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霜在终于习惯了独睡后，翻身间感觉塌边又多了一个人。

困倦的睁开眼，屋外天色已经微微有了白光。

她胳膊恰好搭在了贺欢的腰间。

男人似乎没有醒，凝霜细细端详着他全身，不得不感慨，真是从头到脚生的好看。体力也是令她不得不服。

仿佛察觉到有人看他，贺欢缓缓睁开眼的同时，凝霜搭在他腰间的胳膊赶紧收了回去。

两人就这么四目而望起来。

凝霜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开口，干巴巴的说：“表哥醒了。”

贺欢打量着她，确认对方无大碍以后，送了她四个字：“真能折腾。”

凝霜知道，这是他对自己昨夜表现的评价。

她承认，她无从反驳，只能红着耳根，大着脸冲他伸了个大拇指：“贺大人不愧是武官。”

贺欢眉眼微微动了一下，坦然的接受了她的评价。

“身体怎么样了？”

“没事了。”凝霜神色淡然，“毒药可能自己褪了。”

或者是对毒药有了耐性，头晕之类的反应也消减了不少。

贺欢看得出来她没有大碍，可所指的并不是这个。

“有受伤吗？”

他望了她的身子一眼。

凝霜遮了下自己，有些拘谨的背过身去：“没事。”

受伤应该是没有，但今天肯定是下不了床了。

昨晚她缠着贺欢折腾了一宿，即使贺欢是铁打的，她却是货真价实的□□凡身。

凝霜背过身时，贺欢已经起身换起了衣服。

她又转过身来，想着说要不吃个早饭再走吧，又觉得现在两人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

虽然和离书她还没签，但两人心里都已经默认不再是夫妻了。

“我现在去宫里汇报下此事。”

贺欢望着她，也明白自己的心上人为什么昨夜会哭。

她只说了自己被人羞辱，却没有主动告诉自己，若不是昨夜事情有了转机，她可能就要被折磨致死，根本活不到今天。

他不傻，也知道那些男人心里的想法，更能想到送她来这种地方的人有多阴暗。

让将军夫人受大渊男人的折辱，再将她曝尸荒野，闹得人尽皆知，对他自己，以及对大渊的影响显而易见。

贺欢微微握了下拳。

“据说劫持你的人有西域口音。”他背对着她，声色低沉，“是我连累了你，还有其他人。”

凝霜虽然还对这几日的事心生畏惧，却不想让他再承受太多。

“做你该做的事情吧。”她从榻上坐起来，神色故作轻松，“我没事。”

贺欢转身望向她，又有了想吻她的心思。

可刚俯下身，正欲覆上她的唇时，对方却来了一句：“一百两回头送表哥府上。”

贺欢停顿下来，想到金陵茶楼里，他提过的一百两。

“昨夜真是辛苦表哥了。”凝霜用手轻轻推开他，笑意盈盈，“既然已经不是夫妻，表哥出了力，表妹我怎么也该有个表示吧。”

贺欢知道她是带了些折辱自己的意思，却直接问道：“所以表妹昨晚满意了？”

凝霜被贺欢的话呛了一下，轻咳一声后别着眼：“还行。”

贺欢轻笑了下：“那就劳烦表妹，把这一百两派人送我府上。”

凝霜瞅了他一眼，一副你真愿意收的表情？

“怎么，舍不得了？”

贺欢俯身看着她有些惊讶的双眸。

“大渊要打仗，正是缺钱的时候，我用身子换些银子捐出去，也算是身体力行的鞠躬尽瘁了。”

凝霜哑口无言的看着他。

男人望着她，神色带了些认真。

“以后别找其他男人了。”贺欢低语着，“找我吧。”

凝霜别开眼，磕磕绊绊的拒绝了。

“找你，一......一百两太贵了。”

“那你看着给。”贺欢不依不饶，“一文钱也行。”

说着又忍不住压她于榻上，吻着她。

凝霜感觉这人又来了劲，只能一边推搡着，一边再次向他说明。

“我怀不上孩子。”她嗓音低沉，“你就别白费力气了。”

贺欢听到她这样说时，总是会心疼她。

“我不喜欢孩子，也不觉得自己能做好一个父亲。”

他垂眸望着她。

“既然已经与你和离，也不会再抱着这种想法与你欢爱。”

凝霜觉得这人说话矛盾，明明之前想要孩子，现在又不想要了。

但不管是那种，她也不再纠结了。

两次毒药，凝霜觉得自己已经废了。

“那你......好了？”她倒是好奇起来，“表哥有欲了？”

贺欢沉思了一下，想到只对她有欲也没错，便点了点头。

“那以后表哥就能多些乐子了。”

凝霜笑着说着，心里却觉得憋了一股气。

“世上姑娘千千万，贺大人一定能娶到自己想要的。”

她在看到贺欢刚才点头的那一刻便想好了。

若贺欢真娶了亲，她就把这和离书签了，没有必要拖下去了。

贺欢神色暗了下，还是觉得这人心里是没有自己的。

一夜旖旎，也不过是自己做了回物件。

将他视若玩物的是她，可甘愿做她玩物的却是自己，只对她有欲的也是自己。

贺欢终究还是掩饰了自己的心意。

他始终觉得，自己的心上人在感情上善于操纵人心，没心没肺，一不留神被她察觉到心思，就会彻底被她拿捏的万劫不复。

“大多数姑娘，容貌身姿都不及表妹。”贺欢轻描淡写的说，“我也不是谁都可以。”

凝霜第一次听到贺欢主动大胆的称赞自己，虽然有些不太适应，却也对自己有几分自信。

她点点头诚恳的说：“那倒也是。只是男人总喜欢新鲜的。”

“别一棍子打死所有男人。”贺欢起身前瞥了她一眼。“走了。”

凝霜看着他推开房门，却见他再次转身安顿道：“我会调几个护卫过来，这样也稳妥一点。”

想到自己身死的护卫，又想到受伤的安元，她的心再次沉了下来。

**

秦墨听完贺欢的汇报，脸上的神色把小李子吓的不轻。

“暗场的人都死了吗？”

他沉默了半晌，开口问道。

“知道此事的都死了。”贺欢顿了顿，“地下室里有几个被囚禁的失踪百姓，什么都不知道，放火前已经送他们出去了。”

秦墨看着眼前关于业都郊外大火的奏章，拿起笔，在官府失火的事情上匆匆批阅了下。

“朕会让官府一律按失火意外处理。”他合上奏章，依旧眉头紧锁，“继续找人查，看看是谁搞的鬼。”

说着，又问贺欢：“钢刀的事情怎么样了？”

“已经准备稳妥，出发前便能用上。”

“好。”秦墨看着外面又下起了雪，“等这场雪下完，就可以动身了。”

他望了望御案前的陀螺。

“走之前跟她说一声吧。”秦墨声音缓和了些，“朕这边也会找人护她周全，你尽管放心。”

“谢陛下。”贺欢叩谢着。

“朕没有选其他老将，而是选你做主力，也是因为你战术灵活，不受约束。”秦墨表情愈发严肃，“出击鲜缅，国库人力也耗费巨大，战局更堪称九死一生，大渊未来的成败可能就在这场输赢之战了。”

他站起身，走到贺欢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朕就靠你，还有众多将士了。”

贺欢谢过后，便退出了大殿。

秦墨回到御案前，胸口有些不适，忍不住捂住嘴一阵咳嗽。

小李子急忙帮他抚了抚背，怀疑是起风的原因，又赶紧让宫人把大殿门关上，倒了茶过来。

“陛下，您喝点热......”

走到秦墨跟前时，他拿着茶碗的手不受控的捏紧了。

照顾天子这么久，小李子从未见过这种情况。

秦墨看着自己刚才捂嘴的手心里，沾了几口血迹。

小李子急忙放下茶碗，颤着手用布巾擦干了他手上的血。

“叫太医过来。”他轻声说道，“不要惊动其他人。”

接着，又忍不住低头咳了起来。

**

业都下了好几日的大雪，今天才终于消停下来。

路上积雪已经足以没入脚底，凝霜去看了安元与周子云。

安元伤口没有刺到要害，可也出了不少的血，整个人面色都是白的。

周子云将她留在府里，用心照顾。

令人惊惧的回忆，皆没有人再愿意提起，只庆幸彼此都活了下来。

而那个那晚与他们一起的护卫，再也回不来了。

他没有亲人，被厚葬在了山林间，与天地作伴，永远的睡了。

凝霜回到宅里时，看了看身边一直跟着的新护卫，还有宅里新的戒备，心里的阴霾感却始终挥之不去。

她当天晚上又做了噩梦。

“这么冻的天穿这么少，一定很冷吧，爷用身子帮你暖暖吧。”

铁笼里，那个遮面男子这样说着。

凝霜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接着便再一次从梦中惊慌的睁开眼。

屋内炭火烧的恰到好处，榻上人却出了虚汗。

她就这么抱膝静静坐了一会，涣散的眼神里慢慢开始聚焦。

从被救出来开始，除了贺欢在的那晚，她已经做了好几天这样的梦了。

凝霜从榻上下来，开门看了看外面的鹅毛大雪，找出了之前贺欢送她的那件裘衣，重新将它披在身上。

很久没有穿这件了。

从在云梦楼里被贺欢看见自己与秦墨不清不楚以后，便把它压了箱底。

可现在披上它，心里总归会觉得安稳些。

积雪覆盖了整个宅院，下人们清出了一条路，好让人走着不会滑倒。

凝霜看了看外面厚厚的一片白茫，正来了兴致，就听管家过来通报：“贺大人来了。”

贺欢被带进来的时候，恰好碰见她拿着一把干净的铁锨，将雪铲到一块后，蹲起身开始堆起了雪堆。

“找我什么事？”

她一边摆弄着雪堆，一边望了他一眼，神色里带着点有话赶紧说的催促。