开示人，他照做便是了。

最近他埋头研究新的冶铁术，凝霜也没有过去打扰，两人开始有了一定的默契。

今日下着雨，她依旧照例去酒楼巡店，等回府的路上，雨势逐渐大了起来。

凝霜坐在马车里，看着外面烟雨蒙蒙，眼神却在经过一处偏僻的街道时定格住了。

她好像看到了王莞。

雨巷屋檐的一个角落里，女人身子淋了个透。

原本有些散乱的发髻因为见了雨水，垂在脸上。精致的容颜因此多了些慵懒，窈窕的身线也在湿漉中更显魅人。

王莞站在雨里，神色恍惚的看着眼前两个带着意味不明笑意，穿着粗布衫衣服的男人，不躲也不跑。

“美人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冷不冷呀？”一个男人嘴里叼着根稻草，放肆的上下打量着女人。

王莞摇摇头：“我找我儿子，你们知道他在哪里吗？”

“知道，当然知道了。”

另一个男人感觉到了眼前妇人似乎有些不太正常，更肆无忌惮的打起了坏主意。

“跟我们走，带你找你儿子去。”

他一把拉住王莞纤细的手，感受到她手上的细腻，舔了舔嘴唇，催促身边人：“这疯女人养的不错，趁没人看见抓紧了。”

稻草男也有这个意思，嘴里一起说着骗人的话：“走，带你去找你儿子。”

王莞没有抗拒，直接就顺从的被带出了屋檐。

男人们转身准备离开时，看到了一个撑着伞，面容更为年轻的女子。

“哟，还来个年轻的。”稻草男看了眼凝霜，“姑娘也是一个人？”

“不是。”凝霜说完话，身边便站过来一个人高马大的护卫，“把人放下。”

两人本就是无所事事的流氓，也不愿错过这次占便宜的机会。

稻草男拉着王莞开口劝道：“劝你们还是不要多管闲......”

下巴突然被一把锋利的匕首抵住，男人甚至能感觉到稍微动一下，那匕首便会陷入到脖子里。

“把手放开，双手高举。”凝霜将匕首抵在他脖子前，稍微再靠近一点，男人的脖子便出了血。

她身后的护卫也做势要拔出腰间的剑，一言不发的盯着二人，好像随时都会动手。

“什么倒霉日子。”

男人松开手，抬起双手，看着眼前女子依旧用匕首指着自己，便自行往后退了退。

“走。”

他有些窝火的冲地上吐了一口痰，催着另一个人，然后一边小声咒骂着，一边消失在了雨巷中。

凝霜收好匕首，刚回头看向王莞，就见她一把推开自己，想随那两人过去。

她被撞得伞掉落在地上，还是赶紧一把拉住王莞：“你做什么？”

“他们说带我找我儿子。”王莞不断挣脱着，“你放开我。”

凝霜感觉到她真的出了问题，只能将她拼命往屋檐下拉，一边暗示护卫去看看周围有没有找他的人。

“我的护卫已经过去寻那两人了，一会就过来，我们在这里等就好。”

王莞好像真的信了她的话，挣扎弱了些，站在巷子下面等着。

凝霜身子湿了个半透，只能捡起雨伞，跟她一起躲在屋檐下面。

王莞好像又恢复了一点神志，直勾勾的盯着她看了一会，以至于凝霜都有些不自在了。

“你是贺欢的夫人。”她用确信无疑的口气陈述着，又突然轻声自言自语了句，“他已经成亲了呀。”

这话听到凝霜耳朵里，脑海里便冒出两人曾有过一段故事的画面，心里突然堵了一下。

“您跟贺欢很熟吗？”她故意试探性的问道。

王莞瞥了她一眼，意味不明的笑着看她：“你觉得呢？”

然后，又主动往凝霜跟前走了两步：“贺欢，有跟你提起我吗？”

凝霜没有说话，王莞心下了然，毫不意外的点点头。

“不提我也正常，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她笑了笑，“跟我一个寡妇，传出去多不好。”

凝霜心里也有了大概的猜测，盯着外面的雨势，一言不发。

她什么都不想问了。

虽然在外人看来，或许是一段不好见光的私情，但凝霜觉得寡妇也有恋爱自由，两情相悦谁能控制，她也不想喜欢一个对自己不感兴趣的男人呀。

只是贺欢的喜好让她有些无奈，自己果真不是人家喜欢的类型。

想到那日贺欢对王莞的态度，凝霜觉得这男人显得稍微有些不近人情了。

好歹是有过一段私情的女人，见了面如此冷漠，虽然王莞说话也确实难听。

“贺欢抚慰了我。”

耳边传来王莞有些轻飘飘的话语，凝霜转头看向她。

王莞看着她神情复杂，心里的失衡感似乎平稳了一些。

“他抚慰过你吗？”王莞故意问道，“我之前说过吧，贺欢很有天赋，虽然那方面确实为难了些。”

凝霜突然觉得，贺欢那日不近人情没什么问题，冷漠也就冷漠了。

他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妇人，她好讨厌啊。

凝霜不想跟她再说一句话，一言不发的望着雨景。

“贺欢做什么都有天分，比文德好多了。”王莞自言自语起来，“所以我才不让他参加文举，只怕他出仕了，文德落榜被人看了笑话。”

“文德读书虽然也不错，但跟贺欢比还是不够聪明，我在他身上耗费了那么多心力，到头来连教书先生都对他的伴读青睐有加。”

她叹了口气：“真是不争气，他要有贺欢那么优秀就好了。”

王莞自顾自的说着，突然又欣慰的松了口气：“不过好在文德没让我的苦心白费，到底还是中了榜，虽然品级还是比贺欢差了一点。”

她转头看着凝霜，带些骄傲的说：“他中了探花，文官努力点，以后定也不会比贺欢差的。”

凝霜看着她神色里的喜悦，感觉她又有些不对劲了。

“主子。”护卫王轩淋着雨赶来，“找到了。”

凝霜顺着他过来的路线望去，就见到了之前的一男一女。

或许是因为淋了雨，两人比之前看着憔悴了些。

“夫人，我们回去吧。”他们大着步子跑过来，语气里满是哀求，“我们回金陵吧。”

王莞神色一僵，突然疯狂的摇摇头，转身便想逃跑，被那一男一女还有王轩一把控制住。

男人无奈的掏出一把绳子，流着泪说了句：“得罪了。”

接着在另一个婢女的配合下，将王莞绑了起来。

“我不要回去，我要找我儿子！”

王莞大声叫着，嘴里被另一个婢女塞了一块手帕。

凝霜看着眼前的场景如绑架一般，一时间也有些无措。

“给您添麻烦了。”婢女走上前来，脸上也带了泪，“夫人听到公子的事情，当时就昏迷过去，醒来后便疯疯癫癫的。”

她越说越难过：“一边骂着公子没有光宗耀祖，一边又要去找他。”

婢女望着王莞，神色里满是同情：“听以前的老人说，夫人是按照父母的意思嫁到了金家，生完孩子不久夫君就因病去世，她一个人把公子拉扯大。”

“金家人为了所谓的好名声，让她发毒誓，为金家守一辈子，不许再嫁。”婢女声音越说越哑，“夫人给金家带来了好名声，也让公子的仕途多了些美名。”

谈到此，婢女冲凝霜端正的行礼：“今日我们就带夫人回去，以后的日子走一步看一步吧，多谢相助。”

凝霜冲她点了点头，走到王莞跟捆绑他的人跟前。

眼前的人随着绳子的捆绑挣扎，愈发披头撒发，神色疯癫，瞪着她嘴里呜呜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凝霜站在雨里，轻轻拿开她口里的手帕，听她嘴里嘟囔着：“你骗我，你说你会把那两人找过来，我要找我儿子。”

凝霜伸出手，捋了捋她脸边的发丝。

“对不起，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她带着歉意摇摇头，“但他肯定不愿看到自己母亲现在这个样子。”

王莞挣扎的动作小了一点，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我知道你心里很难受，但以后请努力为自己而活吧。”她冲她微微弯了下腰，“保重。”

一男一再次道谢，撑着伞将王莞送到了附近的马车里。

凝霜感觉，不知她不是累了，身体的挣扎小了些，就这样被人搀扶到了马车上，离开前一直望着自己。

平常话少的王轩，此时看着消失的马车也叹了口气。

他捡起地上伞，重新撑在凝霜身边。

“回府吧。”凝霜看着马车逐渐离开，“雨里太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